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向着完全意外的方向进展,意外地纠结在一起。事件背后隐藏的秘密怎么也不为人知,以只有继承了绫小路家血脉的人们作为受害者而被瞄准为前提发出的一个搜查方针,也完全被颠覆。

使搜查阵线混乱的犯人的作战,这一击确实也取得了巧妙的效果。假如其中隐藏了比那更大的目标,那会是重大到无法想象的。

恭介避开众人耳目通览记事本内容期间,警部重振旗鼓叫来了泽村博士。

与小月玛丽相对,坐在杉浦雅男旁边的精神病专家,在警部二人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时候还留在座位上,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证言。

泽村博士双眼充血,带着苍白的脸色进来,发现证据物品时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已消失无踪。本应冷静的医学家、在这个事件中也应该以局外人身份静观其变的博士似乎很兴奋。黑弥撒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那次隐微巧妙的杀人,给人们心里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影响,警部总能估计到。

“警部先生,怎么了?这次的杀人神津先生预测到了吗?”一进入房间,博士就发出第一声。

警部轻轻摇头:“被打败了。这次我和神津先生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就像八人赛艇中好不容易抓住绳子爬了上来。眼前只是一片恍惚,好像看不见对方一样。”

警部苦笑着指着眼前的椅子:“请坐。变成这样,事件正在偏离法医学的领域,进入精神病理学的领域,因此想听听老师的意见。”

“是要交换角色吗?刚才看到你,我还感到你要马上就抓住我呵斥‘你是犯人吗’。”

说出这样的话,泽村博士多少也变得安定些吧,心情轻松起来。他慢慢地在警部面前的椅子上放下身体:“不开玩笑了,你要问什么?”

“中谷进入房间以后,我们曾暂时离开。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从这里问起。”

“一言难尽……我从楼梯下来的时候,看见杉浦先生似乎忌惮众人眼光般进入房间。我最初是那么想的,也不是想做什么恶作剧,追在他后面看见他进了房间,迷迷糊糊地在用兴奋剂。我以前忠告过他多少次了……每次他都说已经戒了、已经戒了,嘴上说得好听,却完全派不上用场。看了现场以后,我也变得——来到这个家里后,我也变焦躁了。”

“不,像老师这样把忠诚于本职工作也不无道理。我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见过的兴奋剂中毒的人也相当多。弄伤自己的身体自不必说,实际上看到这些人做出普通人想不到的凶暴行为,看到他们注射的那些日子,就想在他们脸上痛揍一顿。后来呢?”

“你从房间出来后,中谷先生去了那个房间通往庭院的玻璃门,打开门走进庭院三、四分远。一定是有调查天气情况或者星宿运行什么的必要吧。这期间,我们二人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不过对方正因为断药而愤怒吧。我的专业以精神病患者为对手,这正中我下怀,他正在乖乖地作各种各样回答的时候,青柳先生、水谷先生从走廊进来,中谷先生从庭院进来。后来,大家入座,认为应该等你们,当时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科学家利落地作出这样秩序整齐的说法。

“那么,药是他自己注射的吗?”

“是的,绝对不会错。兴奋剂中毒的那伙人要是断药了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好好戒毒后可能才不会这样。我也在想他做没做异常的事,坐在他旁边,受那个弥撒的气氛感染,没有听到打开药瓶的声音。整个房间特别是桌子下很暗,坐在他的右侧,没注意到他露出左腕注射药品。”

“没关系的。特别是他那样的姿势,从旁边看也不容易发现吧。”警部不得不承认博士的话也有道理。

“那么除了老师没收的那个药瓶以外,他还准备了另外一个?要是两瓶一起注射的话,在弥撒开始前就被杀了吧?”

“他杀还是自杀,我这个门外汉说不清楚。如果你或者神津先生判断是他杀,那样的场面就展开了吧,虽说一点也不戏剧化……”

“这不是相当戏剧化的杀人吗?当然,实际发生的高潮不得不说华丽,对犯人来说,对方什么时候注射毒药难道能计算出来?老师当时阻止了他,对这个喜欢华丽场面的犯人来说,就能看到意外的精彩场面了。”

泽村博士大大地点了两三下头:“结果早晚会是这样。我那样大动肝火,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就丧了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了,在注射的药瓶中重新放入药物虽说不是什么难事,来到这个家以后再做这些也不可能。所以犯人最初就做好了准备才来到这里……这样看来,松下先生还真是幸运。毒药代替麻醉剂被注入,就这样被送入黄泉,也没什么好说的。”

“关于这点我完全有同感。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一想起那位直爽的好人,跟某位诗人老师相比……”

“从个人的角度我对老师的意见大为赞同。活着的时候不想交往的对方,被杀后变成尸体而来,职务上也不得不交往。对了,问题是谁让他去拿装有毒药的药瓶?恐怕其它的药瓶中也会发现同种类的毒物。把毒药放到药瓶里的人,知道他是兴奋剂中毒的人,到底是谁和谁?”

博士微微浮起苦涩神色:“一个一个地问不是很好吗?老实说,我初次见到的人很多……不过,大家都很有名,我大抵都知道名字……”

“对。在老师知道的范围内,杉浦先生有什么秘密吗?比如……”

“他以前不是那么坏的人……那是在战争结束后。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没去参军,也没法去工厂工作。因为和情报局的什么人相识,斗志昂扬地鼓足干劲……战争后,他心里的支柱崩塌。所谓的诗人名号,只是为了每天的生计而不得不去写那么不靠谱的读物……当时正值兴奋剂流行,然后性格就扭曲成这样了。只是,他小心地不让这些事被人们知道。谁看见了,他就说那是维生素、治疗神经痛来蒙混。恐怕聚集在这里的人们也曾目睹过一两次。只是,真的被这个借口蒙蔽,还是识破了借口背后的真相,完全是其它问题。”

“看起来令人讨厌的性格,就一定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滥用兴奋剂造成的异常性格?”

“我也这么想。不过,这不是作为专门的精神病判断,而是我个人的感想。药效发挥完全的话,就这样全部留在腹内,以刻薄话的形式一吐而空,对必要的人又变得谦卑……没有药钱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去筹措……有时我也在想,这个男人,相比写些没人买的诗,当侦探说不定就成功了……他和你、神津先生等却全然不同,头脑相当敏锐,只是性格过于阴沉……他总是探究别人私生活上的缺点和丑闻,受惠于超乎常规的才能。”

“老师,我在想……这种才能不正毁灭了他自身吗?跟淹死会水的一样,他探索着这个事件底下有什么大秘密……只是,跟普通人一样,不想无偿提供给我们吧。取而代之的是,照旧一点一点拿出来,在别人的痛处一针针扎下去,在他敲诈对方的时候,犯人已经不能忍受被逼迫到最后的底线下。经济上暂且不论,心理上不听对方的话。所以,他该有利用对方会让自己身体上被毁灭的觉悟吧。他不是承受了致命一击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泽村博士正打算接上什么话的时候,恭介打开门进来。

“啊,老师,你是在那边吗?好极了,请坐……我调查杉浦先生的笔记本的时候,发现了奇怪的事情。有些暗号般的文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老师也出份力吧。”他连忙取出几张写了什么的纸放在桌上。

“老师也对怪异的事情感兴趣呢。我去访问你的医院的时候,写着ScherickAmpler法——在薄暗的病房中给患者药物冲击的方法,后面加括号列着坏话‘那个蒙古大夫,有什么新方法就扑过来吧’。”

“要是那个人,要是那些事,说了写了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另外不也写着我的坏话吗?”

“其它的我没发现。对了,问题在这个部分,首先是那个新魔术发布会当日的记录。”

警部和博士挺出身体,像要吃掉恭介漂亮的钢笔字般凝视不动。

盗首——表为里,还是里为表?

太像了,真像。

非进无出。

她实在是伶俐之人。

命运的金发。

读了这五行字几遍,警部不禁轻轻呻吟起来。当然,这肯定是心有所感而作,绝不是单纯的笔记。恐怕这里面有着什么不知根底的大秘密,肯定是诗人不惜生命探索出的、犯人拼死制止的大秘密藏在里面……不是表现讽刺意义的诗。

“然后,这一张,摘录自发现第一幕杀人的两三天后的记录。与前面相同,完全难以理解。”恭介的话传来。这数行与前面的五行短文一样,完全不知所云。

“防晒霜?如果脸不能化妆,至少用衣服解愁……虽说那也敌不过囚徒。要是头上哪里有装饰呢?这样比藏起来安全。Ferson?夹缝?金色夜叉——是犯人吗?不像就让你像,杜鹃。”

“明白吗,它的意义?”

警部和博士都摇头。

“然后是最后的一张,来自昨天到今天的记录中,恐怕是他的绝笔。”

挑着人偶嘿哟哟

害人亦害己

兴高采烈地图谋

人偶为何被杀?

月光-银河=?

站在厕所前。

两个人偶,这家伙要是死了,秘密就不会从哪里泄漏了。

狮子?狮子?这次轮到谁了?

恶魔来了吗?确实如此。

加上前面没有的东西。

最安全的藏身之所是?

地窖——要是恶魔不进入这里。三十六计,用奥妙的手法——到警察的拘留所中去。

为了被捕?粗暴?酒?药?

恭介指着最后一个字,以抚然的样子说:“写完这个药字,没过几个小时,杉浦先生就因为这个药而丧命。只是这最后部分,总让我感觉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意义。恐怕他在看到被刺的狮子时说不定抱着下一个被害的也许是自己的漠然不安……虽说这并不是像确信一样强固的看法……所以,与说出全部逃离危险相比,他选择的方法是,自愿到拘留所去……虽然我们取笑这个,对方要是没有做这事,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件,把他送到拘留所说不定更好。”

恭介的声音微微得颤抖。是对这个不幸诗人的临终悔恨,还是对自己失败的痛恨,警部也说不出是哪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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