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前站着好久不见的玉田宪吾,他愁眉苦脸地对良夫说:“这么晚了把你叫出来,实在抱歉。但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找你确认一下。”

他那略显粗鲁的讲话方式一点儿都没变。

“其实,我也有话想说。”良夫像勇敢出击的战士一样,开门见山地说。看来他准备按照弟弟的计划,把户狩的事说出来了。

“那你把车停在那里,我们去酒吧里说吧。”

啊?我大惊,如果他们去别处谈话,我不就听不到了吗?

“啊?”良夫也大惊。不过他只是因为要进入对手阵地而惊慌失措,所以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吧。

“你能喝酒吧?”玉田宪吾指指酒店楼上。

“不能。我开车来的。”

“什么嘛!真没劲。算了,那就喝乌龙茶吧。”

“车怎么办?”

“那边是酒店的停车场,停在那里没问题。”

数米见方的停车场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如果我停过去,后面的车显然就出不来了。良夫好像也有同样的疑惑,他向玉田宪吾确认:“停在那里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不过,你把车钥匙交给酒店前台比较好。如果后面有车要出来,他们可以帮忙移车子。”

“哦,是这样啊。”

良夫立刻启动引擎。也许是不想让玉田宪吾知道自己是新手,或者说他不想露怯,因此虽然停车位前所未有的狭小,但良夫尝试倒车时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当然,这对他来说相当困难,他不慌不忙打方向盘的双手已渗出细密的汗水。刚后退了一点儿,他便咕噜咕噜地转动方向盘,继续后退,把方向盘打死。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非比寻常地粗暴。拜托你轻一点儿啊,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

“啊,我看不到前面了。”一个沉稳又颇具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一惊,随即意识到是我正后方的普锐斯在说话。

“对不起。”在被誉为站在汽车进化分岔路口的混合动力车面前,我心生敬畏。

“没关系,德米欧,这又不是你的错。”普锐斯派头十足地说。

这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就是来自于优质的燃料吧。

“你的主人不是要在这里住宿吧?”普锐斯旁边的白色塞瑞纳(Serena)插嘴。

“不是,我的主人好像去酒吧了。”我看看他的车牌,那上面写着关东某地的地名。

“喂,他不会喝完酒,还要开着你回去吧?”

“怎么可能!”我立刻反驳。对我们来说,酒后驾驶是最不能原谅的行为。

白色塞瑞纳开始讲起他从关东到仙台的北上旅行,他没走高速公路,一路停停走走。炫耀路途辛苦是汽车们在聊天时必不可少的话题,不过,当他讲起在野生动物园被长颈鹿舔来舔去的经历时,我们都听得很开心。“有时好像还有狮子趴在我的车顶上。你说是不是很恐怖?”

我想象一只大型动物趴在我身上的压迫感,的确有些害怕。而且,动物还会在我身上大小便吧。

“主人还没给我洗澡,我浑身都是长颈鹿的味道。”白色塞瑞纳叹道。

“没关系,并没有奇怪的味道。”普锐斯优雅地说。

过了五分钟左右,一个男人从酒店走出来。他体型瘦削,身穿帽衫,帽子戴得很严实。他微微低着头,快步走过来。这人死气沉沉的,不知是哪辆车的主人。不像是会开普锐斯的那种类型,也不像是会去野生动物园游玩的那种人。

虽然我实在想不出具体哪款车与他相配,但肯定是我身后的某辆车吧。

然而,他冲我来了。

身穿纯黑帽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快步走到我的驾驶席前,停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儿?我正纳闷,只听咔嚓一声,车锁开了。怎么回事儿!我不禁喊出声。

“出什么事了?”后面的普锐斯担心地呼唤。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个男人坐上驾驶席,发动引擎,我才高喊:“这个人不是我的主人!”

“真的吗!”普锐斯大惊。

旁边的白色塞瑞纳却苦笑道:“喂喂,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我来给你说一个怎么样?上回狮子趴在我身上时我咬了它一口。”

“不是开玩笑!这个人真的不是望月家的人。”

“但是他有钥匙啊。”白色塞瑞纳显得很冷静。这时我才意识到,对啊,这个人有钥匙。我想起来了,刚才良夫把车钥匙交给了玉田宪吾,让他放到酒店前台寄存。

“那么,这个人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普锐斯稍微放下心来,“大概是为了给后面的车让路吧。”

我再次仔细打量驾驶席上的男人,他正探身摆弄导航仪。他穿着黑色帽衫,把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还架着一副有色太阳镜,很难说打扮得很有品位。“不对。”我不禁发出沮丧的叹息,“他怎么看都不像酒店工作人员,穿着太随便了。”

“那他是谁?”白色塞瑞纳终于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偷车贼?”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叹道。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话音未落,随着油门被踩下,我冲出了停车场。

糟糕!我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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