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友君吗?”从对方第一次对我的称呼,就知道母亲曾经多次和他愉快地提起我。

“是的,我是友彦。”我自然地露出笑脸。

母亲再婚对象的年龄我之前就知道,只是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老成些。长相平凡,举止温和,穿着一身看起来不太贵的西服,戴着朴素的领带,比起“丈夫”这个形象,他似乎更像“父亲”。但从在咖啡店和母亲一起围在桌前一边喝冰咖啡一边慢慢讲话的情形来看,似乎他根本没想成为上大学二年级的我的父亲。当然,我也从未那样想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愉快地认为他像个“父亲”,大概是因为亲生父亲并不具备那种特质吧。不管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别人的父母,我还是觉得正派成熟的男子适合当父亲。因此,我喝着冰咖啡,一种柔和的心境油然而生——这个人应该不会让母亲痛苦吧。虽然毫无根据,但所谓的信赖也都是没有根据的。正因如此,当被信赖的人背叛时,对自己的怨恨与对对方的怨恨一样多。在智子的公寓里见到乙太郎时,我在怨恨乙太郎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对站在玄关的自己的厌恶。那时的心情现在想来有些理解了。我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立即忘记了那种理解。

到了秋天,母亲的姓氏就要变成营谷了。

一想到母亲要改姓一个陌生的姓氏,我便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只是单纯地感觉奇妙,并不讨厌。

“结婚后要改姓,离婚时再变回来,然后再变……妈妈我真忙啊。”

母亲说着笑了起来。坐在一旁的营谷也笑着说了什么,母亲没听清,便将脸贴近即将成为新任丈夫的人询问。她的样子像极了孩子,我也笑了,移开了视线。就像早上醒来发现感冒痊愈了一样心情舒畅,仿佛越过咖啡店的窗户向明亮的太阳奔跑。

接着,我们去已经预约好的中餐厅吃了午餐,又去一家咖啡店喝了咖啡,最后我与两人分别。告别时,我拿出放在袋子里的两把扇子。母亲那比以前微胖的脸上流下了眼泪。我什么都没说,她接过扇子的时候却一个劲地点头。我原本只是觉得空手来不太好,才买了见面礼,看着哭泣的母亲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无意识中买了饱含深意的对扇。我觉得这样更好,以后也要这么做。眼角渐渐变热了。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田西,或许田西也知道小菖蒲说的是假话吧。

要去车站了,营谷客气地向我伸出手。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微微出汗。我触碰过亲生父亲略微出汗的手吗?记不起来了。

一个小时后,我在熟悉的车站下了电车,见到了几乎毫无改变的站前风景。男学生们穿着我曾经就读的高中的校服,并排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高声喧哗,奈绪所在高中的一个女生在这群男生中谈笑风生。虽然现在是暑假,但或许还有针对高考的讲习课。

奈绪现在是在上学还是在家里呢?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餐,坐在书桌前做红皮书里的习题了吧。今天回来的事我没告诉奈绪。

我穿过黄昏的车站广场,向商店街走去。走了一会儿,左边出现了那个蛋糕店。入口处放着宣传的旗帜,上面写着“盂兰盆节茶点心”。说起来,很快就要到盂兰盆节了。

乙太郎每年都会为了逸子阿姨和纱代烧迎魂火和送神火,一到八月份,就会从什么地方摘了茭白晾干,在盂兰盆节时放到门口烧,乙太郎、奈绪和我三个人总是围着火蹲着,长久地沉默。母亲在离家出走前也会和我们一起。夜里,乙太郎总是担心会有火星溅出,虽然明明已经很小心地用水浇灭了迎魂火,可还会去看好几次。要是看到附近的人家有烟冒出来,他便会飞奔而去,回来时会笑着说只是迎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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