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一 坛浦会战 九 安德帝投海

源氏士兵陆续跳到平家船上，舵手、船夫不是中箭而死，便是遭刀砍杀，都已倒下，无人操控船的航行方向。新中纳言知盛卿坐了小船，登上权充临时行宫的船中，说道：“看情形，平家之世今日气运已尽。所有肮脏难看之物皆应投入海中。”说着，从船尾到船头来回跑动，或拂或拭，或捡垃圾，亲自打扫起来。女眷们交口问道：“中纳言殿，战事如何，如何啊？”应道：“将可看到稀有之东国男子。”说着，哈哈狂笑。女眷们听了，大惊失色，齐声责道：“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还开什么玩笑。”

二位殿目睹此情此景，只因平时早已觉悟有此一日，便将双重灰色襦褂套在头上，裙裤下摆高高卷起，神玺挟在腋下，宝剑插在腰间，抱着皇上，曰：“我虽身为女人，誓不落入敌人之手。愿追随皇上而逝。有忠君之心者，人人宜速随后而来。”说着走到舷边站住。皇上今年虽仅八岁，却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仪态端庄可爱，面目照耀生辉。一头黑发垂至腰间，迎风摇曳。看着周边紧张的情状，觉得不安起来，问道：“尼前，将带我至何地何方？”二位殿乃对幼帝含泪说道：“皇上有所不知。缘于前生十善戒功之因，今世出生为万乘天子。不幸恶缘作祟，御运已尽。可先面向东方拜别伊势大神宫；然后面向西方称念佛号，祈愿佛菩萨来迎，同往西方净土。本国原是粟散边地，可悲可厌，如今可除一切烦恼，相伴同住极乐净土。”一边且哭且说，一边替皇上穿好山鸠色御衣，在其两鬓结了角发。然后，仍然流着眼泪，捧着皇上小巧可爱的双手合十，先朝东方伏拜，向伊势大神宫辞行。然后朝着西方唱起佛号来。二位殿随即抱起皇上，安慰道：“海浪之下亦有皇都。”便投进了千寻海底。

悲哉。无常春风，忽忽吹散花容；分段骇浪，深深吞没玉体。殿名长生以祈长生；门号不老以求不老。然而未满十岁，已成海底之尘芥。十善帝位之果报，说来可悯。云上之龙竟化为海底之鱼。大梵高台阁上，释提喜见宫内，昔日九族招展于槐门棘路之间，今则苟且偷生于船上，或不免投身于浪下，而丧命于瞬间。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