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印回到御所,如实一一启奏了此行始末,法皇也觉得相国所言极其合理,无可置辩。同月十六日,入道相国按近日来拟定的策略,宣布解除上自关白殿起,太政大臣以下四十三人的官职,并逐之出京。关白殿左迁大宰帅,流放镇西,感叹时乖运蹇,无可奈何,便在鸟羽附近的古河出了家。时三十五岁。其为人也熟谙宫廷礼仪法式,心明如镜,善辨是非,是以时人分外惋惜。远流之人如在中途出家,照例不必前往指定谪地。因此,原定远流日向国,既已出家,便留在备前国府左近叫井迫的地方。

大臣流罪之先例,昔有左大臣苏我赤兄、右大臣藤原丰成、左大臣藤原鱼名,与右大臣菅原道真,便是人人敬畏的北野天神。还有左大臣源高明公、内大臣藤原伊周公。前后已有六人。但摄政关白之受流罪者,则史无前例,盖肇始于此。

故中殿摄政基实之子二位中将藤原基通,是入道相国的女婿,擢升为大臣关白。以前圆融天皇在位,天禄三年十一月一日,一条摄政谦德公去世时,其弟堀河关白忠义公犹任从二位中纳言,比其弟法兴院大入道殿之为大纳言右大将,官位较低。但在此年,终于超过其弟,越级升上内大臣正二位,且蒙内览宣旨,时人惊诧不已。然而此次基通的升格,犹有过之。从非参议二位中将,未经大中纳言,便跃升为大臣关白,的确前所未闻。基通者普贤寺殿是也。上卿宰相、大外记,以至大夫史,莫不显出一副愕然的神色。

太政大臣师长丢了官职,被放逐到东国。以前在保元年间,因为受到父亲恶左大臣的连累,兄弟四人都问成流罪。其兄右大将兼长、其弟左中将隆长与范长禅师三人,等不及被赦返京,便先后分别死于配所。师长则在土佐国幡多度过了九年的谪居生活,终于在长宽二年八月被召回京,复其本位本职。次年叙正二位。仁安元年十月,由前中纳言升为权大纳言。当时大纳言并无缺额,所以成为员外大纳言。从此以后,大纳言增加到六人。又,从前中大纳言升任权大纳言,除了后山阶大臣躬守公、宇治大纳言隆国卿之外,尚无他例。师长精通管弦之道,才艺过人。官位屡升,顺条顺理,终至太政大臣。不知因何业报而再遭流放。以前保元时代谪居南海道土佐国;此次治承之世,说是要流放东关尾张国。

本来,以无罪之身而赏谪地之月,是稍解风雅者之所愿,所以大臣不以流配为意。一边想着古昔唐太子少傅白乐天谪居浔阳江头的故事,一边眺望鸣海潟的海景。时常望明月,啸潮风,弹琵琶,咏和歌;度着悠然自得的日月。

有一次,参诣尾张国第三宫热田明神。当夜有娱神表演。弹奏琵琶,朗咏诗歌。唯当地民智蒙昧,无人能解风雅之趣。虽然乡老、村女、渔夫、野叟都低头竖耳,认真倾听着,却无能辨音声之清浊、音阶之高低者。然而瓠巴弹琴,鱼鳞跃舞;虞公发歌,梁尘震动。能究万物之妙时,自然理应引起感动。满座人人毛发悚然,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夜已阑,更已深。奏《风香调》,则花蕴芳香之气;弹《流泉曲》,则月竞清明之光。又朗咏:“愿以今生世俗文字之业、狂言绮语之误;……”接着弹起琵琶秘曲。明神忍不住有所感应,宝殿为之震动。师长以为若非平家的恶行恶业,今晚不可能亲历如此妙境,拜见如此吉祥的瑞象,因而流下了感恩的眼泪。

按察大纳言资贤卿之子右近卫少将兼赞岐守源资时,二职皆被撤销。参议皇太后宫权大夫兼右兵卫督藤原光能、大藏卿右京大夫兼伊豫守高阶泰经、藏人左少弁兼中宫权大进平基亲,则各撤其三职。其中,按察大纳言资贤卿、其子右近卫少将、孙右少将源雅贤三人,特令不许稍有迟延,乃命上卿藤大纳言实国、博士判官中原范贞,当日便将三人驱逐出京。大纳言资贤道:“三界虽广,不容五尺之躯;一生固短,难度一日之计。”遂趁黑夜溜出九重宫中,远走八重云外。经过歌中有名的大江山生野之道,来到丹波国的村云,暂时歇脚。听说后来终于被找到,流放到信浓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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