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跟“POTAGE”的老板低头道歉,离开了餐厅。

她用手帕擦拭前额,吐出一口大气,终于感觉轻松了一些。

今天星期四,下午在翻遍了佐藤屋里各种玩意之后,终于找到了旗子。

“超好吃!特製午餐,六百七十日圆”。她仔细地用熨斗烫过写着华丽字体的长布条,细心地卷起来,还给了餐厅老板。

本来打算带佐藤一起来的,但从星期一上午开始,他就一直在跟她玩躲猫猫。

她望向街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六点了。天上的云层更暗了。

得在下雨前回去才行。结子掉头加快了脚踏车的速度。

就在此时她看见了穿着工作服的壮硕男子。

他走过四叶川上的桥,往这里走来。虽然还隔着四、五十公尺,但从体型看来是碓井不会错。

这就叫做奇遇吧。星期一饭塚打电话告诉她碓井突然失踪了,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现在过了三天,这次他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傍晚的救护车停在某家工厂前面。

那家做金属板加工的工厂有工人受伤了。受伤的是个满脸痘痘的年轻男子,他手上包着绷带。

看见他手腕上渗出的血迹,让她联想到碓井的无名指,他的割伤是饭塚工厂的转盘造成的。

转念一想这些工厂是并排的。每家工厂都有危险的机器,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其实也并不稀奇。

就算知道救护车跟碓井没关系,结子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离开现场之后,她继续骑车沿着下游前进。

到了下一座桥的地方,她看见体型庞大的饭塚骑着小绵羊。

他可能正好在外面办事,很稀奇地穿着衬衫,连领带都打了。饭塚看见结子,只说了“没有”这两个字。

然后他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员工打电话来说:“找到碓井了。”

碓井在酒馆街西边的家电量贩店。他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被饭塚的员工看见了。

结子当然很高兴碓井没事,但他去的地方更让她高兴。

家电量贩店。他打算开始购买烤面包机、洗衣机等生活必需用品吧。一定是先去逛逛的。

也就是说碓井打算继续活下去。

这样的话她想多少帮他一点。结子从钱包里拿出五千日圆递给饭塚。“帮我把这个给碓井。”

今天早上饭塚打电话来说,碓井前天星期二、昨天星期三也都去了同一家量贩店。

今天他也打算去那里看各种商品吧。

(……不,不对。)

那家量贩店星期四公休。

(那他要去哪呢?)

碓井一直低着头走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

叫他一声吧。结子堆起笑脸,踩着脚踏车踏板。

但碓井却突然转进左边的巷子里不见了。

结子骑着脚踏车,在他转进去的巷子前停下来,从建筑物的阴影中看过去。

看见碓井背影的同时,结子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卡拉OK歌声,闻到鸡肉串烧的味道。

这条巷子是酒馆街。

碓井在一家居酒屋前停下脚步,拉开门探头进去。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但并没有进去。

结子推着脚踏车跟上去。

碓井接着打开隔壁酒吧的店门,他进去了一会儿,但立刻就又出来了。

接着他又一一看了附近的居酒屋和小吃店,但都没有进去。

他可能是在看价钱和菜单吧。不管怎样他应该是在选打算光顾的店,不会有错。也就是说他打算喝酒。

结子咬着嘴唇,望着他穿着工作服的背影。

他食言了——。她侮恨地心想,糟了。自己不应该随便给他钱的。

碓井在第五家店推开门看了一下,就进去了。这次他没有出来。

那是一家叫做“味乐”的和洋居酒屋。

结子站在能够看见居酒屋门口的地方。

但过了两三分钟后,路人奇特的眼光让她发现自己形迹可疑,只好再度开始往前走。

她走过“味乐”门口,从门上的小窗看了店里一眼。

碓井在最里面的柜台座位。

结子走过店前,转过街角的时候,“但是——”

她突然想起自己没写完的文章。

“但是,现实跟理想差太多了。説老实话,我感到非常疲倦。我在做的事是否都是徒劳呢?以前心中隐约的疑问,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变成确信……”

她推着脚踏车绕着附近的建筑走了一圈,再度回到能看见“味乐”门口的位置。

碓井刚好从店里出来,他进去不到十分钟。

结子躲在阴影中。

碓井仍旧低着头,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结子盯着他的侧面,想看清楚他的脸是否因为喝酒而泛红。但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之后,结子把脚踏车停在“味乐”门口,很快看了一下旁边的菜单。

日本酒小瓶三二〇日圆、大瓶六三〇日圆

啤酒一杯三四〇日圆、中壶四四〇日圆

毛豆二五〇日圆

串烧每串一三〇日圆

菜单跟价钱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碓井为什么选择这家店呢?她抱着疑问推开店门。

除了柜台之外,店里还有狭窄的榻榻米座位。坐个十五、六人就满了。现任店里有五个客人。

她环视店中。

一尊满大的招财猫、老式的电视、还有不知什么人签名的几张色纸……。放眼望去大概就这样。店内的装潢和设备也跟这附近其他的店家没有什么差别。

“欢迎光临。”

刚才在柜台后面洗东西,似乎是店主的男人,转向她大声说道。

(干嘛啊?)

结子用疑问的表情望着老板。后者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半张着嘴一直瞪着她看。

五个客人也一样,大家都中断了谈话,一齐朝结子望来。

“这位大姊,”

一个坐在榻榻米上喝酒,剃光头的男人打破几秒钟的沉默说:“你刚才是不是在那里啊?”

男人说着朝柜台末端的座位抬抬下顎。

(啊,原来如此。)

电视摆在那里。现在的画面是本地的神社,这是观众寄到电视台的录影带。昨天“问问此人”的单元结束后,也是这个节目。

原来如此。一分钟前电视映像管里的人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家都会惊讶吧。

结子觉得耳垂发热。她说:“有点事情想请问。”

她对抗着众人的视线,走近柜台。

“刚刚出去的那个人,点了什么,喝了多少酒?”

她不想觉得自己遭人背叛。日本酒的话一合,啤酒的话中壶一壶,这样的话还可以通融。结子一面问老板,一面在心里当场决定“容忍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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