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夜赶到庆县。刑警队里只有冯可欣在等我,他说:“余局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他临走前留下话,如果有事需要他出面,多晚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说:“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他,有你陪我就好了,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女演员的尸体。”

冯可欣说:“现在都快午夜了,你又开车赶了一百多里路,是不是先到县政府的宾馆休息下,咱们明天早晨再过去。”

我说:“没事,我不累,她的尸体明天就要火化,怕时间来不及,咱们还是连夜过去。”

庆县县城只有一间火葬场,我们要检验的尸体就保存在那间火葬场的冷库里。驶近午夜的火葬场,阴冷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冯可欣一手开车,一手拉紧衣服说:“这地方可真冷。”

我瞄他一眼说:“这附近没有人烟,地方偏僻,当然会比别的地方阴冷一些,你不是说过要和尸体做朋友吗?”

冯可欣说:“你的记忆力可真好,我那是心情激动的时候脱口而出,在这个时候和这个地方说这句话,让我感觉冷飕飕的。”

我笑笑没说话。

在夜晚整间火葬场只有一个活人,就是看更的老人。冯可欣心中对他油然产生敬意。那老人要人叫他梁伯,脸上布满沧桑,一头华发,但是行走很利落,动作也敏捷,年龄看得不太确切,大概在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由于事先已经打过招呼,梁伯看过我们的证件后,就打开门让我们进来。

我注意到身后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时,冯可欣的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也许他把这道门当成了鬼门关。

冷库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暗黄色,衬托的环境更加压抑和阴森。梁伯说,最近火葬场的生意不好,今晚冷库里只有三具尸体,你们要看的那具在31号柜子里。

冯可欣嗫嚅着说:“你把火葬场的业务叫做生意?”

梁伯阴冷地看他一眼说:“这里的人都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冯可欣忙说:“没有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

梁伯走到31号停尸柜前,拧开锁头,拉出冷柜。一股冷凝的气体扑面而来,激得冯可欣打了一个冷战。

梁伯说:“小伙子,站远一点,这股阴气扑到你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回家要好好洗个澡,身上的衣服扔了吧,别舍不得。”

冯可欣被他唬得怔怔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

我说:“好了,工作要紧,那些阴阳鬼神的话,你不信,就对你没有作用。”梁伯转身走了,一双腿撇着外八字,走得不疾不徐。

冷柜里的尸体是最可怕的。这具女尸尤其有些吓人,因为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正上方。可以看出她生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五官很精致。我看了一眼冰柜拉手上的纸签,写的是“王迪女1975年7月24日生2008年1月30日入柜”。

我揭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见尸体上遍布尸斑。她耳根处的一块紫红色斑痕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块斑痕的色泽最深,而且略显透明,与自然形成的尸斑有所差异。我用食指在这块斑痕上轻轻地按,一按,很硬,与身体其他部位的触觉没有差别。

我对冯可欣说:“我希望不要急于火化尸体,这具尸体需要解剖化验,你能不能和她的家属取得联系?”

冯可欣说:“这件事太大,需要余局出面协调。”

我说:“那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处理,他不是留下话,有事情随时联络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死者王迪的家属极力反对解剖尸体。王迪的父母都是政府公务人员,却很不开通,威胁我要做出保证,解剖尸体后一定要找出死者的真正死因,找到王迪是他杀的证据。如果解剖后的结论依然是自杀,等于是侮辱他们女儿的尸体,公安局要负责经济赔偿。

由于双方僵持不下,我只好给沈恕打电话请示。

沈恕说:“你有多大把握?”

我说:“客观上有五成把握,如果算上两起案件中均有尸体痉挛的情形出现,主观的怀疑能增加两成把握。”

沈恕知道我说话很慎重,既然坚持解剖尸体,一定是发现了案件有很大的疑点,就说:“既然这样,就解剖吧,只要依法执行,即使结果没有发现什么,也不是你的错,公安局当然不会赔偿。死者父母的情绪要照顾,工作也不能耽误。在目前阶段,尸体的处置权并不完全归属于死者的父母,公安部门同样有对尸体的处置权利,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

在未得到死者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我对王迪的尸体进行了解剖。

死者右耳根的青肿部位是我解剖的重点。我第一眼看到这里时。就怀疑是外伤造成的斑痕,虽然和尸体上其他部位的尸斑看上去很相像,但是身体组织的坏死与正常的尸斑,仍有微细的差别,可以凭肉眼辨识出来。

解剖刀割进尸体耳根的部位时,我的把握又增加了几成。外伤造成的组织坏死与正常的身体组织,割开时的手感是完全不同的,这需要解剖过许多尸体,才能累积这种经验。

解剖过尸体,我长舒一口气。走出解剖室,对冯可欣说:“通知王迪的父母,他们的女儿是他杀的。”

冯可欣的眼睛一亮,看得出这种结果也是他期待的。毕竟他只是一名小刑警,自作主张地把这起案子捅到市里,如果他的判断失误,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第一时间更新《让死者闭眼》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玩宠

雨革月

隔墙有眼

松本清张

诸葛亮

罗周

秘密

东野圭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