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下令收集对已故的武田勇的评论。他们询问其同行以及他所经营的模特俱乐部的同事。

“各方对他的议论都不太好啊。”西本向十津川报告说。

“怎么个不好?”

“工作方面,众口一词说他能干,但反过来,各方也对他交口指责:手段卑劣啦,对女人不检点啦,满不在乎地出卖朋友啦等等。”

“也搞自己手下的模特吗?”

“其他模特们似乎都知道他跟在野泽温泉遇害的松浦缘理的关系。”

“副总经理说什么了吗?”

“小堀美奈子吗?”

“她当然也清楚吧!”

“说是从她的角度看没那回事,不过我想她当然知道。”与西本搭档的日下刑警说。

“那么,议论过武田怎么死的了吗?”

“有两种看法。武田和松浦缘理的关系最近恶化了,有几个人看见或听见过他俩吵架。武田正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对女人很不检点,为人又卑鄙,而她则任性妄为,因此有人认为那是他俩在野泽发生冲突,于是他杀了她,其后逃回东京,知道警察在追捕自己,觉得走投无路而自杀。”

“另一种看法呢?”十津川问道。这次是西本回答:“这种观点则相反,他们说武田和松浦缘理虽然发生过口角,但关系仍很好,所以武田绝不会杀她。而且就算是武田杀的,他会自尽也是挺奇怪的。他有钱,肯定要逃往国外。事实上他也随身带着钱。”

“龟井君怎么看?你见过武田,不会没想法吧?”十津川看着龟井问。

龟井将视线移向远处。跟武田分别还没多久,却仿佛有一种久远的感觉。

“总而言之,他是个快乐的男人。我不了解他的工作情况和男女关系,可是在野泽看得出他跟松浦缘理相处得很融洽。何况武田的死实在有些疑点。”龟井答道。

十津川吩咐西本他们写出详细报告,随后便与龟井相对而坐。

“能听听你说的疑点吗?”

“武田是开自己的奔驰车死的,这就是说他先回过家了。”

“是啊。”

“我们分手时,他就带着那个路易·比顿牌旅行袋。为什么又将它搁到奔驰的行李箱里呢?我想,一般来说会撂在家里才开车出来的。”

“大概是吧。”

“然而武田却把旅行袋放在车上再飞车冲入晴海。自杀时会做出这种举动吗?如果是带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死那还可以理解,可那旅行袋中只有野泽的特产和换洗的衣服,还是肮脏不堪的换洗衣服。”

“对要自杀的人来说,确实很怪。”

“是的。”

“龟井君对此是怎么想的?”十津川问道。

“可以想见的一点就是,武田回到家,似乎觉得非赶紧走不可,便将旅行袋塞进停车场的车内,慌里慌张地就开走了。若是这样的话,即使没进自己家门也不足为怪了。”

“你以为那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假如被警察追踪想要逃走,那大体上还可以理解,但仍有点不自然。一是他没带护照;二是察觉到被追踪却故意回家来,这都不正常。当然,他还应该想到警察正暗中监视着。”

“而且虽然还不知道死亡时间,但无法想像他已那么走投无路了。因为我们也只是想让他作为证人,听听他的意见,并不打算拘捕他呀。”十津川补充道。

“是的,武田的死疑点太多了。”

“根据西本君的报告,武田的性格也很难简单地认定他会自杀。”

“那么,是他杀?”这回是龟井发问。

“如果是他杀的话,在野泽杀害松浦缘理的也就当然不会是武田了。”十津川道。

十津川他们所重视的假定死亡时间的揭晓是在那天夜里。

死因,溺毙。但脑后有伤,伤痕很深,系重击所致。假定死亡时间在9月12日晚上10时到12时之间。

龟井在11日的浅间二十四号车上与武田分手,时间为15时43分,列车停靠上田站之时。

“那以后武田上哪儿去了,我设想了几种可能。”龟井对十津川道。

“那么?”十津川问。

“武田说要去十日町。假如不折不扣地相信这句话,那他就该折回长野,改乘饭山线火车前往十日町了,可是青木经理说没接到电话,武田也没来。”

“武田是跟松浦缘理商量好的,还耍了个蹩脚的花招?”

“照目前情况看,我想是的。他煞有介事地打电话给我看,然后在上田站下车去见松浦缘理。”龟井说,但十津川摇了摇头。

“不过龟井君,你对武田来说完全是第三者呀,何必对你这第三者搞小动作呢?随意在上田下车,或者在长野分手不是都可以吗?”

“的确如此呀。”龟井也陷入沉思。

“在长野,本来可以坐再早一班车的,龟井君说过吧?”十津川问。

“是的,可以坐二十五分钟之前开出的白山二号。但武田说那车是金泽始发的,很挤,还是坐下一班浅间二十四号吧,这车由长野始发,肯定很空。我也觉得反正当天就可抵达东京,所以便决定搭乘浅间二十四号。”龟井回忆当时跟武田的对话,对十津川说。

“那么,白山二号真的很挤吗?”十津川又问。

“我想是很挤吧。我跟武田坐在候车大厅的茶室里喝茶,不清楚。”

“查查看。”十津川说着,拿起了话筒。

打给日本铁道公司,询问11日白山二号的乘车率。回答是,在长野大约有70%的乘客,空位很多。

“你怎么想,龟井君?”十津川搁下话筒,看着龟井。

“武田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坐白山二号,而坐浅间二十四号。”

“为什么呢?”

“是时间关系吗?”

“可是只相差二十五分钟吧?”十津川反问道,打开火车时刻表的列车编组栏查阅。他想弄清楚白山二号和浅间二十四号的编组情况是相似呢,还是不同。

“果然不错,”十津川点了点头,“是电话啊,龟井君。白山二号没有车载电话,所以要是搭乘白山二号,那打电话到十日町,知道松浦缘理已去向不明的瞎话就编不成啦。”

“于是就选择了二十五分钟后的浅间二十四号?”

“没有其他解释了吧。”

“不过警部,耍这种把戏,就又回到刚才的疑问中了,武田有利可图吗?”

“不就是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吗?”十津川答。

“什么不在现场的证据?证明自己被杀时不在现场,那也太离谱了。”

“那是打个比方。假如武田想要杀害松浦缘理,他就必死无疑,不就要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了吗?做出去十日町的样子,而在野泽温泉杀她。制订这样的计划,不正需要利用龟井君来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吗?”

“可是武田本人也被害了。”

“是啊,如果这个推理合乎逻辑,那就是有谁了解武田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连武田都杀了。”十津川道。不过,他并没多大把握,因为除了武田之外,其他人的活动尚未能掌握。

“这么说,杀害松浦缘理的也不是武田了?”龟井问。

“那还不清楚。罪犯知道武田有意杀她的话,就肯定会等武田行凶后才将他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杀他呗。”

“嫌疑犯是经理青木吧?”

“青木?”

“他说没接到武田的电话。要是武田在我面前演戏,那青木的话便可信;但若他是罪犯,那他的证词也就可疑了。”龟井说。

“可是,青木一直待在十日町吧?如果没回东京,不就无法将武田连同汽车推入大海了吗?”十津川提出疑问。

“确实如此。不过武田的假定死亡时间是在深夜,没准青木连夜赶来东京杀了武田,然后于翌晨若无其事地返回十日町。”

“时间上可能吗?”十津川问道。

“如果没查清十日町和服展示会的时间安排,那可什么都说不上。”

“查查看。”十津川说。

十日町的和服展示会于11日至13日这三天举行。

11日,松浦缘理失踪,赶忙送去新的模特,情况乱糟糟的,青木一步也没离开十日町,这一点已被证实。

有疑问的是12日。据县警察报告,12日,十日町的展示会换了场子,这次在白天举行,时间是下午2时至4时。武田模特俱乐部的新秀麻里明美于下午5点回到饭店。经理青木也在。6点,饭菜送到房间,吃过晚饭,麻里明美觉得困倦,便很快就寝了。据说青木也因为连日来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竟一直睡到第二天即13日的近午时分。

“有什么问题?”十津川问龟井。龟井看着县警察的报告说:“青木没有从12日下午6点至翌日近午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下午6点离开十日町,果真能在10点到12点之间将武田杀死在晴海吗?十日町离长野比野泽更远呢。”十津川道。

“那是成问题,不过——”龟井说着,将视线移向标有火车时刻表的地图。十津川也盯着同一张地图。

“还真是的呢。”十津川说。龟井也几乎同时开了口:“这太有趣了。”

若单看饭山线,十日町离长野确实比野泽温泉远得多,竟多了十六站。因而要是想从长野走的话,路就远了。可如果看看上越新干线,则十日町又比野泽温泉近多了。

“可以从十日町坐汽车到越后汤泽。”龟井喜形于色地说。

看看时刻表就知道,从十日町车站到越后汤泽车站公共汽车要用一小时十二分钟,打的大概能更快抵达。假设花费一小时,那下午7点即可到达越后汤泽车站。即便算上在饭店吃晚饭的时间,7点半也足够了。19时52分,四二六号列车由越后汤泽出发,搭这趟车便可于21时16分抵达上野,就是晚上9点16分。从上野到晴海,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就可从容到达。10点6分到,而武田的假定死亡时间为晚上10时至12时,因此青木完全有可能杀害武田。

“要是能证实这段时间内青木在饭店见过谁,或者待在房间里,那他就是清白的。”十津川道。

“这一点可委托那边的县警察,我们查查青木是否有杀人动机。”龟井说。

龟井与西本去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结果收集到一些有关青木的资料。

青木,二十九岁,单身,大学时代打过橄榄球,身材壮硕。当经理着实体面,但据说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老挨总经理训斥。

“去年,青木喜欢上一名年轻模特,此事让总经理武田给知道了,听说被骂得狗血喷头。青木曾对朋友发过牢骚,说武田自个儿倒满不在乎地搞上自己公司的模特。这就很清楚了。”西本对十津川说。

“就是说找到青木杀武田总经理的动机啦?”

“青木本人否认这句话,不过似乎是事实。”

“那位年轻模特不会是匆忙赶往十日町的麻里明美吧?”

“那好像不是。”

“没找到青木对社长怀恨在心的其他迹象吗?”

“虽说痛恨总经理的蛮横、粗暴或卑鄙,但这恐怕是公司所有人的情绪,并非青木所独有。”西本道。

“然而对青木来说,假如为跟年轻模特的事而怀恨在心,那就得再加上一条嘛。”十津川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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