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纪氏知道儿子跟着宋嘉让出门的时候,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神色落寞。雅*文*言*情*首*发

小纪氏对女儿道,“枉我自作聪明,不想,你弟弟却给人笼络了去。”她只这么一个儿子,嘴上说更疼女儿,其实小纪氏真正是拿儿子做依靠的。却不料,她眼都不眨的瞧着,儿子竟给那一兄一妹笼去了心肝儿。

儿子与宋嘉让宋嘉言兄妹这般亲近,小纪氏是真的伤心了。

宋嘉语跟弟弟吵了一架,此时犹自愤愤,“在二弟眼里,只有大哥大姐是好人。”

小纪氏搂着女儿的身子道,“莫说这些气话了。你就这一个弟弟,跟自己亲弟弟,还要记仇不成?”

宋嘉语手指绞着帕子,道,“哪里是我记仇,母亲想想二弟说的话,真个不识好歹。”

“唉,是我大意了。”小纪氏目光沉沉,“原本,我还以为,他们是真心对你弟弟好呢。不想……”小纪氏没说下去,反是道,“我叫惜红包了燕窝,你拿给你表姑送去,就说,这过年管家,她也累了,瞧着像瘦了似的,让她拿去补身子。”

宋嘉语点点头,道,“二弟就是个傻大方。”若不是二弟闹了一场,母亲定舍不得把上好的燕窝送人。

“别人想离间你弟弟与咱们的关系,咱们若是拧着你弟弟的意思来,只能叫你弟弟离咱们越来越远,正中了别人的计策。”小纪氏道,“你慢慢也要走心,看到没,不动不摇的就能离间了咱们母子姐弟,这才叫本事。”说着,小纪氏的唇角泛起一抹冰冷的浅笑。

宋嘉让是带了宋嘉诺去李家作客。

翰林院差使轻闲,临年,没啥事,李清又是翰林院的老油条,根本没去翰林当差,早提前给自己放了年假。宋家兄弟来了,李清还见了见。

瞧一眼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宋嘉让,李清点点头,“跟宋子熙不一样,很好。”

再瞅一眼温雅俊秀、斯斯文文的宋嘉诺,李清大为摇头,“一见就知道你是宋子熙的种。”将手一摆,对儿子道,“去玩儿吧。”没别的话了。

李睿请宋家兄弟去自己院里,笑着解释道,“家父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两位弟弟不要介意。”

宋嘉让道,“咱们是同龄吧?”他与李睿个头相仿,不过,李睿俊美瘦削,宋嘉让则骨架宽阔,强壮许多。

李睿唇角一翘,“我大年初一的生辰,阿让,你也是?”

宋嘉诺微讶,已经代兄弟说了,“我大姐姐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在我们家是最大的生辰了。李大哥,你竟然是大年初一的啊?”

宋嘉让直笑,“大年初一,你是吃饺子,还是吃面?”

李睿笑问,“那言妹妹生辰时,是吃元宵还是吃面?”

三人说说笑笑的屋里去了。

宋嘉让来就是为了跟李睿打听西蛮北凉的风物,宋嘉让一坐下,茶未喝一盏,已按捺不住,笑,“我听言儿说,你去了西蛮北凉,快跟我说说,可羡慕死我了。”宋嘉让就是这样的性情,他与寻常的世家子弟不一样,甚至与宋荣的性子也有所不同。不过,宋荣对子女的礼数要求向来严格,宋嘉让爽直,又不似寻常粗人那般失去规矩礼数。雅*文*言*情*首*发宋嘉让这一脸羡慕坦诚,李睿不禁一笑,宋家这位长公子与宋大叔的性子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甚至,李睿见过的三位宋家子女,性子都各有不同,实不知宋大叔是如何教导出来的,当真有趣的很。

宋嘉诺往日多是与同窗、或是与自己家交好的官宦人家的子弟来往,这个年纪的官宦子弟,除了念书,就是帝都八卦啥的,委实没有如李睿这般带着商团到遥远的西蛮、北凉贩卖货物的。更兼李睿口才极佳,不论景致人物,或是风土人情,皆是信手拈来,引人入胜。

宋嘉让几次拊掌叹道,“恨不能随李兄亲去一见。”

李睿笑道,“我明年要先南下,再北上,若是宋大叔允准,让弟与我们一道去西凉、北蛮瞧一瞧,便宜的很。”宋嘉让的性子,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宋嘉让还没说话,宋嘉诺已道,“明年大哥得跟着武进士准备考武科了,怕是没空啊。”叹口气,宋嘉诺道,“等以后我中了举人,就跟父亲说出去游历,若是那时李大哥还去西蛮、北凉,我也跟着去。”

看他小模小样的说这样的大人话,李睿一笑,转而问,“让弟不是去福闽了么?我听说那边有许多大船前往杜若国行商,让弟可知道福闽的情形。”

宋嘉让笑,“你看我现在跟黑炭头似的,就是在海上晒的。”

三人说的相当投缘,就是宋嘉诺这个小家伙,模样可爱,乖巧有礼,李太太最喜欢他。一直到傍晚送走宋家兄弟,李太太还念叨,“觉着宋大姑娘已经是难得的了,看她这一兄一弟,都是懂礼数的人。”

李清犹带着三分醉意,道,“嘉让不错。”中午叫小辈一道饮酒,不想竟是他先醉了。

李太太跟丈夫多年少的夫妻,家里并无妾室,夫妻感情向来不错。丈夫心里那点子事儿,李太太一清二楚,闻言无奈笑笑,心说,一把年纪,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赌气,这男人啊……

宋嘉诺也在跟大哥说呢,“李太太、李大哥都很和气,我觉着,李大伯似乎不大喜欢我,他喜欢大哥哥。大哥哥,是不是李伯父跟父亲有过节啊?”宋嘉诺年纪还小,不能自己骑马,宋嘉让懒得叫家里备车,就带着宋嘉诺骑一匹马。因为要骑马,宋嘉让怕他冻着,给宋嘉诺裹成个毛球样,浑身上下就露出两只眼睛。宋嘉诺的声音自围住嘴巴的狐狸皮的围脖中闷闷的传出来,“大哥哥,你有没有觉着,李大伯说起父亲来口气不大好啊?”

“能好才怪呢,他们早就不说话,都十几年了。”

两兄弟骑马到家时,正碰到宋荣坐车回家,宋嘉让先下马,又伸出条胳膊把宋嘉诺扶下来,兄弟两个一并到车畔伺候父亲下车。

宋荣紧了紧身上的貂皮氅衣,望向两个儿子,问,“你们这是刚回来?”

宋嘉让道,“我带着二弟去阿睿家了。”

宋嘉让一开口,宋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抬脚往里走,一面问,“在李家喝酒了?”

宋嘉让小声道,“中午李大伯非拉着我跟二弟喝酒。”

宋嘉诺伸手将脖套往下扒拉些,露出小嘴巴,道,“他还死命灌我酒呢,后来大哥把李大伯喝晕啦。”说到这事儿,宋嘉诺就非常得意,还跟父亲解释一句,“我跟大哥都没醉。”

宋荣听到儿子们把李清喝晕,顿时心内大为自豪,也不计较儿子们喝酒的事了,微微点头,一脸好父亲状,“长辈不靠谱,这不怪你们。”

宋嘉让挑眉瞧宋嘉诺一眼,一大一小相视而笑,过关就好。

父子三人到了书房,宋嘉诺摘掉暖帽,扯开狐狸围脖,拿掉耳朵上两只毛绒绒的耳捂子,脱了身上的大毛衣裳,抹一把额角的汗,说,“好热。”

宋荣问了他们些在李家的事,就带着儿子们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了。

一屋子女人正在说话,宋嘉言笑,“表姑想着我,只是,我向来少吃燕窝这类东西,我就借花献佛,孝敬给祖母和舅婆了。”

宋嘉语给辛竹筝送了包燕窝,辛竹筝分了半包给宋嘉言过去,宋嘉言没好回绝,就转而送来给老太太用。

小纪氏笑对辛竹筝道,“筝姐儿是不知道言丫头的古怪,事事想着她们姐妹呢。过年这些日子,你们随我理家,替我分担不少。我正好有些燕窝,你们小姑娘家,学着管家理事是应该的,也要注意身子,就给你们分了分。言姐儿素来不吃这个,我挑了几匹缎子给她。你们渐渐大了,除了管家理事,就是穿衣打扮也得经心,慢慢的注意起来。明年起,你们女孩儿每人每月再多加两套新衫,这样出去才体面。”

三个女孩儿忙起身道谢。

见宋荣带着兄弟两个进来,诸人又是一番见礼说笑。

宋嘉诺见母亲给表姑送了燕窝,也给大姐姐送了缎子,抬头望了辛竹筝一眼,宋嘉诺没说话。宋嘉言已经问起他们去李家的情形。

宋嘉让道,“阿睿见识广博,他这才去了西蛮、北凉一趟,就跟往那边儿住了多少年似的。怪不得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待过了年,我还得去找他。”

宋嘉诺也弯着一双眼睛笑,“李大哥说,西蛮的人每餐就是吃肉,青菜都很少见。到了北凉,那边儿人天天萝卜白菜,吃顿肉就是大餐了。”

宋老太太听着,道,“那西蛮肯定富,北凉怪穷的吧。”

宋嘉让笑,“祖母,不是那回事儿,西蛮多是草原,那里的人不种庄稼,就牧马放羊,哪儿的水草生的好,就往哪儿住。北凉山地多,庄稼打不了个三五斗,倒是长人参。听说,那儿的人参比萝卜还便宜呢。”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胡说八道,人参可是好东西。以前咱们村儿里的财主家病了,才有银子喝参汤呢,寻常人家可喝不起。”

一家子说说笑笑,到晚上,宋嘉诺抱着枕头跑去跟宋嘉让屋里睡觉了。

宋嘉让还怪担心地,问,“你晚上不尿床吧?”

宋嘉诺气的小脸儿都红了,深觉受到了莫大侮辱,大声道,“我才不会呢!大哥哥也忒瞧不起人了!”还重重的摔了两下枕头,以示抗议。

“行啦,不尿就好。”安抚两句,宋嘉让又瞪眼,“再摔一下枕头试试,不揍死你。”

宋嘉诺撅着小嘴儿,“我从来不尿床的。”

“屁!”宋嘉让笑,“小时候还尿过我一身呢。”

宋嘉诺微张着小嘴儿,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这个我倒是记不得了。”竟然还干过这样丢脸的事儿啊。

“不记得也正常,你那会儿还是奶娃子呢。”

宋嘉诺不服气地,“大哥哥也没大我几岁,就天天装大人。”

洗漱后,兄弟两个嘻嘻哈哈的上床。宋嘉诺倒是没跟宋嘉让一个被窝,他睡里面,有自己放了汤婆子的暖暖小被窝。宋嘉诺问了许多大哥哥在福闽的事,在海上的事,在杜若国的事……后来,宋嘉诺又问,“大哥哥,父亲跟李大伯许多年不来往,不说话,是因为什么事啊?”

宋嘉让道,“一点儿小事。”就把二叔跟他说的李清求娶二婶不成的事与宋嘉诺说了,是的,宋耀这个大嘴巴,在将此事与宋嘉言念叨过后,又与宋嘉让念叨了一遍。

不过,宋嘉诺关注的重点是不同的,他微惊,“原来,宋大伯还曾经是探花啊?那怎么宋大伯的官位这么低啊?”

宋嘉让两只眼睛亮的惊人,道,“这事儿,我就跟你一个说,你可不许说出去。”

深受兄长信任的宋嘉诺立刻点头,宋嘉让再三,“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宋嘉诺道,“要不我发个毒誓给大哥?”

“行啦,又不是娘们儿,别动不动就发誓。”宋嘉让笑一声,低声对宋嘉诺道,“因为李大伯的名子犯了帝王讳,没叫他辞官回家是皇上可惜他一腔学问,就让他在翰林院修书了。”

宋嘉诺皱眉不解,“就算犯了帝王讳,改了名儿就成啊。”

“唉,你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事儿呢。”宋嘉让道,“李大伯中探花是在先帝时,那会儿也妨不到什么人。不成想,今上登基就成了忌讳。坊间传闻,说李大伯脾性狂放狷介,别人建议他改个名儿,他非但不改,还说了狂话,这话有些大不敬,传到今上的耳朵里。”

“什么话啊?”宋嘉诺好奇死了。

宋嘉让低声道,“你知道太祖皇帝叫什么吗?”

宋嘉诺念书这几年,肚子里有些存货,道,“太祖皇帝单名一个颢字。”

“不是这个名儿,是太祖以前的名儿。”

“史书上没写。”

宋嘉让坏笑,“说太祖出身贫寒,那名儿不大恭敬,叫狗剩。”

宋嘉诺目瞪口呆,继而悄悄笑起来,死活不信,“大哥哥逗我呢。”

“你别不信,都这么说呢。”宋嘉让说的有鼻子有眼,“本来,英雄不论出身。太祖雄才大略,名子虽不大威风,其实太祖皇帝根本不计较,人家也没想过改个威风凛凛的名子之类。是太祖身边的大学士几番建议太祖改个威风名子,大学士实在啰嗦,太祖给他烦的脑壳疼,大怒之后,更是死活不肯改名。大学士跪在地上哭说,‘臣求陛下改名,也不单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天下的狗请愿陛下。不然,为避陛下名讳,天下的狗就要改名儿啦。’。”

宋嘉诺笑的肚子都疼了。

两人偷笑一阵,宋嘉让道,“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据说是李大伯编排的。李大伯死活不承认是他说的,不过,因此事惹得陛下不悦,也就没了前程。”说句良心话,实在怪不得李清,完全是当今的名子取的也太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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