通道很宽,铺着厚厚的地毯,灯光黯淡,向西延伸到另一扇紧拉着窗帘的长窗。屋子这一厢的北侧似乎只有两间长长的房间相邻,也就是起居室和图书室。葛瑞从图书室跑出来,面对的是三扇关着的门,想来是通往通道南侧的三间房间,在起居室和图书室的对面。

迪蕊·巴克里神态紧绷不安,站在通道对面中间的那扇门前。她一手按着门把,似乎是在守卫。葛瑞朝她跑过去。

“斐伊!”他说。“斐伊在哪里?”

“在这里面。这间是撞球室。”

迪蕊的浅褐色眼睛看来不再那么平稳或直接了。她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抓住了葛瑞的手臂,然后跟艾斯黛一样飞快地讲起话来。

“你可以看到,这一侧有三间房间。我左边这一间,最靠近通道底那扇窗户的,是音乐室。我右边这间是老巴克里先生的书房。再过去”——迪蕊朝东边做个手势——“你可以看见,再过去通道是通往屋子中央的大厅。更往东边再过去,有另一条跟这条一样的通道,前面是晨间起居室和餐厅,后面是仆役长餐具室、管家房和另外什么的,尽管这里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就没有仆役长和管家了。总之,这不重要。葛瑞——你介意我叫你葛瑞吗?”

“不,当然不介意!”

“你是尼克的好朋友,对不对?”

“是的,但你怎么会知道?”

“而且你是斐伊的——但这也不重要。总之,我后面这一间是撞球室,而且不只作为撞球室使用。老巴克里先生买了两部弹珠台放在里面。”

“老柯罗维斯买了两部弹珠台?”

“对!他很喜欢弹珠台,除了偶尔打一局撞球,此外他似乎什么也不喜欢。那两部是真正商业用的机种,是他向伦敦一家制造游乐场机器的公司订的。他找人把机器装起来,旁边还各放了一碗一便士硬币,好让大家都能玩。我从来没见过他大笑,但当他把零钱投进弹珠台、打弹珠得分的时候,有时确实会微笑。”

“关于斐伊的事,你刚刚说?”

“她刚刚跑进去了。她没办法锁门,因为没有钥匙。你不知道斐伊的事,是吗?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嗯,这下子得让你知道了。这阵子以来发生了各式各样的意外,我丈夫那时候说出那句话,真是最糟糕、最残酷的意外。但——哦,我不知道!也许由她来告诉你比较好。我想你是善待她的。去找她,跟她谈,尽你所能地温和一点。你会好心对待斐伊的,是不是?”

“我尽量。”

然后一切似乎都在同时发生。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对不起,太太?”从中央大厅的方向出现了一个整洁、相当漂亮、但看来冷淡的十八九岁女孩。然而穿着深色长裤和橘色毛衣的迪蕊,自己不只整洁而且结实健康,在那女孩接近的同时转过身去。

“什么事,菲莉斯?”

“对不起,太太,前门来了两位先生。”

“都这么晚了?菲莉斯,他们是谁?要做什么?”

“呃,太太!”慌张的女佣回答。“其中一位是个很高大很粗胖的先生,全身鼓鼓的像是涨满了风的大三角帆。他说他姓菲尔。”

“菲尔?”葛瑞惊呼,感觉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基甸·菲尔?基甸·菲尔博士?”

“是的,先生,就是他。”然后菲莉斯对迪蕊叽哩咕噜地说。“另一位先生比较年轻,也不肥。我回过头去对菲比吹口哨,她站在通往厨房的通道上。菲比说,‘那不是什么先生,那是个便衣警察。’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太太!我想第二位是苏格兰人,虽然他没有那种口音。”

“菲莉斯,”葛瑞说,“他是不是叫艾略特?艾略特副队长?”

“艾略特!我就知道他是苏格兰人!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太太!我告诉那位粗胖的先生说,我说这里没有人生病,而且我们已经有一位医生了。但他说他不是那种医生,太太。他说是潘先生找他来的。”

“潘先生找他来的?”迪蕊复述。

这时他们又被打断了。菲莉斯才刚走过来,图书室的门就打开了。接着暂停了一下,仿佛是里面的人在听,然后,迪蕊的后一句话一说出口,人就从图书室里一涌而出。

第一个出来的是佛提斯丘医生,他摇摇摆摆地越过通道,消失在迪蕊先前说是音乐室的那间房间里,也就是屋子后半部的西南角。接着艾斯黛侧着身像只猫一样匆匆跑出来,但在撞球室的门前停在迪蕊和葛瑞旁边。跟在她后面出来的是安德鲁·多黎许和尼克,后者关上了图书室的门。

“抱歉,艾斯黛”——迪蕊提高声音——“但潘真的有找一位基甸·菲尔博士来吗?”

“唔,真是的!不管他有没有,我亲爱的,我可想见见菲尔博士。这两个人在哪里,菲莉斯?”

“对不起,艾斯黛小姐,他们在前门口。我告诉他们说,我说——”

“你应该把他们请到起居室去。算了,我来就好了。是这样的,亲爱的,”艾斯黛继续对迪蕊说,“潘和那位好博士略有点认识。至少他们通过信。哦,这些文学人物啊!菲尔博士现在住在南安普顿的波丽冈饭店。昨天的《回声报》上面有一篇关于他的东西。有人送了一份据说是剧作家薛利丹《敌手》的原稿给南安普顿大学的威廉·鲁佛斯学院,菲尔博士来这里鉴定它是不是真的。《敌手》,当然了!这又是十八世纪,对不对?”

“确实是。”多黎许先生同意着,挤到她旁边。“运气好的话,我们迟早可以彻底摆脱十八世纪。同时,既然你这么坚持要我检视这些文件,我最好赶快回家去。你说车子在车道上?”

“就在车库外面。修坚持要留一件雨衣给你,尽管我告诉他不会下雨。现在我必须去欢迎菲尔博士了,我必须告诉他……”

“是的,”尼克朗声说道,“但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艾斯姑姑。潘叔叔把我们踢出图书室了,好吧!我可是最想见到菲尔博士的人,他是全世界唯一能帮我们解决这件事的人。问葛瑞就知道了!葛瑞跟他是熟朋友,可以替我们做介绍。来吧,老马儿,我们要——”

“不,不是我们。”葛瑞打断他的话,斐伊的影像阻断了他所有其他的思绪。“你去自我介绍就行了,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但现在请恕我失陪了,我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进去吧,葛瑞!”迪蕊低声而激动地对他说。“快进去!有必要的话,我会挡住别人。我要让那可怜的女孩有点清静,不用面对差劲的笑话和话中有话的言谈。进去吧!”

葛瑞转动门把溜进门内,关上门——并陡然停下脚步。

这是间相当大的房间,墙上镶着橡木壁板,地上铺着橡胶垫。三扇乔治式的窗户关着但没拉上窗帘,面对着草坪、树木,和一道穿过灌木林通往利沛海滩的石阶。在白色的浪头上方,一轮水汪汪的半月在黑暗中闪耀,预示着雨的来临。

房间本身因紧闭而窒闷,撞球桌盖上了布,上方有一盏灯在灯罩里发亮。除此之外唯一的光源——模糊,五颜六色——来自靠在左侧墙边的一部弹珠台,直立的玻璃面板发出微弱的亮光。斐伊的肩膀仿佛能说出千言万语,她站在弹珠台旁但不肯看它。一时之间她也不肯看葛瑞。然后她转向他,抬起头和眼睛。房间里窒闷的空气揪扯着葛瑞的肺,斐伊的神情揪扯着他的心。

“斐伊……”

“你跟在我后面跑出来了,是不是?你刻意跟在我后面!”

“我当然跟在你后面。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永远跟着你吗?”

“有一秒我以为我希望你跟着我,但现在我又希望你没有这么做。没用的,葛瑞!在这世界上一点用处也没有!”

“把事情想成世界末日当然也不会有用。尼克会说,‘少来了,我的美人儿,别再这么神经兮兮。’我没办法那样讲话,虽然我希望我可以。我们试试弹珠台怎么样?”

“不要!”

“我们还是试试吧。看这里!”

直立的面板上横写着红色的字,“非洲狩猎之旅”。一个头戴白色遮阳头盔、身穿卡其衬衫的猎人,举着来福枪对着一丛显然是要代表丛林的黄绿色植物。弹珠台旁有一张矮凳,上面放着一个装满一便士零钱的陶碗。葛瑞拿起一便士塞进投币口,把弹簧把手往后扳到一半。弹簧放出了六颗小而重的金属珠子,将其中一颗推到台面一侧的发射道上。

葛瑞将把手往后扳到底。

“以前,在烟草还没有被课重税课得消失不见之前,打到两万五千分左右就可以赢得五根香烟。我们看看现在怎么样。”

他一松手,把手一弹,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珠子从发射道上弹出,四处旋转,整个金属台面都活了起来。荧幕上到处乱闪着幽灵般的影像:一头狮子从丛林里冲出来,跳到半空中就被射中了,珠子旋转着、撞击着,发出嘈杂的叮当声,彩色的灯光乱闪。珠子消失了。葛瑞检视面板下方的第一笔分数。

“六千。”他说。“我们打中了狮子。接下来还有一头犀牛,河里还有一条鳄鱼。我们是要把它们也打下来呢,还是用这套方法来对付你的忧郁恶魔?”

“没有用的,我告诉你!”斐伊退了两步,手提包挂在手臂上。“我说过事情很肮脏,但你不知道有多肮脏。你以为光靠读读故事,就可以了解情况。但你无法了解的,葛瑞!没人能了解,这世界上没有人做得到,只要他们没有被它碰到过、没有被它拉下来的话。”

“被什么碰到?被什么拉下来?”

“谋杀。”斐伊回答。

她继续往后退,手提包按在身侧。

“当然,那并不是谋杀。但有些人认为是,他们认为是我做的,他们甚至可能会逮捕我。讲到其他人,今天晚上我走上车道的时候就是跟在他们后面。”

“听着,我亲爱的,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走上车道的时候跟在谁后面?”

“菲尔博士和艾略特先生!他们把车停在车道入口。我从南安普顿坐公车过来,走在草地上好让他们听不到我的脚步声,然后悄悄溜进后门。艾略特先生是刑事侦察组里职位第三大的人,仅次于队长和助理行政长官。菲尔博士——嗯,我想我或许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但就某方面而言,他比艾略特更让我害怕。

“我几乎可以发誓,其间有一次艾略特先生转过身来直直看着我。我不认为他以前见过我,但或许他看过照片。重点是他们来了,事情全都会抖出来,你会被牵扯进这一团乱里。反正事情是一定会抖出来的,因为巴克里先生不知怎么得知了我的事,他知道的。你没听到他在图书室里说的话吗?‘毒药!’他说。‘是谁在那老人自己的家里给他下毒?现在知道事实,对我们会不会有帮助?’或者类似的话,我记不清楚了。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葛瑞?”

“知道。他是在说贺瑞斯·怀德费爵士,那个把这里每个人搞得一塌糊涂的十八世纪法官。”

“但是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他指的是桑姆塞的贾斯丁·梅休老先生,住在巴恩斯托附近的深沙丘之屋。”

“斐伊,我可爱的小笨蛋,你真是个疯子。谁又是那个桑姆塞某某某之屋的贾斯丁·梅休先生?不管他是谁,潘宁顿·巴克里根本不是在说他,也没有讲过半个关于他的字。”

“也许我是疯了,有时候我也这么怀疑。我只知道事情会抖出来,一定会抖出来的,你会被跟我一起牵扯进那件野蛮的事!”

这时候她几乎已经退到与窗子齐平了。她身后是索伦海峡上方的那轮月亮。近在眼前的斐伊——弯弯细眉下分得开开的深蓝色眼睛,她手臂和肩膀的线条——让他鲜活地想起这同一轮月亮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曾经照耀过的场景。

“你真的以为任何与你有关的事会让我嫌麻烦吗?对了,我有没有提过我爱你?”

“哦,我真希望你可以告诉我这一点!我真希望你可以一再一再一再地告诉我这一点。但你不能这么做。还有,请你别碰我!我可能会做出什么傻事,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听着,葛瑞!站着别动,听我说!”

“好的。”

“在我用单务契约在法律上改名之前,我姓苏顿:斐伊·苏顿。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六三年三月。你知道苏顿这个姓有多普遍吗?”

“我没想到它是很普遍的姓。”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伦敦电话簿里有四栏苏顿:从妥灵顿公园的A.苏顿,一直到史丹霍普园的苏顿-凡和大波特兰街的苏顿费许。谁知道……”

“还有砍伯威的苏顿元和科尼窝的苏顿-租?你怎么不笑呢,斐伊?那样会比较好。笑一个嘛!”

“亲爱的,这不好笑。”

“好吧!

我们同意,只因为某个人姓苏顿,并不会让我们笑破肚皮或笑得倒在地上打滚。我想这是个很好的姓啊。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绪高涨到强烈的地步。斐伊从他身旁躲开,走到撞球桌旁,把手提包扔在桌上,转过身来以绝望严肃的神色面对他。

“六二年初,在我还姓苏顿的时候,我应征去当梅休先生的秘书,他是退休的证券经纪人、巴恩斯托是西部的一个小村,离巴斯大约六哩。梅休先生比巴克里先生老,跟他不太像,虽然他也有闷着头想心事的倾向。梅休先生和我处得相当好。到了那年夏天,他向我求婚。”

“你们处得相当好,你说。当时你是他的……你和他有没有……?”

“没有!”斐伊惊恐地睁大眼睛。“我不是什么清教徒,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假装我是。但答案是没有,没有、没有!”

“他向你求婚,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拒绝了。梅休先生的太太去世了,他有一个成年的儿子和一个女儿。但问题并不完全在于他的年龄。他的个性相当奇怪,我并不太喜欢他,他让我害怕,而且婚姻也一直都让我害怕,因为我自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不管我试着跟他怎么说,他似乎都听不进去。他说我最好嫁给他,因为他拟了一份对我有利的遗嘱。在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然后,十月的一个早晨,他被发现吃了过量的安眠药而死。”

斐伊的声调没有改变,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梅休先生得了癌症。这一点我们是在死因调查庭上知道的。他的医生已经告诉了他,他也同意试试动手术,那或许可以救他一命,但他还是选择自杀了。他确实拟了一份对我有利的遗嘱,但他还没有签名。别人说我只是不知道他还没签名。更糟糕的是,那些安眠药是我的,从我房间里的药瓶拿的。哦,葛瑞,你开始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是的。”

现在斐伊的声音激切起来。

“那些流言!那些可怕的、没完没了的、嘀嘀咕咕的耳语!那个负责调查的警探!

“‘好了,小姐,请你再告诉我一次——’死因调查庭的那个验尸官!‘当然,苏顿小姐——’”

“死因调查庭的判决是什么?”

“心智状况不稳定之下的自杀。但你以为那会有帮助吗?‘嗯,小姐,那只是验尸官的判决,要是我们找到不同的证据,总是可以把它推到一旁去的。’还有那个儿子和女儿!‘你干嘛还待在这里?要是你拒绝了老头的求婚,那你干嘛不辞职?’辞职到哪里去?去做什么?”

“放轻松,斐伊!”

“‘你以为你可以哄哄他就算了,嗯?你以为他会忘记他向你求过婚?你不知道他没有在那份遗嘱上签名吗?’不管我走到哪里,媒体记者都拼命拍照。当时报章杂志上可怕地闹了一阵。你都没有看到吗,葛瑞?”

“六二年十月?我不在英国,如果你记得的话。当时我在纽约看一出俗得要命的东西,叫《汤姆舅舅的宅邸》。”

“或者当时闹得并没有我以为的大。我们总是会被我们害怕看到的东西吓坏。当时我以为我快疯了;我真的差点疯了。唯一拯救了我的理智的,如果有任何东西拯救了它的话,就是我并不上相。”

“不上相?如果你是指——”

“别说好话,请你别说好话!我指的就是我照相不好看。或者是,他们惯常是把拍得最差、最难看的照片登出来。然而,因为怕别人认出我,从此之后我对照相机避之唯恐不及,仿佛我毒死过半个村子的人一样。

“我就不继续说我的大悲剧了,葛瑞。你看得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在巴黎我告诉你说我的一位阿姨死了,留给了我非常小的一笔钱,这是真的。我母亲的娘家就姓娃朵,这位阿姨是她的姐妹。我接受遗赠的条件就是要改姓娃朵。”

斐伊侧靠在盖着布的撞球桌旁,手指沿着桌边走。球桌上方的灯光照在她滑顺的头发上,照出她皮肤的温暖色调。她身后远处靠撞球室的西墙,有另外一部(没亮灯的)弹珠台。斐伊没朝那个方向看,而是再度望向葛瑞。

“我当然想接受那笔遗赠。”她告诉他。“让我害怕的是用单务契约改名的公开程序。还有媒体记者!他们说他们没有恶意,但在他们认为有新闻可报道时,他们可以非常无情。我非常害怕他们会从想改名的斐伊·苏顿,联想到刚离开巴恩斯托深沙丘之屋的那个斐伊·苏顿,警方当时想——现在还是想——以谋杀罪名逮捕她。”

“你没有杀人,你知道。既然没有实证,警方就不能伤害你。”

“哦,谁在乎实证?能改变一个人生活的是想法。”

斐伊跑向他。他碰触她短暂伸出的双手,然后她又跑回球桌旁。

“唔,显然我是过虑了。可能是那笔钱太少,吸引不了媒体的注意,或是他们根本就漏了这则新闻。没有照相机、没有闪光灯,什么都没有!我在五月出国。我遇到了你。那十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但就算在那时候,我们一起在巴黎的时候,那件事还是跟着我。是这样的,在我出国之前,迪蕊已经帮我安排了工作,当巴克里先生的秘书,开始的时间是——”

“斐伊,你一定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经历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我亲爱的。但事情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忘记它。”

“没有结束,永远不会结束的!葛瑞,今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希望我知道真相。”

“是的,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过你,我走上车道的时候是跟在菲尔博士和艾略特先生的后面。我从后门悄悄溜进来,然后我到图书室去,想告诉巴克里先生我把他要的书拿回来了,就放在大厅的桌子上。我原先几乎可以发誓他对我一无所知。他唯一看的报纸就是《泰晤士报》或者《每日电讯报》,或许看看南安普顿《回声报》,但这些报纸他也只是偶尔瞄一眼。然而,我一开门……”

“他不知道你的任何事!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意外,就像迪蕊说的一样。”

“迪蕊还说了些别的。我从那里跑出来,我知道我这是出了好大的洋相。迪蕊追出来。就在我躲进这里之前,她冒出了一句什么话,关于穿过墙壁还有——还有空包弹。亲爱的,你一定要告诉我!”突然间,斐伊僵住了。她举起一只手朝西墙的方向挥。“现在又是什么,葛瑞?那是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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