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九郎判官义经渡海到周防国,与其兄三河守范赖会师。平家退至长门国引岛。源氏继阿波国胜浦之后,屋岛之战也大获全胜。听到平家已引退到长门国的引岛,源氏便紧追到同国的追津。一引一追,名副其实,妙不可言。

熊野别当湛增不知应该继续归顺平家,或改投源氏,举棋不定。乃在田边新熊野献奏神乐,祈求熊野权现的神示。承示曰:“追随白旗。”然而尚在犹疑两可之间。乃又抓出白鸡七只、红鸡七只,在权现御前举行斗鸡,以决胜负。结果红鸡无一得胜,皆败退而逃。如此这般,才终于决定投靠源氏。

熊野别当乃召集一门士兵,其势总共二千余人,分乘二百余艘。船上供着若一王子的神体,旗端横木上写着金刚童子四字,直往坛浦方向划去。源氏与平氏莫不遥拜。但其船队终于投靠源氏一方,平家大失所望,扫兴之至。又有伊豫国人河野四郎通信,带着一百五十艘战船来归源氏。判官看此情形,心中大感振奋。源氏战船三千余艘。平家战船一千余艘,包括几艘唐船。源氏军势逐渐增强,平家军势便反而减弱。

元历二年三月二十四日卯时,在丰前国门司关与赤间关之间,源平两军决定互射响镝,开始鏖战。当时,判官与梶原几乎又演出了同室操戈的戏码。梶原道:“今日应由我景时来当先锋。”判官应道:“若我义经不在,当然可以。”梶原:“岂有此理?足下是大将军。”判官:“非也。镰仓殿才是大将军。义经奉命行事,与各位并无不同。”梶原有志而难伸,忿忿不平,嘟囔道:“此人天性如此霸道,难成武士之主。”判官听了,怒道:“日本第一大混蛋。”说着紧握刀柄。梶原道:“镰仓殿之外,并无其他主公。”也手握刀柄。不觉间,梶原的嫡子源太景季、次男平次景高、三郎景家,都与父亲站在一起。

奥州佐藤四郎兵卫忠信、伊势三郎义盛、源八广纲、江田源三、熊井太郎、武藏坊弁庆等一以当千的武士,目睹判官处境,不约而同冲了上来,将梶原围在中间,脸上杀气腾腾。幸而判官身边有三浦介尽心劝解,梶原有土肥次郎极力阻挡。两人各搓着双掌,劝阻道:“当今大敌当前,居然同室操戈,平家必将坐收渔人之利。尤其万一镰仓殿耳闻此事,更大大不妥。”判官恢复了平静。梶原也不便动手。自此之后,听说梶原对判官憎恨益深,终至进谗中伤,毁了判官的性命。

且说源平两军之间,相隔三十余町。门司、赤间、坛浦附近海上,浪潮翻腾。源氏船队逆潮而行,不进反退。平家船队则顺潮而来。海湾上潮流湍急,梶原将船划到岸边,等到有敌船经过,便伸出钉耙钩住,父子主从十四五人跳入敌船,拔出刀来,从船头到船尾,来回砍杀。颇有斩获,为当日功名第一。

源平双方终于正面对峙,呐喊开战。上震梵天,下惊龙神。新中纳言知盛卿走出舱房,大声训道:“今日是最后一战。诸位,只许前进,不可稍有却退之心。无论在天竺、震旦,或在我朝日本,纵有绝代名将勇士,一旦运穷命尽,亦必无计奈何。唯有名誉不可不惜。在东国战士之前不得示弱。平时惜命,今日正是舍命之日。心中所想,仅此而已。”正在身边的飞騨三郎左卫门景经接着下令道:“各位弟兄,记住这番话,别忘了。”上总恶七兵卫景清上前道:“关东武士标榜马上战术,豪言壮语,自命不凡。至于船战,何尝受过训练?如鱼爬树,不自量力。何不一一抓来,抛入海底?”越中次郎兵卫盛嗣道:“如愿决斗,可找大将军源九郎。听说九郎脸色白皙、身躯矮小、门牙突出,容易辨认。只因常常更换所穿直垂与铠甲,反而难于立刻认得出来。”上总恶七兵卫又道:“尽管气焰嚣张,如此矮小冠者到底有何能耐?亟想挟之腋下,抛之海中。”

新中纳言训话之后,晋见大臣殿宗盛道:“今日军中士气显然极为高昂。唯阿波民部重能似已变心。应斩其首级。”大臣殿曰:“并无确凿证据,如何砍其头颅?何况是一向尽忠于我平家之人?即召重能来见。”不久重能进来,身穿褐染布直垂,上披薄红鹿革丝缀铠甲,正襟危坐。大臣殿道:“如何呀,重能岂有二心乎?今日气色似乎不佳。宜令四国武士拼命作战,不可胆怯。”重能回道:“绝不至于有胆怯之事。”便辞退出来。新中纳言蓄意砍其头,紧握刀柄,屡屡注意大臣殿的脸色,但一直等不到点头,只好作罢。

平家将一千余艘分成三路。山鹿兵藤次秀远率五百余艘为前阵。松浦党以三百余艘为二阵。平家一门子弟有三百余艘,殿后为三阵。

兵藤次秀远是九州第一的悍将,选出五百个虽不如己但擅长弓箭的能手,排排站在各船的船头与船尾,一齐射出五百支箭。源氏船数虽有三千余艘,摆开阵势,浩浩荡荡,但平家之箭纷纷飞来,不知射自何方,源氏发觉难于反击。大将军九郎大夫判官领先冲锋,只见盾牌与铠甲上中箭无数。平家以为己方大胜,击鼓催战,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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