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井疲惫不堪地同到了大堂。

“找不到。暴风雪刮得眼睛都睁不开,无法找。大久保来电话了吗?”

“嗯,仍然要求我同意再次调查。”十津川说。

“是说要不然的话,就等春天来了才找两个人的尸体吧?”

“是的。”

“要是同意再次调查呢,怎么样?”

“撒谎吗?”

“是为了救三田村夫妇的命。”

“是的,可撒谎嘛……”

“不行吗?”

“而且,大久保恐怕还给电话里的对话录音啦。”

“录音?”

“对方大概会干这档子事吧,因为他豁出去啦。没准儿还会进一步提要求的。”

“譬如什么事呢?”

“可能会给警察总监打电话,孥持要求答应重新调查。对总监不能靠耍花招啊。”

“这么说,跟大久保谈崩啦?”

“延后一个小时再打一次电话。”

“就是说这段时间内三田村夫妇不会死吗?”

“即便是大久保也知道,三田村君他们要是死了就无法提任何要求啦。”

“你认为现在大久保和小森碧在哪儿呢?”龟井问。

“在这蓬陆附近,没错吧。下午4点50分左右,大久保将三田村夫妇骗出饭店,之后不知怎么干的,把两个人埋在雪下了。我想恐怕是塞进术箱埋入雪里的,因为这样的话几个钟头也无大碍吧。”

“大久保第一次打电话来是什么时候呢?”

“已经过8点啦。”

“埋三田村夫妇要花三十分钟,就是说还有三个钟头的时问。”

“他正在滑雪,所以就在那样的状态下离开了蓬陆,大概在一个可以轻易用上公用电话的地方吧。”

“没准儿在新得或占冠的哪个地方,那是离这儿最近的城镇。”

“小森碧也在那儿吗?”

“不,我不那么想。”龟井说。

“为什么,龟井君?”

“外面是猛烈的暴风雪。如果塞进箱里,埋在雪下,那他们或许已算计好有几个钟头不碍事,可按现在这样的势头,雪越积越深的话,它的重量就很有可能将箱子压塌。三田村夫妇该是他们最后的王牌,在还没同意重新调查时死掉就糟了。”

“于是小森碧就留下来监视吗?”

“我想是的。”

“但是,这周围的建筑物全都是阿尔法饭店的呀。作为它的职员,不是会轻易被找到吗?”

“那是。”

“龟井君查过塔楼了,可她不在吧?”

“嗯。”

“客人呢?”

“嗯?”

“作为游客,住店呀。小森碧昨天不在,她是去了札幌,然后乔装成游客回来啦。昨天的时候吧。用假发改变发型,再改变化妆,改变服装的话,就看不出来啦。”

“你认为会住哪儿呢?”

“塔楼吧,因为有三十六层哪。人住高层客房就看得远嘛。”

“可听说是会员制。”龟井说完赶紧跑到总台去,回来就对十津川道,“大体上是会员制,但据说一般客人也可以住,不过一个房间要4万4千元。”

“去看看吧。”十津川已经站起来了。

十津川他们和总经理一块儿顶着暴风雪,乘着饭店的车急驰塔楼。

滑雪的游客也因这场暴风雪都撤回来了,塔楼的大堂里挤满了年轻人或携家带口的中年人,人声鼎沸。

总经理询问总台后说:“昨天深夜有一名女子办理了住宿手续,房间在三十二楼,名字叫大友侑子,三十岁,住址是北陆。戴着太阳镜,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貌,据说像是卖笑的女子……”

“那多半就是小森碧。”十津川说着,就和龟井一起上到了三十二楼。

所谓像是卖春女,大概是因为她特意浓妆艳抹一番了吧。

走出电梯,摁响了目标客房的门铃。里面似乎有动静。

“什么事?”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是服务生,总经理送花来了。”龟井说。

“不要啦,对不起。”

“拿回去我会让总经理骂的。”

“不要就是不要呗,你对总经理就这么说。”

“那个,无论如何……”龟井边说边用从总经理那儿借来的总钥匙打开了门锁,拧住把手。

虽然强行开了门,可是锁链还挂着。

“什么地干活?”对方尖声叫道。

十津川和龟井的身体掩向只开了五六厘米的房门。链条撞飞了,身体的惯性刹不住,两人就势冲进了房间。

十津川的眼前站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认错人了吗?十津川霎时慌了神。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女人,看上去跟小森碧全然不同。茶色头发,深色眼睑膏,鲜红的口红,确实很像风尘女子。

然而接着的瞬间,十津川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狼狈的神色。

见了十津川的脸她就惊慌失措了。

“是小森碧小姐吧?”十津川厉声问道。

“你弄错了!”

十津川像是没听到对方的喊声,走到了窗边。因为是三十二楼的房间,视野非常开阔,可惜偏赶上风雪交加,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群山的轮廓。若是天色放晴,月亮朗照的话,附近又没有高层建筑,视野大概将会更加广阔。

“带个双筒望远镜住在这里吗?”十津川就这么背对着她,拿起放在窗边的双筒望远镜,不改变焦距就贴近眼睛。

于是,十津川将焦点已对准的景色从这头看到了那头,一一辨认清楚。

“知道地点了吗?”龟井抓着女人的手腕问十津川。

“大体上吧。”

“将三田村夫妇埋在哪儿?”龟井问女人。女人一言不发。

“她不会轻易开口吧。不如把总经理叫来。”十津川对龟井说。

打电话叫来了总经理,他一上来十津川就将双筒望远镜递了过去,吩咐道:“我想知道用这个焦距从这扇窗户能看得见的场所。因为暴风雪看不清楚,要是有地图,就注在那上面好吗?”

很快取来了塔楼周边的地图,练习场保养工也来了,他们一边用双筒望远镜看着,一边在地图上画出红色斜线。

十津川看着地图松了口气,因为那范围并不怎么大。他郑重地要求总经理协助。

幸好滑雪的游客都回饭店了,所以教练或索道工等都可腾出手来。铁锹、手电筒之类的工具也汇集来了。

“龟井君,你就跟她留在这尾里,说不定大久保会来联系的。”十津川对龟井说道,随即跟饭店一伙人走进了暴风雪之中。

虽说范围不大,可要在暴风雪中作业还是很吃力。

依照地图,二十五六个人分散开来,一齐挥动铁锹开始挖掘。据说有滑雪练习场保养用的掘土机,但因埋的是活人,很危险,掘土机派不上用场。

十津川和大伙儿都顶着狂风暴雪,一会儿工夫身体便仿佛要冻僵了似的。刨出来的细雪不会沾在衣服上,可埋到腰间也加大了作业的难度。

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响起“找到了”的欢呼声,十津川渐渐不安起来。

他担心的是,双筒单远镜聚焦的地点果真对吗?假如她最后看的是全然不相干的地方,那么就等于是在跟三田村他们毫无关系的位置挖掘了。

还是找别的什么地方好呢?

一个钟头过去了。

大久保可能来电话了吧,十津川不在的话,他肯定认为被辜负了。于是,会做出什么举动呢?回到这里来吗?或者逃亡呢?抑或打电话跟住在塔楼三十二层的小森碧联系?

十津川设想着种种可能,拼命似的挥动铁锹。

“什么呀,有啦!”附近突然有谁叫道。

十津川踢开积雪,跑向喊叫的人身旁。其他的人也都靠拢过来了。

“铁锹碰到什么了。”年轻的索道工用兴奋的声音说道。

好几支手电筒的亮光射向他挖开的雪坑。那人用戴着手套的双手频频扫掉脚下的雪。

木板露出来了。

“要当心点挖呀!”十津川喊道。

有两三个人下到雪坑里继续往下挖。埋的是木箱,长度约有两米半吧,好像是运送滑雪板的箱子。

木箱有两只。两只木箱从雪坑里被抬到地上。人们用总经理拿来的钉起子仔细地将钉在上面的铁钉一根根地拔了出来。

一只箱子打开了。

碎雪从木板的缝隙间落人箱内,使得有气无力的文佳浑身都变白了。

另一只箱子果然关着三田村。他睁开呆滞的眼睛仰望十津川他们,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又把眼睛闭上了。

“好歹先送到暖和的地方吧。”总经理道。

人们用事先准备的毛毯包裹两人的身体,再用雪地履带车送往塔楼。

龟井来到了大堂。

“找到啦!”十津川告诉他。

“没事吧?”

“多半给喝了安眠药了。不要紧的。她怎么样了?”

“好像死心了,脱掉假发,承认是小森碧。后来来了电话,可是她不接,立刻挂断了。总机话务员说是男声,所以大概是大久保吧。”龟井道。

“大久保会怎么办呢?”十津川嘟囔着。

“会出逃吧?”龟井问。

“不,多半会回这里来吧。不对,是希望回来呀,为三田村君他们担着心呢。这样的话,被捕后酌情从轻量刑就留有余地了。”十津川道。

总经理来了,微笑着说:“现在两个人都喝了热咖啡啦,已经没事了。”

“谢谢,两个人都拜托了。”

十津川向总经理致了谢,将龟井带到大堂的角落里。

“到时间啦,跟我来吧。”

“去哪儿?”

“埋三田村君他们的地方呗。”

“去那儿,你是说大久保会出现?”

“大久保和小森碧都是普通人,不会轻易去杀人呀。就像刚才说的,为三田村君他们担着心,要来看看的。因为这场暴风雪,木箱有被压塌的危险,大久保大概会想到的吧。”

“说不定会愤怒得来亲自动手杀人呢。我无法像警部那样光用善意去看待对方。无论如何是那小子将三田村夫妇埋在雪地里的吧。”龟井道。

约摸一小时过去了,十津川和龟井开着电动雪橇驶向刚才的地点。

什么人影也没有,有的只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两人一直耐心地坚守在雪地哩。

又过了十二三分钟,十津川的手掌都快冻僵的时候,风雪中有个黑影时隐时现地走近来了。

十津川和龟井将手电筒的亮光一齐照了过去,大久保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在光柱中。

“逃跑就开枪啦!”龟井喝道。

“三田村夫妇已经救出来啦,小森碧也被捕了。”

十津川这么一说,对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一动不动。

龟井走上前去,给他戴上了手铐。那手铐上也落满了雪花。

十津川让大久保坐在电动雪橇的后座,驶回了主楼。因为他知道塔楼那边已经轰动了。

他们将大久保带到休息室的角落里,给了他一杯热咖啡,他们自己也喝着暖身。问他怎么干的能将三田村夫妇带出饭店,大久保小声笑着说易如反掌。

首先是穿着保安制服的小森碧去了三田村他们的房间,捎去十津川的口信,转交的纸条上写着:已经到塔楼了,趁现在没什么人,立刻装着滑雪的样子过来。

三年前案发时,十津川曾给小森碧写过一封信,信上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认为你哥哥是凶手。现在他们便是模仿那个笔迹写了字条的。

三田村悄悄地装作滑雪的样子出了饭店。文佳最初说要待在屋里,可又放心不下,就一起来了。

教练员打扮的大久保装作偶然遇见似的,接近三田村夫妇,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带路,因而滑在了前头。

屋外很冷,途中就建议他们俩喝了杯热咖啡,当然是放入安眠药的咖啡。两人一睡着便装进预先准备好的木箱,埋在雪地哩。“事情就是这样,即使一个人也干得了。如果能威胁你十津川先生的话。”大久保说。

“回来还是因为不忍杀了三田村夫妇吧。”十津川问。

大久保目不转睛地盯着十津川道:“你是想让我这么说的吧,可我不能撒谎啊。我也小知道。也许会救他们,也许会动手杀他们,连我自己都小知道。”

停顿了一会儿,大久保问十津川:“你跟我说,过一个钟头再打一次电话吧

?”

“说啦。”

“那是什么意思?完全是为了争取时间吗?完全没有再次调查的意思吧?”

“我也讨厌撒谎。”十津川道。

“那么,请说实话。”

“我和龟井刑警都,不,最好是说警察吧,都无权对三年前结案的案子重新进行调查。然而,又不想让三田村夫妇被害,所以最后打算拜托你。”

“拜托什么?”

“我想说,作为警察,我不能再次调奄,因此,等我退休之后,一定将那个案子再重新调查一下,所以清你放了三出村夫妇。这不是撒谎。”十津川说道。

大久保默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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