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欠我一个交代,一个审判,我才会站在唐裳这边,我才理解她的一切,才憎恶林子翼他们。我不是去上厕所的,我担心林子翼又要干坏事。但不管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当时的心情,啊,”她微微合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唇角浮起满足的笑容,“太激动,太快乐。那是我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现在回想,我的人生都没那么凄惨了。你说,我会把给我带来快乐的人交给警察吗?”

甄意以前就告诉自己,律师不要感情用事,可这一刻:“宋依,即使你杀了人,我也不会让你偿命。”

“你……”

“见你之前,我和司瑰通过话,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对我说如果不是你杀的,务必让你说出那个人是谁。但现在,你听好了,你不想说,就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我。”她承诺,“至于怎么对付警察,交给我。”

“可正义……”

“去他妈的正义!”

审讯室里灯光柔和,映在宋依素颜的脸上,比起镜头里光彩照人的她,更有说不出的清新纯丽。甄意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

问询前,司瑰陈述:“宋小姐,我们找到一根尖端带酒红色的黑发,与你的发色一致。昨天取了你的头发做元素对比分析,结果证明就是你的。你说没去过案发地,该怎么解释?”

林警官:“我们给你最后的机会做目击证人,否则,一旦成为被告,对你事业和名誉造成的损害将不可逆转。所以请你务必配合……”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要那样理解。”林不绕弯子,“宋小姐,我们调查了你的过去,虽然深表同情,但也认为你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如果这件事吸引公众注意,受害最大的是你。”

“谢谢您在我伤口洒上同情的盐巴。”宋依嗤笑一声,表情冷酷像不干己事,可态度明显强势,和前一次接受问讯时规矩又忐忑的她判若两人。

司瑰看了甄意一眼,后者很平淡,不发言不关心。但她知道,宋依蜕变成这样全拜甄意所赐。是他们疏忽了。从头发怀疑宋依时,就该立刻审问。可他们没有,其中的间隙,足够甄意把宋依武装得泼水不入。

林警官问:“先解释一下头发的事。”

宋依耸肩:“有人栽赃我呗。警官,林子翼招惹过的人少吗?不要以为他最近惹了个大案子,就认为杀他的一定和唐裳有关。或许是其他方面和他有仇的人误导你们。你们能排除这种可能?”

警方的确无法排除,林警官词穷。司瑰想,甄意果然做足了功夫,她摇摇头:“不止如此,宋小姐,我们找到一位证人,她看见你进了那条走廊。”

听到突发消息,宋依依旧镇定:“证人的话,不一定正确。”

司瑰想起不久前的测谎,提问:“宋小姐,要么你是凶手,要么你认识凶手?这两者,有一个是真的吧?”宋依看司瑰一眼,而司瑰根据她的表情下了判断:“是的。”

宋依也不惊讶:“如果你们怀疑我,证据足够给我扣上重大嫌疑人的帽子,却不够给我定罪,即使上法庭,我也不怕;如果你们想威胁我,那民事法庭上见。”

这番话,绝不是宋依自己想出来的。司瑰看一眼甄意:“你说没杀人,那凶手留了你的头发栽赃你。这种情况下你仍然袒护凶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司瑰审问鞭辟入里。

宋依不急:“你们为什么想抓到凶手?”

“罪行必须得到惩罚,以维护社会正义。”

“正巧,这也是我不想让你们抓到凶手的原因。”宋依笑,“林子翼他们奸污害死唐裳,本就该死。那时你们做了什么,惩处罪恶了吗?没有,你们让他们逍遥法外,让很多相信公道的人心寒,现在又来说什么公平?是,人家背景强,你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可你们面对强权点头哈腰抛弃信念后,就没有资格再对小人物说公道。欺软怕硬是你们该做的吗?那3个和林子翼一起的强奸犯没嫌疑?你们敢像逼问我一样逼问他们?”

司瑰沉默。她知道这些话其实全部出自甄意。

“既然如此,只能走刑事审判了。”林警官说,“另外,他犯的罪有法律判定,罪不至死。”

“他罪不至死,被他摧残的人是活该。他不会知错,关两三年出来,受害者算什么?她们受过的折磨是场笑话?”宋依面无表情,空洞的大眼睛里却浮起一层水雾,“这样的处罚是你们打给相信法制的无辜受害者的耳光!给唐裳收尸时,你们敢看她的眼睛吗?”

“如果你们没有保护过我,就不要奢求我遵守你们的规则。”她一字一句重重说完,指甲抓住桌沿,

她唇角抽搐,脸上泛起一丝狠烈而疯狂的笑意:“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我没杀人,怕什么。想威胁我就放马过来。我要是求饶,我要是说一个怕字,那我当年被轮奸就他妈的是我活该!!!”

司瑰头顶发炸,鸡皮疙瘩全绷起来;林警官沉重而默然,脸色发白。

宋依低狠而悲怆的控诉在狭窄的审讯室里回响。没人再说话,死一般的悲伤和寂静。

良久,宋依松开手,缓缓靠近椅子里,面无表情,很淡定,只有泪在脸上疯了般流淌。

审讯便这样结束了。

甄意始终无言,最后只说一句:“我的委托人申请取保候审。”

离开时,甄意问司瑰:“你们有没有……”

“绝对没有。我保证,物证人证,没有伪造!”

“我信。所以,法庭上见吧。”甄意抿唇,准备要走,司瑰叫住她,“甄!”

“怎么?”

“宋依说的话,是你教的?”

“嗯。”

“这么说,你……”

“我毫无保留地站在她那边。”

司瑰莫名伤感:“甄,你确定不是在泄愤?”

“泄什么愤?”

“唐裳。你真从唐裳的案子里走出来了吗?”司瑰蹙眉看她,很心疼,“和她朝夕相处四个月,她所有的凄惨愤恨和绝望都往你身上倒,还有她的死。你和心理咨询师谈过吗?”

“我不需要!”甄意转身,“我比你想的铁石心肠,也没你想的那么有良心。”

杨姿前一晚加班,错过末班地铁,去甄意的公寓借住。早起路过甄意的房间,见她已梳洗完毕,正对镜穿衣。杨姿倚着门栏问:“这么早,干吗去?”

“调查案子。”甄意说得简短。

言格发现医院登记表显示吴哲的“妹妹”送他入院,却从此失去联系。吴哲行李里有一个平板,装了部恐怖电影《惊魂尖叫》,是宋依演的。里面有宋依从楼顶摔落到31楼尖棱上的画面,同样的空墙黑洞黑色数字。

言格说这是警察怀疑宋依的原因之一。但因太蹊跷,所以之前没提。

他希望从唐裳的妹妹唐羽那里了解吴哲的背景,联系他的家人。甄意也想去查查。

杨姿问:“听说宋依追加代理费了,之前说你的那些人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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