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李桃早早地起了床。她总是不让“老板”安排车将她送回去。她说白天人多眼杂,总机班大院里那帮鬼丫头谁不知道那是“老板”的车呀,她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

“万一你哪天变心了,人家还要嫁人呢。”她回眸莞尔一笑,款款地出了门。

她站在公馆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一辆黄包车跑了过来。她坐上车,让车夫沿着公馆前面的小马路跑到头。拐弯的时候,她举起了手中的小镜子,像每一个漂亮女人时不时都要做的那样,她照了照自己姣好的面容,看看是否需要补妆。同时也将身后街道上的情况飞快地扫了一眼。

她没有回到总机大院。一路上她换了好几辆黄包车,其间还在一个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八点钟,她走进了位于湖南路上的一家首饰店。时间太早了,店里没有其他的顾客,掌柜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冲楼上斜了一眼。

她爬上楼梯,敲响了最里面的一扇房门。门被打开了,房间里有三个男人。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有四十多岁,虽然身材瘦小,表情淡漠,但浑身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

“曾先生好。”李桃拘谨地打了一个招呼,每次面对这个人,她都会有一点紧张。

“李小姐辛苦了。不忙,先坐下喝杯茶。”

李桃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保镖立刻给她端来一个茶杯。李桃一路赶来,还真有点渴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曾先生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支雪茄来,身边的随从立刻打着了火机凑了上去。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温和地看着李桃。

“我是昨天晚上和他在一起的。大约12点钟,他接了一个电话,是他副官打来的……”她知道曾先生是一个挑剔的人。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把要说的内容暗自整理了一遍。由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内容,她只能把“老板”提到的人名、地名,以及她所能记得住的只言片语说给他听。她不喜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即使带着笑意,也能让人觉察出后面掩藏的某种阴郁、寒冷的东西。所以她垂下眼睑,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样反而更加流畅。她的叙述基本上是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所以她最后才提到了“巴蜀报社”“彭巨峰”以及“‘更夫’三年前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实的”这几句话。

她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了“咔吧”的一声,禁不住抬头一看。她吃了一惊。那支雪茄被拇指和中指拗断了。眼见着曾先生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了,最终他的面孔变得像纸一样白。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瞳孔茫然地盯着房间内的一个点,身体一动不动。沉默持续了一分钟的时间。

“说完了?”

“完……了。”

“好,你做得很好。老马,”曾先生一摆头,他右侧那个姓马的秘书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叠钞票递到李桃面前。

“继续留心这件事情,下一次我会给你更多的报酬。”

直到李桃离开,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那个虚无的“点”。

一个小时之后,曾先生才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锁门前,他吩咐马秘书,任何人不得打搅他。他掏出钥匙,打开保险柜,从最里面取出一份报纸来。那是一份三年多以前的《巴蜀日报》,被他保存得依然如新。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版面,立刻!黑色巨大的标题像一个个巨锤一样迎面砸在他的脸上——“露水鸳鸯双毙命,索命郎君夜遁形”。文章的署名,正是记者彭巨峰。

没有人知道曾先生这个怪癖,他喜欢不定时地撕开内心深处的某个伤疤,在极端的、咬牙切齿的愤怒中寻找快感。

“!”门口的卫兵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就是几个杯子和花瓶吗?他愿意砸就砸吧。谁让人家是局长呢?在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这座大楼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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