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使出的技巧,连恩以前曾经看过一次。那是叫做巴顿术的格斗术,据说起源于日本武术。

布莱安被逮捕到警察厅之后,福尔摩斯前往费林托什邸。连恩听说他终于要开始进行推理解谜,一再请求让他旁听,并以乖巧听话为附加条件而获得允许随行。

推理的场所则依福尔摩斯的指示选在宅邸地下室的仆役厅。单调的房间里女仆和佣人们排排站。每个人都微低着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都希望侦探不要点到自己。

亨利,费林托什摆出了一张臭脸表示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爱丽丝夫人不在场,她陪着好不容易捡回一命的费林托什夫人去了医院。

房间里有个在案发隔日进行调查时没看到的年轻女孩。她穿着朴素的深蓝色衣服,有着褐色头发。亨利也没看过她,以怀疑的眼光望着她。福尔摩斯介绍道:“这位是在哈代家担任女仆的葛拉迪斯·琼斯小姐。她就是遭大家以为是黑蔷薇大盗所袭击的小姐,接下来请让我问你两、三个问题。”

侦探站到来自威尔斯的年轻女孩面前,以平稳的声音对她说:“十天前左右,你好像遇到了很可怕的事呢,可不可以跟我说说那个威胁你的男人?”

“那个……我记不太清楚了……”

女孩紧张地绷着脸,带着改不掉的口音回答:“他戴着白色面具遮住眼睛,嘴上围着围巾。还有,呃……我闻到了柳橙的味道。傍晚的时候,我办完事回宅邸的路上被人从后面抱住。那家伙说自己是黑蔷薇大盗,然后说哈代家应该有一顶很棒的蛋白石头冠才对,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说了什么‘维纳斯之冠’,我又说了一次不知道,他就推开我逃走了。”

“他从后面抱住你,即使如此你还是知道对方戴着面具吗?”

“我被他从背后紧紧抓住的时候抬头往上看了。”

女孩说着的同时抬起脸,福尔摩斯毫无预警地将一条手帕举到她眼前。

葛拉迪斯吃了一惊,端详着手帕。

“这个!有一样的气味。袭击我的家伙身上也有和这个一样的气味!”

一股柑橘类的香味甚至飘到了连恩那里,是记忆中闻过的好闻气味,他刚想起就啊地叫了一声,尔摩斯的话便盖过了他的声音。

“这是从查尔斯·费林托什先生的房间借来的古龙水。”

“你想说威胁那个女仆的人是查尔斯吗?”

与恶声恶气的亨利比起来,福尔摩斯若无其事地回答:“正是如此。”并用严厉的口吻继续说道:“遇害当晚,查尔斯先生原本想偷出‘维纳斯之冠’,并将头冠遭窃伪装成黑蔷薇大盗搞的鬼,借此混淆视听。他威胁哈代家的女仆,还有在家里四处散布黑蔷薇大盗的谣言都是为此演出的闹剧。”

“死者没办法帮自己辩驳。你不要趁机——”

亨利满脸怒容地逼问,但福尔摩斯仍不为所动。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急切的唤人铃声。

佣人们彼此面面相觑,福尔摩斯以手示意他们不必过去,反而看向警探和亨利,催促他们跟上。连恩也跟着板着脸的两人跑到走廊。抬头看墙壁,发现唤人铃板上有个铃吵闹地响着。那是“七号寝室”的唤人铃——有人在杀人现场费林托什夫人的寝室拉了唤人铃的绳子。

连恩将视线转向侦探,没有漏看他嘴角一闪而过的满足笑容。

刚才福尔摩斯窝在夫人的寝室里,宣称要做实验而动了某些手脚。不过在那之后他就锁上了寝室,将钥匙委由亨利保管,禁止出入了才对。

亨利挑起眉毛。

“那间房间又没有人使用,现在里面应该没有人。到底是谁搞的鬼?”

“您自己亲眼确认看看如何?”

福尔摩斯与警探、亨利·费林托什以及连恩迅速地爬上楼梯。直到二楼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在夫人以前的寝室门前站着穿着制服的巡警。

福尔摩斯不客气地走上前去。

“你能拍胸脯对长官报告说房里没有人吗?”

那名巡警与其说是拍胸脯,不如说是紧张得挺直了背脊,轮流看着侦探和警探的脸回答:“是,没有任何人进出。”

“那么,是你拉响唤人铃的吗?”

面对警探的质问,巡警惊讶地摇头。

“不,怎么可能。我没有离开过这里,绝对没有。”

亨利不耐烦地看着警探确认门还是锁着的,然后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一圈。粗鲁地打开了门。他们急忙踏进房里,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床铺旁的猫角桌上有倒下的积木与虹吸式咖啡壶,与发现查尔斯遗体时一样。桌上散落着湿答答的纸屑,天秤式咖啡壶上连接两个容器的导管被拔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似乎与他所预料的结果相符,福尔摩斯满足地点头,走近桌子。打开放在旁边床铺上的医用包,拿出一条毛巾给连恩。

领会到他该做的事,连恩手脚俐落地整理起桌上的水和纸屑。

福尔摩斯又从医用包里拿出了一个严重发黄的纸箱,那是没有盖子的空箱子。接着,在擦得一干二净的桌上开始叠起积木。六个积木并排而成的长方形上叠了三层,而靠近床铺那一侧的积木则只有一层,形成了高低差。然后在积木上盖上纸箱遮住,又拿出一个贴着标签的褐色瓶子,将瓶内的白色粉末洒在箱子周围。

连恩一手拿着毛巾,目不转睛地看着侦探的动作,想认出标签上的字,却看到一排搞不懂是什么意思的字母,愁眉苦脸地放弃了。他仰望着福尔摩斯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硫酸铝。三十年前开始用在制纸上。”

亨利好像察觉了什么,“啊。”的嘀咕了一声。连恩虽然想到那就是哈德森夫人被派去买的药品,对它的效用却一无所知。他的心怦怦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专注地看着侦探的一举一动。

福尔摩斯盖上瓶盖,放回包里,将虹吸式咖啡壶的管子接上,拿着水瓶,将水注入酒精灯那一边的容器里。迅速搓了搓双手,说:“那么,我和布莱安谈过,证明他杀了查尔斯属正当防卫,我问出他在案发当晚从这间房间拿走的东西。因为他在案发后将东西丢到河里去了,所以实物不在我手上。”

侦探弯身到床铺底下,捡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银块。连恩也跟着探头去看,看到银块的旁边有个饰有珊瑚雕刻的胡桃木化妆箱。他想起发现遗体时,化妆箱也在床铺底下。

福尔摩斯拿在手上的是一颗狮子的头——那是靠在房间角落的手杖上的握柄——与查尔斯房中衣柜里握柄脱落的手杖互为对照。

“牛津街上的手杖店在上个月卖了一支同样形状握柄的手杖给查尔斯先生,并依照他的特别要求,在握柄的部分增加重量。”

连恩假装要帮忙,把福尔摩斯正要递给雷斯垂德警探的握柄拿了过来。虽然他马上就交给了瞪着他的警探,但沉甸甸的触感依然留在手上。为了将手杖用来当作武器,在握柄上增加重量是很常见的事。

“里面灌了铅——”

“是铁啊,警探。而设置在床铺下的化妆箱里装了磁石。”

福尔摩斯从警探手里拿回握柄,用丝线一圈圈地缠绕住狮子嘴部的凹洞。丝线的长度十足,另一端则系在唤人铃的饰穗上。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将狮子的头摆在盖着积木的箱子上。

“如此一来,案发当时的情况就备齐了。”

福尔摩斯划了根火柴,点燃了虹吸式咖啡壶的酒精灯。

在充满了忍耐、怀疑、焦躁,以及期待的眼神关注下,侦探接着说道:“这次的案子会显得如此神秘,原因出在密室与唤人铃,以及暗示有外人犯罪的小伎俩,这些要素彼此产生矛盾的关系。密室否定了外人犯罪的可能性,而唤人铃也是,若是犯人自己拉响了铃,就无法解释他是如何从密室逃出去了。这种半途而废的窃盗行为也更加深了谜团。事实上,立下杀人计划的犯人根本无意营造密室,甚至想让大家以为这是侵入者下的手。窗户旁的雨水管上挂着绳梯,以及外面路上发现的短剑,这些小动作原本可以保护立下计划的犯人,并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外部。犯人缜密地构思出杀人计划,不过制定者并非布莱安。我刚才也说过,他杀害查尔斯先生属正当防卫。一开始制定这次计划的就是查尔斯本人,他想杀了布莱安。”

亨利勃然大怒,涨红了脸。

“为什么查尔斯要杀了管家?”

“因为他一直遭到恐吓,这一点已经得到管家本人的自白了。但我们还是按顺序来吧。这次的案子,有必要回溯到半年前的宝石失窃案来说明。一名叫做莉莉,亚克拉伍德的女仆遭人怀疑偷了宝石而被解雇了,但她并不是真正的犯人,真正的犯人是查尔斯先生。”

“你对死者不敬也要适可而止!”

“费林托什先生。”

福尔摩斯冷冷地回道:“我借了失窃宝石的鉴定书及鉴别书,还有查尔斯先生的照片,在他生活范围内的当铺巡了一遍。有几间当铺的老板都还记得令弟的长相。”

“那个女仆偷东西的时候可是有两个目击者啊。查尔斯和布莱安他们——”

“他们就是这起案子里的犯人和被害者吧。”

连恩笑声嘟哝着。亨利不快地咳了两下,警探则是凶恶地瞪着他,但少年只是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假装没发现。

福尔摩斯不受他们的对话影响,接着说道:“失去工作的莉莉在数日后,遭人发现淹死在泰晤士河,认定是自杀。我确认过她的验尸报告,她当时怀孕了,而布莱安说孩子的父亲是查尔斯先生。他还说莉莉并非自杀,而是被查尔斯先生推下桥的。”

连恩愕然。把肚子里有小婴儿的女人——还是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给杀了吗?真是烂透了,他心中涨满了怒意。

弟弟的暴行被人揭发出来,就连亨利严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波动。

“你有证据吗?”

“没有,想对莉莉,亚克拉伍德的死提出起诉很困难。但事实就是管家对查尔斯先生狮子大开口,终于逼得他走投无路而订下杀人计划。查尔斯命案发生的当晚,管家依查尔斯先生所言来到夫人的寝室。查尔斯先生拜托他,希望他协助盗取头冠以支付勒索金额。布莱安将勒索来的钱拿去租下圣约翰伍德的房子,让他的情人住在里面,但那个女人被出手更阔绰的男人给拐跑了。因此,他为了抢回情人才需要更多钱,在欲望驱使下承诺帮助偷窃。另一方面,查尔斯先生不甘受一个仆役不断恐吓,想出了一个让他永远闭嘴的方法。在偷走头冠的同时杀了管家,并伪装成两者皆是黑蔷薇大盗所为的样子。”

亨利一只手掩着脸,已经说不出袒护不肖弟弟的话了。

“查尔斯先生要实施计划的时候得到了某个帮手,就是费林托什夫人。”

“我妻子知道这个杀人计划还协助查尔斯?”

“尊夫人只知道将头冠偷出来的计划,并将被迫协助一事,于今天被叫去圣约翰伍德时告诉布莱安了。”

杰克偷听费林托什夫人和休伊特夫人交谈时,她们对话中提到的果然是查尔斯。连恩因为自己的推测正确而沾沾自喜地点着头。

福尔摩斯淡然地将推理进行下去:“正如各位所知,四年前夫人将‘邱比特之泪’交给了她姐姐。夫人一直苦恼,若凯瑟琳小姐戴上头冠,发现蛋白石是仿造品后,爱丽丝夫人不但不会原谅她,她的丈夫也会因此知道她的姐姐品行不端。查尔斯知道此事后,就向夫人提出了假借怪盗之手偷走头冠的计划。

“接下来查尔斯先生用了几个小伎俩。除了阳才所说的唤人铃,还有黑蔷薇的卡片。窃贼留在犯案现场的卡片,是查尔斯先生仔细向迪亚兹伍德侯爵请教过后作出来的东西。他自己假装与怪盗搏斗,扮演目击者。然后由费林托什夫人将怪盗的遗留物品留在街上当作证据,并嘱咐她提出看到了可疑男子的证言。查尔斯先生跟她说在浓雾的夜里,把剑从马车上丢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了,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染血的短剑丢到路上。我推测他为了在短剑上制造血迹,大概牺牲了狗或猫吧。夫人似乎收到嘱咐千万不能看报纸,说一旦看过,警察讯问的时候就没办法好好说谎了。”

染血的短剑之谜被解开,让连恩小小地松了口气,然后朝桌子的方向瞄过去。酒精灯加热的咖啡壶里,水已经开始沸腾了。

“结果已经很清楚。查尔斯先生想对布莱安报仇,却反遭杀害。讽刺的是,多亏了查尔斯先生所做的唤人铃伎俩,布莱安因此得到了不在场证明。然而侍女亚当斯的告发,加上莉莉被冤枉的事,让他害怕如此一来总有一天真相会曝光。他也察觉到费林托什夫人在协助查尔斯先生的计划了。既然是在夫人寝室里犯行,就需要她来协助唤人铃的伎俩,

于是他不仅向夫人勒索逃亡资金,还企图让夫人伪装成自杀好灭口。他以协助查尔斯的计划为由勒索夫人,将她引诱到圣约翰伍德的家中,让她喝下安眠药后割了她的手腕,并将伪造的遗书和遗体搬到不同地方混淆调查,似乎打算争取时间做逃亡的准备,不过当他着手开始伪造遗书时,看到窗外的连恩,以为是我命令他过来的,也就是说他误以为事迹败露而逃亡。”

得知自己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亨利哑口无言,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福尔摩斯看不出对主人表现同情的样子,以散文般的语调接着道:“根据检查夫人伤势的医生说,要是处理得再迟一些的话就没命了。比我早一步踏进那间屋子的连恩·麦坎,以及目前不在场的安迪·莫姆和双胞胎尼克森兄弟,可以说是夫人的救命恩人吧。”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得到夸奖,让连恩的心怦怦直跳,高兴地双颊泛红,心想安迪他们如果听到了也会很开心吧。

虹吸式咖啡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水已经沸腾,几乎要流到另一边的容器里去了。不过此时没有装好的管子松了开来,冒出滚水,积水在桌上蔓延。硫酸铝逐渐溶入水里,这些液体逐渐渗入盖着积木的箱子里。

纸盒的表面噗噗地冒着泡,颜色也变了。这时,箱子微微地倾斜,在下一瞬间啪嚓地垮下来。叠了三层积木的部分维持原有的高度,但仅有一层的部分却被压得垮了下去。正好是放着银色狮子头的地方。

连恩惊讶得出不了声。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桌上的咖啡壶上。

狮子头猛然掉落,朝着箱子被压扁的那边——也就是靠床铺的那边掉了下去,被丝线绑住的唤人铃也被拉了过去。狮子头虽然掉到了地上,仍没有停止滚动,一直滚到绑着桌脚与床脚的金属线对面。它被磁力吸引过去,撞到床底下的化妆箱后终于停了下来,丝线被金属线卡住,绷地一声断了。

“这是……也就是说,靠这个?”

在一片寂静当中,雷斯垂德警探语无伦次地问道。

福尔摩斯干脆地点头:“这就是密室的唤人铃的真相。”

“可是,为什么?只碰到水就让盒子变得这么破破烂烂的——”

不知不觉中,纸箱已经崩解到看不出原来面目了。

“硫酸铝一旦与水起反应之后就会产生酸,使纸质受损。在制作刚才的纸箱时,我选用了会在高温潮湿的环境下快速酸性化的纸。后来加上的硫酸铝溶于水中,成为酸性水溶液,使纸迅速受损。”

“我不认为查尔斯那家伙有脑袋想出这种伎俩。”

亨利怀疑地自言自语着,福尔摩斯微微皱眉,答道:“他会想出硫酸这个办法并不会不自然。你的染色工厂里,硫酸是不可或缺的药剂。”

“我弟弟对家业完全没有兴趣。该不会是有人帮他出主意吧?”

“用硫酸铝与水的化学反应来使纸张消失的诡计,也曾用在魔术表演上。我不否定有某个人教他这个方法的可能,但要将他作为共犯而起诉十分困难。查尔斯先生对费林托什夫人说,这是为了制造偷走头冠时的不在场证明而让她协助设下这个装置。侍女这半个月来听到的可疑唤人铃召唤,大概是他们在测试装置能不能顺利运作吧。查尔斯先生利用案发当晚的晚餐时间准备装置。当时令郎说有人在房间里,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查尔斯先生发出的声响吧。查尔斯先生为了避免有人闯进来而锁上了房间的门,钥匙则是他从管家室里的钥匙串上拔下来的,那是当初打算协助偷窃的布莱安交给查尔斯先生的东西。”

连恩发现福尔摩斯的语气变得有几分苦涩。猜想大概是事情的发展令他看不顺眼吧,但他想不出理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按照原定计划,查尔斯先生杀了布莱安之后,会将短剑从遗体上拔出,并擦掉血迹收进自己的房里,打算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费林托什夫人扔在路上的短剑才是凶器——窃贼用夫人寝室里的短剑,杀害管家之后扔掉凶器逃走,因为一旦让搜查的成员倾向入侵者犯罪的说法,就不会注意到他的所有物了。另外,将手杖握柄用在唤人铃的装置上,也是因为只要在犯罪后把它装回手杖上就能轻易隐藏起证物的缘故。

“他对亨利先生说有事商量,也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先让大家知道唤人铃响起的时候自己与兄长在一起,再算准时间来到走廊,与回应唤人铃的召唤而来的仆役,或是回到家的费林托什夫人一起进入房间。并且计划打算趁乱将与唤人铃绑在一起的线与握柄等证物回收吧。然而,因为他自己遇害,真正的凶器就插在遗体上,与路上的短剑互相矛盾,使整件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另一方面,布莱安并不知道查尔斯先生的计谋,因此这个装置没有发挥完整的功能。他不知道房里设置了伪装成侵入者犯罪的机关,于是关上架了绳梯的窗子,并锁上门。布莱安当时只想拖延尸体做发观的时间。保罗于十点半左右在寝室前目击到管家,他虽然马上捏造出要进房间却进不去的谎言,其实他才刚走出房间,用从查尔斯先生那里拿回来的钥匙锁上门而已。”

连恩的脸一下子亮了。这部分跟他在伯尼别墅想像的过程几乎一样。虽然只是极小的胜利,他还是在心里大叫好耶,得意洋洋地握紧拳头。福尔摩斯注意到他的样子,瞄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他脑中想法似地,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光是这样就让连恩有种得到数百万夸奖的感觉。他绷起了险些笑得走样的脸,竖起耳朵准备把尊敬的侦探的推理听到最后。

“唤人铃响的时候,布莱安虽然惊讶,却立刻发现那是查尔斯先生设下的某种装置。若查尔斯是在铃响之后,自己到达寝室前的这段时间内被杀的话,就能成立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于是他跟侍女一起进入房间,不只让她一起确认查尔斯先生已经死亡的事实,并在把她赶出去后尽可能地善后。捡起绑着丝线的手杖握柄回收——这个动作有一部分被侍女看到了,扯断绑在唤人铃饰穗上的丝线。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拉响唤人铃的装置,接着将拿回来的钥匙放进查尔斯先生的外套口袋里,这是为了让别人认为他没有办法进到这间房间,当下作出的行动。”

短暂的沉默后,亨利表情空洞地发出了笑声。

“多么愚蠢!不,失礼了。我从他生前就为这个笨蛋弟弟感叹,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这么愚蠢又不要脸的男人!而我如此信赖的佣人还是个卑鄙的骗子,哎呀,我不就像个小丑吗?福尔摩斯先生,你给我们展现了非常出色的本事啊。不过,这对犯人来说还真是讽刺呢,你不是为了有人被杀,而是为了‘邱比特之泪’而被雇用的。即使如此,宝石从一开始就不在这座宅邸里,甚至不是被偷走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低声细语的声音中还有疑虑。接着,仿佛在呼应他的声音似的,走廊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有人敲门的声音。福尔摩斯迅速采取行动,打开门后,一位巡警对他敬了一礼。得到雷斯垂德警探的许可进来后便开始报告:“我们在伦敦市东区的鸦片馆——‘金条’发现了一具疑似休伊特夫人的女性遗体,死因疑似鸦片中毒。”

连恩瞪大了眼睛。为想都没想到的发展感到惊诧,转头看向福尔摩斯。

侦探的脸上没有惊讶。虽然没有喜悦,但看起来像是预料中的事态得到了证实。他一听完巡警的报告,就对警探说:“查尔斯·费林托什的死已经真相大白了,接下来交给你也可以吧?我还答应了另一件案子。”

警探诧异的问他是什么案子,侦探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连恩说:“跟我来。我先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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