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温想解释, 她和温韵白什么事情都没有,想了想,又觉得着实没必要。这么一说,好像真的, 在给霍燃希望一样。

只是, 曾经那么骄傲那么耀眼的一个男人, 如今对着她说这样的话,心里罩着的那层麻木的壳子,都被人执着利刃剖开了似的, 细细密密的触觉重新攥住她,闷痛阵阵。

那个初三暑假,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霍燃, 少年白衣, 笑容恣意。就算后来给过她伤害,也是她年少记忆里最美好的存在。

所以这人何苦要把他的感情,作践成这样。连她都做不到,对他说出“你去喜欢别人吧, 等你经历够了, 累了, 再回到我身边”这样的话来。

换做是她,曾经光是想象着霍燃同旁人在一起的场景, 就涩得受不了了。曾经她给自己的底线, 不也是如此吗?

“霍燃哥, ”乔温忍不住这么叫他,阖了阖眼睫,挡住鼻腔里酸涩涌进眼眶汇成的热意,缓声和他说, “你听我说。”

抽噎的时候,空气灌进耳膜里,堵得耳朵有些听不清,霍燃抱着她,压下那点颤意,咽了一口,认真听着她说。

感受到霍燃稍缓的情绪,乔温接着道:“我站在你的立场想,其实……你当年选择瞒着我,或许也没错。况且,那些年,也的确是你照顾了我那么久。如果没有你出现,就像你第一回在我家说的,说不定,我一个人住在那儿,房子也早让人骗走了,也早就寄人篱下无家可归了。”

霍燃把她当家人照顾的那两三年,若是说他没有付过一点真心,乔温倒也不信。只是后来的那份感情,就像霍燃自己说的,他先前,自己也没搞清楚,到底算什么。

“这么一想,你真的也不欠我什么,对不对?”乔温缓声,接着道,“我那天说恨你,也是气话。其实……也没什么恨不恨的。”

霍燃闻言,那点稍缓的情绪,又有些绷不住。小姑娘如今对他没有喜欢,也就罢了。要是连那点恨意都没了,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真的再无交集。

环着她肩的手臂收紧了些,霍燃忍不住哑声喃喃道:“不是的,是我不好。一一,真的是我不好……你恨我吧,你该恨我的……”

见他又激动起来,乔温打断了他,“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也办不到。我要是喜欢你,还怎么会再和别人好呢?要是我真的喜欢了别人,也会和他好好走下去,又怎么会还在心里给你留个位置?”

乔温这话,像是把那根亲手替他系在心上的丝线,扯着两头,狠狠一勒,剜得霍燃咬着牙,都抵不住那点嵌着血肉的痛意。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这样的。真这样,那还是你吗?”乔温压着心里的闷痛,苦笑了一声,“你已经改变好多了,我想……你再遇到个人,能和她好好走下去的。”

“我不要,”霍燃抱着她,眼眶热意重新涌出来,眼窝磕在她颈侧,执拗地哑声道,“可我……我不想遇上别人啊,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你怎么能想着把我推给别人呢?”

“霍燃,”乔温叫他,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指节,阖了眼睫,压着喉间哽痛咽了一口,撇开情绪,狠心道,“就像你以前没有义务一定要喜欢我一样,我现在,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喜欢你,所以,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说完,乔温伸手用劲,狠狠推了他一把。本以为要费些力气,却没想到,男人跟脱了力似的,被她推着后退,踉跄了两步。

乔温怔了怔,看着眼前清瘦了不少的男人,那种下意识想上前扶他一把的冲动,让她更是不敢在这里待下去。

敛睫,撇开视线,乔温俯身,把从工作室里撑出来的黑伞,斜支在地上,留给了他,沉默转身。

重新站回雨里,霍燃定定地看着地上那把黑伞。伞柄没在地面水渍间,水滴又顺着伞沿,无序地落下,溅起水花,混进雨里。

周遭嘈杂隔绝,霍燃缓步走过去,微微错膝,矮身蹲下,手肘搁在膝盖上,看着这默片慢放般的一幕。

雨伞太低,没办法像遮住一个流浪小动物般,帮他遮风挡雨。霍燃轻扯着唇角,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掌心捂着唇。

胃里那阵翻搅灼痛带出的血腥气,冲过喉管哽意,溢到唇齿间。霍燃紧紧捂着,无声颤着肩。

雨水冲得这条小街上人声渐稀,偶有人躲在伞下匆匆经过,看见他,心里却在嘀咕:那个男人,似乎在笑。

只是那副模样,又着实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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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赵琪看着倚在病床边,手背还插着针管的霍燃,忍不住道,“胃这东西,真的是要好好养的啊,您一直这么……下回真要开刀怎么办?”

霍燃扯了扯唇,撑着精神,看上去似乎还好,只是嗓子被砂纸磨搓过似的沙哑,对着赵琪道:“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先回公司吧。”

“要不我和沈少爷他们……”赵琪话说了一半,就被霍燃打断了,“不用了,我自己这事没完没了的,总是烦着他们。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

张了张嘴,想再劝点什么,赵琪还是咽了回去,只好转了话题,“对了少爷,蒋总的公司,最近出了点事情。因为耀庆的债务问题,先前另一家上市公司没通过股东会决议,为他们违规担保的事情被曝出来,法院判了无效担保不承担债责。最近耀庆又被牵扯进一桩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案子里,蒋总本人倒是因为身体原因,取保候审了,就是耀庆的股价……”

霍燃抬睫,示意他继续。赵琪接着道:“先前耀庆科技也和信元接触过,谈过收购的事情,所以信元这回也被一块儿问了话。所幸李总和蒋总,也没有更多合作,对信元、对我们的收购案,影响都不大。”

霍燃垂睫,点头,“好,知道了。”

赵琪出了病房,捏了捏手机,还是给江源去了个电话,“江少爷,您好,您现在有空吗?我们少爷他……”

对面默了默,便打断了他,低声问:“哪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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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霍燃愣了愣,顺着声音,抬睫望过去。

江源一身寒气,手抵着门把手,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他。

霍燃回神,想也知道是谁帮他叫来的,玩笑似的嘁笑了一声,对着江源道:“空着手就来了?”

江源沉着脸瞄了他一眼,回身把门关好,走到霍燃床边,垂睫看他,“带什么来,你能吃?”

霍燃刚想开口,又听江源掺了点火气似的,重了语气问他,“你肯吃?”

抿了抿唇,霍燃闭嘴。

看着霍燃惨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埋在血管里的针头,江源瞧见他还握在手里的文件就来气,俯身过去,就想抽走,沉声道:“歇会儿。”

霍燃见状,指节捏紧,纸张在手心里皱了皱,没让他抽动。

江源倏地顿住,抬睫看着他。

霍燃回视,扯了丝苦笑,央求似的,低声说:“让我有点事情做做。”别让他歇下来,别让他有时间想别的。

“你他妈不要命了?!”江源看着他没有血色的唇,脾气冲得憋不住,攥了攥拳,使力抽了他手里的文件,一把掼在地上,咬牙道,“你就不能歇会儿?!”

手里骤然一空,心也跟着一空似的。霍燃维持着那个动作半晌,偏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默了数秒,掀开被子,费力地下床,沉默地把文件,俯身从地上捡起来。

起身的时候,大约是有些低血糖,这么高一个男人,居然晃了晃,极其狼狈地撑了一把床沿,才稳住身形。

一团哽意堵在江源喉咙口,这一幕看得他鼻腔发涩。就现在站他面前这人,还是霍燃吗?还是那个做什么事儿,都意气风发恣意随性的霍燃么?

“万一……万一她哪天原谅我了,愿意回来了呢?”霍燃重新坐上床,伸手替自己盖好被子,唇角勾着发涩的弧度,嗓音沉哑,“江源你说,我除了还能挣点钱,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能留得住她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对吧?”

没得到江源的回应,霍燃沉默了数秒,敛睫,极轻地缓声对他道:“你别管我了。你们……都别管我了。”

江源碾了碾牙,看着他这作践自己的样,涩意夹杂着无名火,忍不住提了音量对他吼道:“别管你?!行,我们几个都不管你,你他妈看看现在还有谁要管你?!是你那个当初巴不得你死在外面的老头子,还是现在理都不想理你的乔温?!”

霍燃本以为自己已经掩盖得很好的情绪,被他最后那半句话,激得再也藏不住。眼眶里灼人的热意聚集,融化了视线,眼泪没出息地扑簌扑簌,无声落下来,滴在床单上,泅出一串水渍。

下颌微敛,霍燃抬手,狠狠抹了一把,接着笑似的,哑着嗓子,轻声道:“阿源,对不起啊。”

江源说得没错,如今,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想管他呢。他还矫情得像个孩子,说着这种欠揍欠骂的话。

江源怔了怔,那点火气,也因为霍燃藏都藏不住的眼泪,还有这声“对不起”,被酸涩取代。默了数秒,江源忍不住低声道,“阿燃,要不你……就把以前的事情,告诉小乔吧。说不定……”

霍燃闻言,怔了怔。他一点不想把过往那点不堪摊在小姑娘面前,也不想靠着那些事情让她同情自己。他只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离不开她的,是真的想好好和她在一起的。

但就是不想,再靠着这些和俩人感情无关的事情,把她绑回自己身边。

况且,小姑娘年少时没了父亲,母亲又不在身边的那些年,又谈得上有多少幸福可言呢?他凭什么,让一个本就没得到多少爱的女孩儿,还要照顾着他的感受,把那点爱意,分一些给他。他没资格要的啊。

扯着了瞬唇角,偏头看向床边站着的江源,霍燃轻嗤了一声,不知道在嘲笑自己,还是笑江源说出口的这话,“怎么,让她可怜我?还是你也觉得我那些事儿,特他妈值得人同情,值得人可怜?”

江源定定地看着他,压住心里的涩意,同样扯了个轻笑,哑声道:“霍燃,所以你他妈以为……你现在这样子,不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好哦,来得及的话,明天开始我要洒狗血了哦(说得好像之前没洒一样)。为了两个崽能和好,妈妈拼了!(手动狗头排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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