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夫人道:“你这机智极巧,但你不归家,须将珠子本利归去,以免父母悬念。”曹客道:“夫人说得是,明日归寺,我将珠子银本利寄于同乡亲戚带回。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两放心矣。只是日后租公在家,一时撞破。”夫人道:“不妨,那居官的人,多于不理家务,是闺门上不谨的。即有风声,他也不自认丑名。自古云:氵㸒风出宦家。”曹客道:“以夫人所言,却也似乎近理。只是通奸了命妇,岂肯相饶?”夫人道:“既是这般长虑,不来就罢了。”曹客道:“咱虽云露夫妻,也是前生有缘。古人有言曰:千里有缘来相会,面对无缘不相逢。”只听的夫人道:“数皆天定,那里忧得许多?”

正说话间,只听爱推门进房来,寻曹妈同睡。四下不见,只见夫人床下一双男鞋在地,吃了一惊,不敢做声,暗暗想着,另在一旁睡了。

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双双搂定睡了。直至五鼓,又做巫山之梦,更取乐一番。不觉天已大明。夫人催曹客早早束妆,爱莲从那边走来,朝着曹客细细一看,知是男子。笑了一笑道:“你今夜可吃了好果子了。”曹客不语,又道:“你若出去,这双鞋儿有些不妥。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好。”夫人在床上听见,叫道:“爱莲,事已至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走漏消息,与外人知道。我自另眼看你。”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不分付,也不敢坏夫人名节,何用说来?”随即走到别房,去偷了一双大大的花鞋,与曹客穿了,道:“漫慢走出去。”夫人说:“着。”一骨碌抽身起来,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一面取那些珠子道:“你可拿去。”曹客道:“夫人要,都留在此。”夫人道:“我将昨日拣的留下,余者都拿去,寄与家中。”又与一封银子道:“珠价你可收下。”曹客笑道:“恁般小心着我。”夫人道:“你此一番未得回家,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安慰你父母之心,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曹客道:“足感夫人用心。”说罢辞出。夫人说:“出门依风火墙,看了后门,黄昏早来。”应了一声,恰是个卖婆模样。爱莲送出大门。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昨晚在那里歇着?”曹妈道:“因天色晚了,与爱莲姐宿下。今日方称得珠价到手。”说罢,一路迳至后花园。门外上三个字的一面牌额,写着“四时春”。左右一联上写: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他便记在心里,仍到祠堂,脱了女衣,且喜不撞见一个熟人,一直进得寺来,将匙开了房门,欢欢喜喜,重新梳洗,穿带整齐,来到前殿拜了几拜,三牲酬愿。一面收拾金银珠宝,一面央了亲戚寄回家去,就将谢神的三牲酒果,安排停当,请出当家师父,道:“昨日遇一亲舍,有事烦我,不知几时才回。这一间房,锁一日,还师父一日租钱。房中并无别物,止就帐衣服在内,乞师父早晚看守,特设薄酌,敬请老师。”几位和尚感激无穷,大家痛饮一番。曹客道:“我告别了。”和尚送出山门。

但见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约有黄昏,踱至花园门首,将门慢慢一推,却是开着。竟进园中,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着前来。爱莲忙去锁门,夫人笑道:“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曹客道:“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夫人道:“非奸即盗这四个字么?今日你认盗认奸?”曹客道:“认了盗罢。在此园内,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二人就在月下坐了。爱莲取了酒肴,摆列桌上。夫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朝欢暮乐,朝藏夕出,止他三个人知之,余外家人,并一字不闻。真来光阴似箭,不觉二载。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本城内,有一个衙行生理,名唤邬利,到了三十岁上,方娶得个妻子,叫做玉奴,年方二十岁,生得七八分容貌,夫妻二人十分眷恋。这玉奴为人柔顺聪明,故此邬利得意着他。其年玉奴母亲四十岁,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去拜寿。丈人王春,留他夫妻二人,陪众亲友吃酒。过了两日,邬利别了岳父母,迳往家去,留妻子在娘家住几日来便了。玉奴言能:“你自归家做生意,我过两日自己回去,不须你来接我。”邬利听说去了。玉奴又在娘家住了几日,遂别了父母,取路而行。未及数里,只见狂风急至,骤雨倾来。玉奴见雨势甚猛,连忙走入寺中。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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