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巴士达会被哪里的鱼给吞掉呢?”苹可问。

布尔博士惊讶地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嗯,因为争夺巴士达的双方人马不都像是鱼吗?就像是加勒比海的梭子鱼对泰晤士河的白斑狗鱼之战。嗯……据说梭子鱼比鲨鱼还可怕,所以还是他们会赢咯?”

基德也起了兴趣,加入话题:“你是指管理巴士达乐曲的巴拉库达的唱片公司,‘海林格斯音乐’咯?根据鹅妈妈童谣里的下判断的话,那个黑人D检赢得这场争夺战的可能性比较大。”

听到这句话,裘蒂的表情不太好看,基德不禁反省自己玩笑开得太过头。

侦探三人组加上裘蒂,四人留在基德的房间里继续交谈,那天晚上基德等人也决定住在哪里。

小屋共有十间,分成两列,各有五间。前列靠近东方,由北到南分别是一至五号,依序住着哈布斯曼、巴士达、巴拉库达、砂糖男孩和哈威。位在石墙上,地势较高的第二列,由北到南分别是六至十号,主要住乐团成员以外的人,依序是裘蒂、基德、苹可、布尔博士和亨利。

时间已近将近半夜十二点,从傍晚六点就待在巴士达房间的侦探三人组直接留在基德房间用餐,裘蒂先去帮忙巴士达从一号房搬到二号房,让疲倦的他入睡后,八点左右才来到基德的房间。之后,四个人就一边用餐、一边聊些有的没的,当话题总是会回到鹅妈妈童谣的威胁信上。

基德试图用愉快的语气改变话题:“这次的乐手技巧都很棒嘛,是怎么找来的?”

“是吗,技巧是还不错啦,但该怎么说呢……就是彼此不怎么交心。之前的成员是巴士达过去还在鬼混时交到的好朋友,所以很放心……砂糖男孩和哈威分别来自乡下的教区,在面试之前巴士达从来没见过他们,觉得他们总是偷偷摸摸的,令人无法信任……”裘蒂的神情依然愁眉不展。

“那哈布斯曼呢?”

“他好像是巴士达最近才认识的,对我也不太敞开心房,看起来像是巴士达的朋友,有时却会突然很见外,总之我现在跟乐团处得不是很好……”

“该不会是因为嫉妒吧?”苹可突然这么说:“巴士达身边的人知道你深爱着他,所以都嫉妒你。”

苹可是否说中了乐团成员的想法?这点不确定,但她至少说中了裘蒂心中的想法。

裘蒂用力点头说:“巴士达是个可怜人,明明很胆小,却好像被什么附身一样,硬要勉强自己,想要扮演不是自己的他人。他被周围的人利用、压榨,最后只会粉身碎骨而已。”

苹可边叹气、边说:“你无论如何都得让明天的演唱会取消才行。”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他的,我……”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起。

基德拿起电话接听,从话筒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你是……基德……刑警吗?”

“是的,你是谁?”

“我是巴士达……感觉不太对劲,很可怕,你可以过来吗?”他的声音颤抖着,给人一种迫切感。

“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这里。对了……也许是恶灵达比,他是来杀我的,可恶!有人在这里。喂,你快来我这里,来二号房……啊,畜生!”传来一阵激烈的碰撞声,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基德赶紧放下听筒,对大家说:“巴士达好像出事了!”

基德等人立即行动。二号房的相对位置就在基德他们所在的七号房的正下方,基德没有绕远路从西边的玄关门走出去,而是穿越东侧面海的法国窗,直接下到二号楼去。

他推开法国窗,看见外面是铺有红砖的阳台,前面有树篱隔着,石墙下面可以看见地势较矮的二号房。基德拨开树篱,跳下不是很高的石墙。

眼前是二号房的玄关门口,有两个人影扭抱在一起。在幽微的月光下,只看得出来一个是白人、一个是黑人。两人都没有说话,开始互殴。躲开白人右勾拳的黑人以右直拳反击,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激烈的喘息。

基德赶紧靠上去,大喝一声:“住手!”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停止动作,转向这里。基德认出两人是巴拉库达和亨利这两个鱼类宿敌。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亨利气愤难消地回答:“后来我们两人有继续谈,最后决定找来巴士达,三个人一起协议契约问题。在前往巴士达房间的途中,这家伙又口出恶言,气得我不一小心动手……”

巴拉库达也皱起眉头说:“那是我要说的话才对,我已经受够这个傲慢的百鬼了!”

基德急得大骂:“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巴士达好像出事了,我刚刚接到他求救的电话。”基德说完,立刻冲进二号房。

背后的亨利还在问:“巴士达不是住在隔壁房间吗?”

“他和哈布斯曼换了房间。”基德焦急地扭动门把。“不行,里面上锁了。”他对着门内大声呼唤:“喂!巴士达,你在干什么?快开门呀!”

这时从小屋里面传来含混不清的叫声:“畜生,你想杀了我吗?你终于来了。可惜就算杀了我,也无法侵犯神,神是永远不灭的,可恶的巴比伦……可恶的达比!”他们只听到这些,之后不断传来的是令人感觉不舒服的野兽喘息声。

基德吃惊地转过头说:“不行,这样来不及,快绕到海边那一边……”

巴拉库达和亨利的人影早已不见了,基德连忙急起直追。他从小屋旁边绕到后面的阳台。玻璃法国窗对外敞开着,房里的灯光照射到外面。基德走进房里,看到法国窗左手边靠海的位置摆着床铺,亨利在窗前弯腰蹲着,背对基德的方向,巴拉库达则是木然站在稍微有点距离的桌子旁边。

基德走到床边,看着两人视线的前方。

巴士达就躺在那里。

一把奇怪的刀插在他的左胸口,刀柄分别涂上红黄绿三种颜色,刀刃只露出一小部分。不过可藉此看出刀身有些弯曲。军用上衣下的T恤渗出血迹,白色床单也染上一阵片鲜血。巴士达的左手握住刀柄,似乎想拔起刀却徒劳无功,右手则是软弱无力地伸向头部。视线转往4头部的基德,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辫发不见了,那头狮鬃般的长发居然消失无踪了。

巴士达的头发被剪得只剩半寸长,头发参差不齐,像生手剪的,身上穿的又是军用上衣,所以他看起来就像是被关进监狱的悲惨囚犯。床铺四周到处散落着被剪掉的断发,不过最让基德惊讶的,是那颗头四周的异样景象。

哪里有五条熏制的鲱鱼,基德认出那是苹可带来的礼物。烟熏鲱鱼就像是圣人的光环一样,在巴士达的头颅周围呈放射线状排列。

基德赶紧将手搭在巴士达的颈部,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不过还有温度,看来巴士达才刚刚断气不久。接着基德在尸体旁边发现一张纸,仔细一看,就是傍晚裘蒂拿给他们看的那纸鹅妈妈童谣威胁信。

“畜生!是谁干这种事……简直疯了。”从背后窥探的亨利大骂。

死者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睁大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巴一动也不动,永远也不可能回答他们提出的疑问。

这时房间响起尖叫声,叫声来自裘蒂。她站在法国窗前,手掩着嘴巴,无法动弹,后面站着气喘如牛的布尔博士和苹可,由于他们是绕路过来的,现在才刚刚抵达。亨利一把抱住准备冲到巴士达身边的妹妹裘蒂。

基德警告大家不能触碰尸体,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门。

里面没有人。

接着,他又走向法国窗对面的玄关,确认门的状况。喇叭锁的按钮从里面上锁,门链也扣上了,走进玄关,右手边是衣柜,基德打开检查,里面只挂了几件巴士达的衣服和旅行箱,房间里能够躲人的空间就只有那些了。

基德回到法国窗前,跟布尔博士说:“这间小屋里没有躲任何人,你们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布尔博士摇头回答:“没有,凶手难道不是从法国窗逃往海边的吗?”

基德立刻走到阳台,环视整个海岸,沙滩在月光照射下闪着银色的光辉,完全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规律的波涛声引人入眠,带着海水味的冰冷海风刺痛脸颊。

基德不敢大意,他一边观察周遭,一边往隔开阳台与海滩的树篱走去。突然间,树篱里动了一阵骚动,一个黑影拨开树篱现身。基德做出灵敏的反应:他立刻出手打向对方肩膀,动作迟钝的对方发出一记闷哼。基德趁势扑上去,将黑影推倒在树业里,两人就这样一起滚落在沙滩上。

背部受到撞击的基德痛得喘不过气来,先站起来的黑影俯瞰着他。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黑人,身穿一件垫肩很夸张的奇妙外套,是半个世纪前黑人特有的凯迪拉克风格,基德对那种装扮很有印象。

“这不是祖特吗?”

被唤作祖特的男人拍拍身上的沙粒回话了:“我才刚要出声叫你,你就突然跳过来……真是太危险了!”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基德松了一下肩膀,开始跟意外碰面的苏格兰警场同事简要说明目前为止的状况。

“那你来这里干嘛?”

祖特这才煞有介事地压低声说:“我上个月被分发到毒品课了。”

“你去毒品课?”基德吃惊地反问。“那不就是‘该救人的就到被人救’……的相反,‘该被救的跑来救人’吗?”

“是呀。我就想基斯·理查斯一样,全身上下的血液曾被毒品污染过,几乎都抽换掉了。这经验实在太蠢了,所以我才能赢得好评,顺利荣升呀!”

基德目瞪口呆地耸耸肩膀问:“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缉毒?”

“没错,有风声说今晚这里会有交易。加勒比海的线人说,来自南方的运毒犯会带着‘白雪公主’——也就是海洛因来这里,交给伦敦的毒贩,因此我和肯特署的刑警两人在这里埋伏。”

“是吗,哪你……”

基德话说到一半,就被从树篱里面探出头的男人出声打断了。

“喂,没事吧?”

祖特对着那个男人招手说:“没事,这家伙是同事啦,他也是苏格兰警场的刑警。”

基德和祖特爬上石墙,和肯特署的琼斯刑警以及布尔博士回合,一同进入小屋。

祖特看到尸体的惨状,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我的老天!看来这附近应该有脑经不正常的杀人魔出没。”

基德点头说:“那个疯狂的杀人魔就是问题所在。祖特,你不是一直都埋伏在树篱里吗?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小屋里面出来?”

祖特摇头回答:“没有,没有任何人出来。从树篱可以看见整个阳台,所以只要有人走出法国窗,我马上就会知道。”

“你从几点开始守在这里的?”

“嗯……十一点半左右开始的。”

“小屋里面出了事,你不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电灯在我来的时候本来就亮着,床铺附近的窗帘也拉上了。从我的角度无法看见什么。我有听到房间里面浴室门开关的声音和其他两、三种声音,但是不知道有谁在里面干什么。不过,我刚刚倒是听到很大声的尖叫,好像在喊什么神呀达比的,我完全都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之后你们过来,引起一阵骚动。我准备出来时,你已经跳过来了。”

不想被庞克刑警抢走询问主导权的布尔博士打岔:“嗯,这就妙了,消失的凶手……感觉有不可能犯罪的味道。对了,琼斯,你负责看守的是小屋玄关前面吧?你是从几点开始,在哪里执行任务的呢?”

琼斯刑警似乎是第一次和‘侦探大师协会’的侦探大师合作,所以回答时难掩紧张神情:“我和祖特刑警一样,都是从十一点半开始的,我躲在七号房和八号房之间的树篱里。”

“有看到什么吗?”

“有,刚好就在一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有人在二号房里。”

“那是谁呢?”

“这个嘛……我从树篱看过去,那家伙在背光处,所以我只能看到头部而已,对方有绳编似的的头发,上面带着一顶漂亮的帽子。”

“帽子?什么样的帽子?”

“嗯……三种颜色的毛线帽——鲜艳的红黄绿三色。”

“那是达姆帽。”裘蒂说:“拉斯特才有的帽子,红黄绿的拉斯特特色是从衣索比亚国旗衍生来的,你们白天不是有看过吗?”

布尔博士神情一亮:“这么说来,哈布斯曼有戴吧,是不是每个拉斯特法理教徒都会戴呢?”

“不是,巴士达以dreadlocks为傲,不喜欢戴帽子,砂糖男孩和哈威也不

戴,只有哈布斯曼会戴。”

“所以说十一点半的时候,哈布斯曼进来了这间小屋咯,原来如此,结果他不见了,是这样吗?”

布尔博士的这番话,让琼斯和祖特彼此对看了一眼。

“你们不是没有看见哈布斯曼从这里走出去吗?”

“什么我们没有看见他走出去……”祖特指着床上的尸体说:“人就躺在那里,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基德惊讶地解释:“不是的,躺那里的是名叫巴士达·所罗门的音乐人。”然后才恍然大悟第说:“原来你们误会了呀。你们以为这里——二号房住的是哈布斯曼,所以一直埋伏看守者。不是那样的,傍晚他和隔壁房交换,哈布斯曼搬去一号房住了。”

祖特咂舌说:“我竟然不知道,我去柜台问过,对方说哈布斯曼住二号房。”

“所以说哈布斯曼就是你口中的‘加勒比海运毒贩’吗?”

“没错,他被人取了一个可笑的外号——药材栽培人,大刺刺地干着运毒的勾当,不过他在英国算是菜鸟,还没闯出名气……”

“你们打算怎么样逮捕他呢?”

“嗯,我们资讯有点不足,来自加勒比海的线人只知道今天半夜会有伦敦买家来哈布斯曼的房间碰面。我和琼斯误以为哈布斯曼住二号房,就决定从两边夹杀埋伏,彼此用无线联系。十一点半琼斯联络我,说有一个人进去了。我心想,只要等另一个人——来自伦敦的买家到访,就冲进去逮捕现行犯。”

“没想到却以外碰到奇妙的死尸吗?”基德一面沉思、一面说:“总之现在得先去拜访红透半边天的哈布斯曼才行咯……”基德环视过大家后,突然问道:“对了,巴拉库达那家伙跑去哪儿了?”

“怪了,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呀?”亨利沉吟说。

所有人都从阳台往隔壁小屋的反向移动,走近后发现一号房的法国窗也敞开着,室内的灯光流泻到外头来。

站在法国窗前窥探房内的布尔博士说:“哎呀呀,这里倒是演员全到齐了,难不成加勒比海一带习惯开巨头会议吗?”

小屋里站着三个男人,最里面站的是砂糖男孩和哈威,法国窗旁的巴拉库达。

巴拉库达对着众人说:“住在这里的人的确全都到齐了,只不过,有一个人无法再参加会议了。”

“什么意思?”

巴拉库达露出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说:“有了新的牺牲者,哈布斯曼被杀了。”

苹可不禁低喃:“大熊抓走一个,还剩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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