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执笔写这个奇特的连续杀人事件前,关于这个看起来异常的标题,我感到必须事先进行一番说明。

毫无疑问,侦探作家往往要接受文章没什么感觉而形容词太强烈这样的指责,比如迸出“血液冻结”、“凄惨奇怪”、“充满了恐怖”、“后背发冷”、“血腥战栗的景象”等一行恶语。对持这种观点的人来说,这个故事从标题开始就首当其冲成为批判的靶子吧。

所谓人偶,可以说是制作精妙,看起来有着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丝毫区别的容貌,却不会流血的没有生命之物吧。

比如说,拿走有着美丽金发的人头,分割五体横陈于铁道,又或者是用别的方法折磨人偶,要想杀死这个无生命之物也是不可能的。怎么也不能使它受伤——这是展开说明的极致论点。

真实的才是合理的。这意味着,在这个事件过程中被普遍流传的“人偶杀人事件”的名称,也许早就直接简明地道出了故事的内容。

但是,我却偏要在爱好奇异事物的觉悟上选择这个标题。随着故事的进行,读者诸君自然会明白这么做的理由,这里只留下简单的解说作为开场白。

对尚未接受文明洗礼的原始民族的人们来说,人偶决不是单纯的艺术品,也不是单纯的玩物。作为他们信仰的一个对象,或者是诅咒的对象,他们制作着、尊爱着、祭祀着人偶。

对他们来说,人偶既是经由人类之手制作出来的作品,也认为它是一个具有灵魂的其它世界的生物。有的场合下,人偶被看作赐予人类幸福之神的化身。还有,有的场合下,用某种魔法唤醒其中沉睡的灵魂,它会变成像人类一样可以自由行动,可以说话,会哭笑,有时还会轻声说出情话的生物。

从这个观点来看,民间传说不可胜数。比如像“Petrouchka”一样的幻想,作为最高明的艺术作品展现出来的,也决不算新奇。

还有,在有的场合,人偶被认为是持有者的护身符。当灾厄向人类袭来的时候,人偶会一身承担下来,成为持有者的化身而牺牲。

因此,对原始人来说,被当作守护神的人偶万一受伤的时候,他们也会严重地心痛。抱着对今天造访人偶的残酷命运明天说不定会以新的形式落到自己身上的恐惧,要是没进行恶魔降服、怨灵退散的祈祷的话,也不可能有安稳觉可睡。

这种信仰也并不是只见于原始民族之间的现象。举个我国的例子,江户时代到明治大正年间为止,偏僻的乡村中,“丑时参拜”的风俗不也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吗?

恋情被蹂躏的女子化为活着的恶鬼,蓬乱着头发,头上的铁轮上点着三支蜡烛,敲打铁钉钉入被当作情敌和负心汉的稻草人——深夜里,要是看见那个丢了魂魄的白衣身影,抑或仅仅是想起这个,我也感到阴气逼人。

同时孩子们之间,制作晴天娃娃的习惯现在还以昔日的方式流传着。制作人偶,祈祷明天不下雨:

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

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

要是天空

阴沉哭泣

就把你的头切下

孩子们天真无邪地唱着,在看着他们的身影禁不住欣慰地微笑的我们看来,这些孩子们的风俗,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原始人的风俗如镜子般反射转移了。

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不论文明怎样进步,人类心灵深处隐藏的原始人的情感怎么也不会变化。比如说,我们在恶梦之中被蠕虫追逐冷汗直流,是因为几十代几百代祖先的经验和感觉突然在心中复苏了。

就这样,原始人的感觉、古代人的本能被唤醒的时候,人会对与平素包围自身周围的环境过分隔绝的事物的变化暂时发呆,不被雷电那样的恐怖刺激的话不会清醒过来。

确实,在这个事件的犯人心中,这种神秘的感觉大概不会大量存在吧。每个人都有的原始人的恐惧心理被唤醒了,他才能受惠于他那天才般的手腕吧。

这个犯人杀死人偶的时候,的确是在偏执地进行至难作业的冒险。而且,他杀人的时候实在是毫无造作,完全是以哼歌一样的情形完成。这个事件中充满难以说明的不可解决的迷雾,一方面也是因为存在这个倒错现象吧。

心中的原始民族祖先的感情被清晰地唤醒的人们,不禁恐惧、战栗、迷惑。为什么犯人对这些人偶有着异常的执念?或许是像传说中的原始民族的魔法师一样,沉迷于不可思议的抱着杀死人偶也就夺走了人类的生命的病态信念中。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是这个妄想的一个俘虏。这个事件的全部迷题被解开、真相大白的今天,当时盲目的恐怖感还挥之不去。我对于事件的印象太过强烈,几次也没有想通的结果,才选择了这个标题。

只是“杀死人偶”这个短语,从今天叙述的角度来说,如果会被直接理解,这个标题也决不是什么威胁。

这个“人偶杀人事件”的犯人,绝对不是虚荣和异想天开地杀了人偶,那实在是细致、巧妙,如魔术师般计算的结果。解开事件全部秘密的钥匙都隐藏在识破杀死人偶的意义的事实中。

以个中意义、这样的标题,从本格侦探小说的立场,向读者诸君挑战。

笔者的宣言:“人偶为何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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