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蒋小楼睡眼朦胧地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差一刻钟到十二点。这大半夜的,是哪个不懂事的打电话给自己?

也没看来电号码,蒋小楼径直按下了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喂,哪个?”

“是我,小楼,出事了!”

蒋小楼听出是刘超的声音,也许是听他说话语气过于紧张激动,使蒋小楼意识到不太对劲,困意当即消退不少,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上次跟我一起去封门村的一个朋友出事了,连手机都被别人拿去了,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挂了,肯定是出事了呀,我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好找你了!”

蒋小楼顿了一下,问道:“手机被谁拿去了?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是谁,很可能……不是人呢!你先别管这个,快给我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办?你朋友现在什么地方?”

“现在……不知道。”

蒋小楼顿时有点哭笑不得:“那你怎么确定你朋友出事了?就凭手机不在他自己手上这一点?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猜测?”

“少跟我来你办案的这套,我直觉肯定他一定是出事了,情况我也能猜到一些,但现在没时间告诉你,你快帮我出出主意,没准人命关天呢!”

“人命关天”四个字让蒋小楼微微一惊,他想了想,正色说道:“你这个情况我真没法帮你,况且我现在还没在单位,要么你先打110报警,看他们怎么说。”

“可是——”

“你不是说人命关天吗?那就别跟我在这啰嗦了,我真的没办法,你赶快打电话报警吧,然后再联系我!”

“那……我先试试吧!”刘超这才挂上了电话。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蒋小楼的胳膊。“怎么回事?”

蒋小楼回头看了眼醒过来的纪如萱,耸了耸肩说道:“刘超说他朋友出事了,谁知道真假,我让他报警了。”

纪如萱“哦”了一声,“没准是真的呢,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打电话给你吧?”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情况,谁知道呢。”

“这样啊,那你快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上班。”

蒋小楼听话地躺下去,然而被刘超这么一搅和,他此刻居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不仅如此,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刘超刚在电话里说的情况,不知道他报警没有?结果怎么样了?

直到听见身边女友发出象征睡熟的均匀的呼吸声,他起身悄悄地下了床,拿起手机,来到卫生间打了个电话给110报警台。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台,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是张姐吗?我是小楼。”蒋小楼捂着嘴压低声音说道。

那头愣了一下,“蒋小楼?有什么事?”

“我想问下,刚才是不是有人报警?大约十几分钟前。”

“有啊,不小的案子呢,我转给你们队了,怎么?”

“没什么,呵,改天请你喝茶,先挂了啊。”

在给上司高飞打去电话的时候,蒋小楼心里十分纳闷:就凭刘超那点情况,怎么就成大案子了呢?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重要情况?

“喂,老高,你在单位是不是?刚才报警台转了个案子给你?”

“你怎么知道?”高飞不动声色地反问。

“哦,那是我朋友,是我让他报的警,事情很大吗?”

“那个保安是你朋友?不会吧?”蒋小楼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接着说道:“我正发愁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叫谁出任务呢,你既然知道情况,那赶快过来吧,辛苦了!”

“等一下,咱们是不是说岔了?什么保安?”

“少啰嗦,你现在家里是吧?我们正好路过你那里,十分钟后你到小区门口等着吧!速度一点!”

“我干,等一下!”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电话已经挂了。蒋小楼无奈地耸了耸肩: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警车开到南湖景区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钟了,蒋小楼跟着高飞和另外两名同事一起下了车,直奔景区保安室而去。

尸体是三名保安一同发现的,高飞带着一名警员和俩保安去了现场,留下蒋小楼和刘默默对另外一名保安做笔录,老规矩,蒋小楼提问,刘默默记录。

被问者是一个年仅二十来岁的小伙,显然他阅历尚浅,还没见识过如此残忍甚至可怕的场面,到现在表情还带着明显的恐惧,面对提问,他战战兢兢地讲述道:

“……当时我们三个正在这里看电视,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好像有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我们觉得奇怪,就一起出去看看,结果巡查到南头那块儿,看到一辆车停在湖边,里头没有人,我就拿手电往湖里照了照,就看见……看见那个人漂在水里……是王队把他捞上来的,还抢救了一会儿,后来他说已经死了,让我打电话报警,然后我就回值班时,给你们打电话了……”

蒋小楼沉吟片刻,问:“你们发现那辆车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吗,或者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应该……没有吧。”小伙子想了想,说道。

“车子当时熄火了没有?”

“熄火了,当时两边车门都开着,里头没有人。”

“车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王队说要保护现场等你们来,所以没让我们看。”

“那么,你个人觉得那人是怎么死的?大胆说没关系。”刘默默突然插嘴说道。蒋小楼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怪她插话,而是这个提问太不符合规矩,哪有警察这么问目击证人的?

小伙子张了张嘴,怯怯地说道:“我觉得,会不会是……水猴子?”

“水猴子?”刘默默睁大眼睛。

“这个湖里有水猴子的,每年都要杀人,今年这里还没有死人……那个,我只是随便说说,说错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

“没关系的,”刘默默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死者是来游泳的吗?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事情?我是说有人晚上过来游泳。”

“有的,但是不多,毕竟晚上水凉啊,而且救生员都下班了,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不好办,所以我们都是不让人晚上游的。”

见刘默默还要开口,蒋小楼忍不住抢着说道:“好了,差不多了,老高刚交代问完了就去现场,我们这就过去吧。”

蒋小楼代表刑警队对小伙子表示了感谢,并安抚了他几句,然后同刘默默一起出了保安室。远远地可以看到数盏手电筒的灯光在黑夜中闪烁,那里大概就是案发现场了吧,两人沿着湖岸快步朝那边走去。

“默默,下次咱们俩再搭档,还是你提问,我记录吧。”

刘默默偏头看着他:“啥意思啊,谁规定记录人员不许提问的?”

“不是不许提问,你瞧你提的那些问题,说句不好听的,一点水准都没有。”

刘默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得了,就你有水准,下次我不问了,全让你问行了吧。”

“其实——”蒋小楼话未说完,便听见不远处的湖水中发出巨大的“扑腾”一声,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去,只见数片浪花从湖中间向四周荡漾开来,刘默默紧张地看向蒋小楼:“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是大鱼就是水猴子。”

“啊!”刘默默一下跳到远离湖岸的这边来,抱住蒋小楼的胳膊,怯怯说道:“水猴子……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像类似尼斯湖水怪一样的动物吧,我不也清楚。”蒋小楼伸手指向前方,“别说这些了,快到了,办正事要紧。”

“嗯,不过,我感觉死者不大可能是过来游泳被淹死的。”

“谁知道了。”蒋小楼摊了摊手。

离案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蒋小楼便看见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湖边,车门大开,俩保安面带紧张地站在车头旁边,低头望着两名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警察手下的动作。又走近了一些,蒋小楼能够大致看到尸体的模样,是个身材纤瘦的男人,脸朝下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看他的体型特征,应该是个跟自己年级差不多的年轻人。

“这么年轻,挺可惜的。”蒋小楼小声对刘默默说道,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高飞抬起头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去叫个运尸车过来,今晚大家都别想睡觉了。”

蒋小楼朝刘默默使个眼色,意思让她去打电话,然后自己在尸体旁边蹲下来,一边观察一边问道:“看出是怎么死的了吗?”

“现在还不清楚,但胃部没有积水,肯定不是死于溺水。”顿了顿,高飞又说:“尸体衣物都在车里,你去找找看有没有能确认死者身份的东西。”

蒋小楼领命回到车前,一扫眼看到车头上的标志是“比亚迪”,心中一动,目光再往车牌上一扫,顿时张大嘴巴,两步跑回到尸体前,用力将脑袋转过来一看,幸好不是,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高飞不解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蒋小楼没理他,兀自掏出手机,给刘超打去电话。

“喂,你把车借给谁开了?……什么!他就是你说那个崔波?”蒋小楼低头往男尸脸上看了一眼,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先别问这么多,半小时后我在刑警队等你……对,就是跟市公安局一个大院,就这样。”

放下手机,迎着几人疑惑的目光,蒋小楼朝男尸努了努下巴:“这弟兄名叫崔波。”

在警局录完口供,刘超看了看表,快到五点钟,走出刑警队大门时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夏季的天总是亮得很早。

“走,我请你吃早饭。”

刘超回头看了看换上一身便服的蒋小楼,“怎么,你也要下班了?”

“当然,我又不是铁人,熬了一晚上哪有不睡觉的道理。”

在蒋小楼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位于警局边上的一家早餐店,因为时间尚早,早餐店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的客人。坐下后,蒋小楼向老板要了两碗牛肉汤,两块钱烙馍,问刘超:“够吃吗?”

“够了。”刘超随口答道,点燃了一根烟,神情寥落地抽起来。

蒋小楼微笑着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心情不爽,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查案,一有结果马上通知你。”

刘超“哼”了一声:“能有什么结果?这件事绝对跟封门村有关,我敢保证,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不是不相信,你应该明白,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更何况你那所谓的杀人动机几乎就是空谈——”

“空谈?”刘超不快地打断他,“我报案之前就跟你说了吧,我打电话给崔波时,有个人找我要东西,我当时就意识到崔波肯定出事了,结果……哎,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好,那你告诉我,那人找你要什么东西,东西现在什么地方?你所谓的‘从封门村出来的人’究竟指什么人,那不是无人村吗?怎么会有人呢?”

“也许……不是人呢?”刘超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蒋小楼,之前做笔录也被问到类似问题,但他并没有如此直白地明说出来,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蒋小楼又是他多年好友,他当然毫无顾忌。

但蒋小楼对他的话似乎不太重视,微微笑着说道:“我要是这么跟领导回话,估计马上就得被停职。”

“你还是不相信我!”刘超有点急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首先,我拿什么去说服领导相信你那番神神鬼鬼的推论呢?你现在没有给我一点科学的、合理的证据,什么都没有。”蒋小楼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时他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看,接通后“嗯”了几声便挂断电话,对刘超说:“咱们快点吃饭,一会儿我带你把车提出来,我就得回去了。”

从警局提到车出来,刘超便与蒋小楼分别了,将车慢悠悠地开上公路,在路过一个十字路等红灯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秦纳兰的号码——他觉得应该将崔波不幸遇难的消息告知她一声,听听她的看法,他现在已完全没有主见了。

跟刘超预想的一样,秦纳兰听说这件事后震惊不已,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她颤颤巍巍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见面再说吧,你现在有空吗?”

“嗯,我在五一广场,你呢?”

“我很快就到,挂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刘超突然觉得车厢里气氛很沉闷,于是把两边的车窗都打开了,有风吹进来,他才感觉舒服了一点,调整了一下坐姿,忽然,他感到坐垫下面有什么硌了他一下,好像是一个挺硬的东西,于是腾出一只手从座位与软垫中间插进去,将那个东西摸了出来,凑到眼

前一看,竟然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烟盒大小的木牌!

木牌厚度大概有七、八毫米左右,底色呈棕黄色,十分光滑,一面上竖着刻着两个篆体的金字,刘超依稀辨认出下面大概是个“山”字,上面的字笔画太多,不好辨认,他又翻到另一面,见中间位置画着一个太极双鱼图,两边各有几行竖列的小字,同样是篆体,刘超一个字也不认识。

他将车靠路边停下,将木牌翻来覆去地看,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越来越深: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车里?刘超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绝不是自己放在坐垫下面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崔波了,这大概是他留下的遗物吧——现在可说是遗物了。

忽然,他灵光乍现地想到什么,心狂跳了起来——难道,这块木牌就是崔波从封门村带出来那个惹祸的东西?

在五一广场见到秦纳兰,两人来到路边一张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并肩坐下,没有任何前奏,刘超直奔主题地讲起了崔波遇害的经过。

“……据我那个警察朋友说,真实死因暂时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不是被人杀死后再扔进的湖里,因为尸体上没有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别的就不清楚了,要等法医鉴定之后才会知道。”

秦纳兰垂下头,有些哽咽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他会出事,虽然我们相处不深,但是……哎,他才这么年轻……”她叹了口气,再说不下去了。

刘超内心也在叹息,崔波的死何尝不令他感到悲伤和惋惜,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多半是在开着自己的车,载着那个刚认识的美女到处兜风吧?也不知道那个美女现在什么地方,她有没有听说崔波的死讯,又会作何感想呢?

但是刘超觉得,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前摆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更加严峻而复杂的问题,因此他拍了拍秦纳兰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调查崔波的死因,为了还他一个公道,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秦纳兰诧异地看着他:“为了我们自己?”

“对。我刚不是说了吗,那个人在电话里要我把东西还给他,从时间上推断,刘超当时差不多已经遇害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何必在电话里又管我要。”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我想不通,崔波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把那个东西还给人家呢?”

“也许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吧。”刘超点了一根烟,默默抽了几口,突然转头看着秦纳兰:“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秦纳兰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刘超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木牌,递给她,一边讲起自己发现它的经过。秦纳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木牌上的文字,悚然说道:“就是这东西吗?”

“我不敢确定。”刘超看了木牌一眼,说,“但是我车里之前的确没有这东西,肯定是崔波留下的,而且木牌的样子又这么奇怪,对了,你认识篆字吗?”

秦纳兰摇摇头,指着木牌正面的“山”字说道,“这应该是个‘山’吧?我只能认出这一个字。”

“跟我一样。”刘超耸耸肩膀,“看来我们得找个懂这方面的人来看看了。”

“啊?你不赶紧把它还回去吗?”

“怎么还,难道把它亲自送回封门村去?我可没这个胆子,再说,我得先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这可能跟封门村的秘密有关——我相信肯定有这个秘密存在!”

秦纳兰眼中顿时现出恐惧神色,小声说道:“我劝你不要,崔波也许就是因为好奇这上面的秘密,才会……”

这句话触到了刘超心中最敏感之处,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危险物品吧?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吧,如果再有人找我要东西,我一定双手奉还。”

“嗯,对了,崔波的事,要不要跟妖妖他们说一声?”

“我看可以,你回头给他们打个电话,我们聚一下,讨论一下以后怎么办,毕竟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情。”

秦纳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把东西还给人家,不就没事了吗?”

“你也太天真了。”刘超定定地看着她,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我把东西还回去后,万一他们还是要杀我怎么办,崔波已经死了,说明杀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会呢?”秦纳兰嘴上这样说,但声音的颤抖已说明她认同了这个观点。

“杀人灭口你没听说过吗?崔波没准就是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才索性没有把东西交出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秦纳兰张大嘴巴,喃喃说道:“这么说来,那些人未免太可怕了吧……”

“谁说不是呢。”刘超抬头望着不知何时开始阴沉下来的天空,嘴角露出苦笑。

与秦纳兰分别后,刘超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拿数码相机把木牌的正反面都拍了下来——假如有人来找他要这东西,他不敢不给,但是他希望能留下点“证据”以供将来研究。不,应该说是现在就开始研究。

首先当然是破解木牌上文字之谜,这是最关键的地方,但是刘超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认识的人中有谁对篆字或者说古代文字有所研究,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开电脑,登上QQ,见昔日的老同学群里有不少几人在线,便发言问有没有人能看懂篆字——这大概算是病急乱投医的表现吧。不料等了片刻,还真有一个叫宋洋洋的女同学发来信息:什么字,发给我看看。

刘超心头一喜,打字问道:你能看懂篆字?

宋洋洋:废话,不然问你干什么。

刘超连忙点开私聊对话框,把刚刚拍下的两张图片发了过去,打字说道:你赶紧帮我翻译一下,辛苦了。

大约半分钟过去,宋洋洋回复了:这个是什么东西?

刘超:一时说不清楚,你快点帮我把字翻译出来。

宋洋洋:嗯,正面两个字是:茅山。

茅山?刘超皱起眉头,自己果然猜对了一个字,不过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呢?他想起早年看过的一个香港电视剧叫《茅山道长》,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名词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现实中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座山。

就在他发愣的工夫,宋洋洋又发来这样一段话:茅山之法,上下一术,为求仙道,封门绝户。喏,这就是背面的文字。

刘超睁大眼睛,将这段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只记住“封门”两个字,莫非跟封门村有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洋洋又发来信息:老刘,这到底啥东西?我怎么感觉这段话怪怪的?

刘超:有空再告诉你吧。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

宋洋洋发了个捂嘴偷笑的表情过来:好啊,我这两天正惦记你呢,听小楼说你公司……暂停营业了?

刘超:倒闭了,你直说没事。

宋洋洋:呵呵,你现在心情一定不太好吧?

刘超:我现在没工夫怀念我的公司,我还有事,真的,我先下了,回头联系你。

关掉QQ,刘超又打开网页,在搜索栏里输入“茅山”两个字,然后按下回车,相关信息还真是不少,大多都是跟旅游有关,刘超粗略浏览了一下,终于知道茅山原来在江苏省句容市境内,而封门村在河南焦作,两地离了几千里地远,真能有什么联系吗?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可是木牌上的“封门”二字如果指的不是封门村,又会是什么呢?

刘超感到很失望,本来他以为只要能翻译出木牌上的文字,便可以将封门村的秘密窥知一二,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是将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不过,他仍然坚信封门村的秘密一定是存在的,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而已。

刘超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点了根烟来到阳台上。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因而风也是凉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一根烟抽完,刘超的心情也平静下来,重新再去思考那件事情,他觉得自己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破解什么封门村的秘密,而是——保护自己的安全。崔波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个——也许不止一个从封门村出来的黑衣人,他们还尚未达到目的,假如木牌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东西,那么他们肯定迟早会来找到自己——崔波出事时,那个不明身份的人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话不就是最好证明吗?

事实上,刘超对那个无人村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也不是太感兴趣,因为相比起自身的安全来说,好奇心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可不想因为好奇而丢掉性命,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即使将木牌完璧归赵,对方也未必就会放过自己,那么,怎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呢?

刘超回过头,目光在自己的卧室里扫了一遍:门上装着防盗锁,窗户上有铁栅栏,阳台更不用说——只要对方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绝对没有办法沿着光滑无物的墙壁爬到三楼阳台上来,可是,假如对方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呢?

他想起秦纳兰曾经说过,有黑衣人半夜出现在她屋里的事情,心里不免一阵紧张,这时,他突然怀念起一个人来:李婕,假如他们没有分手,假如她还一直住在这里,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聪明的她或许还能为自己出出主意,最起码的,自己心理上多少能有点安慰,而现在呢?晚上睡着之后,自己就要一个人面对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看不见的危险……光是想起来,刘超就一阵心悸,他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难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起她的?假如被她知道的话,该是悲哀还是庆幸呢?然而她到底是不会有机会知道了,他们之间早就完了,这一刻,他觉得很孤独。

整个下午刘超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里上网,浏览有关“茅山”和“封门村”的资料,然而一无所获——凡是跟茅山有关的信息,全都跟封门村扯不上半点关系,反之也一样,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秦纳兰突然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将崔波的死讯并木牌的事告知了老马和妖妖,妖妖约他们明天上午九点到“五一广场”见面,共同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

挂上电话,刘超又在网上游荡了一会儿,将近六点钟的时候,张姨打电话叫他下楼吃饭。

“今天这么早开饭了?”

“对,你爸爸要求的,快下来吧。”

刘超只好关掉电脑下楼,来到饭厅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父亲站在餐桌前,正在往面前的两只酒杯里倒酒。

“过来,今晚陪我喝两杯。”刘超看着透明液体一点点从酒瓶口汇流进杯里,一阵刺鼻的酒精味迎面扑来,心里不免一阵发怵,连忙说道:“那我就喝一小杯吧,多了可不行。”

“好,我也只喝一杯。”

刘超坐下来吃饭,席间父子俩只随便聊了些家常话,一杯酒喝完,父亲的确没有劝他再喝,刘超快速吃完一碗米饭,站起来正打算上楼去,被父亲叫住,说道:“我明天要回北京了。”

“哦?”刘超一愣,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舍的感觉,“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父亲缓缓抽了一口烟,说道:“本来我也想多住几天的,但公司突然出了点事,我不回去不行。”

有什么事要你这个当老板的亲自出面?刘超心里冷哼了一声,心想还不是那个谁怕你跟我走的太近,急着让你回去,以为我不知道?

“晓得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刘超冷冰冰地说完,便起身离席,往楼梯上走去。

“小超!”父亲又叫了他一声,刘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父亲。

父亲张了张嘴,应该是犹豫了一番,而后沉声说道:“上个月,我跟你吴阿姨已经离婚了。”

刘超愣住,不等他有所反应,父亲又接着说道:“这件事你别问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是还想自己做生意吗?你尽快就开始吧,我在北京等你。”

刘超心想:你这不是咒我生意失败吗?但这次他没有和父亲争论,反而冲他笑了笑,“往后,你多注意身体。”说完他便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当然是一番感慨,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那个谁不管多令他反感,起码她能够照顾父亲的生活,他不得不承认,之于父亲,很多事情那个谁可以做到,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却做不到。嘘寒问暖、细心呵护也许只是女人的天职吧,再说毕竟他们二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婚,父亲此时的心情都绝不会太好受,也许就像自己刚跟李婕分手那会儿?不,他们的感情一定比这深,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刘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到原因了,但他马上摇了摇头,不敢往下想,否则他一晚上都别想睡觉了。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不太了解和关心父亲。

等以后吧,等这

件事情结束了,自己今后可以多去北京看望父亲,但是,要他听从父亲的建议、去他公司里做事这是不可能的,这与孝顺不孝顺无关,而是原则问题。不过,自己之后再做生意就一定会成功吗,如果再失败了怎么办?

为了不让自己再有胡思乱想的空闲,刘超打开电脑,网上逛起来,但渐渐感到无趣,九点钟不到他便关电脑上床了,以前开公司时事情多,习惯早睡早起,自从公司倒闭之后生活变得闲散,他差不多还是头一回这么早睡觉。

夜静极了,整座楼里没有一点人为的响动,刘超可以清楚听到风吹在窗玻璃上发出的“呜呜”声,今天风倒是不小,难道要下雨了?一直找不到困意,他便又拿起了那块木牌,一边抚摸把玩着,一边想着宋洋洋翻译出来的那四句话:茅山之法,上下一术,为求仙道,封门绝户。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这段话让他心里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尤其是最后那句“封门绝户”。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吹进屋里的风似乎大了一点,有点冷飕飕的,忙从床头拉过一条毛毯裹在身上,不多时候,困意渐渐袭来,他将木牌往枕头下面一塞,安心睡觉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阳台方向传来,开始他还没有觉意,但是脚步声越来越大,他终于惊醒过来,抬头往阳台望去——顿时,他呆住了。

他看见了崔波!

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此刻就在自家阳台的一小片空地上低头来回走着,他身上还穿着自己最后在南湖见到他时穿的那身黑色运动服,脚上那双篮球鞋将木地板踩得“啪啪”作响。

不,这不可能!一个已经亡故的人怎么还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呢?鬼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刘超勉强从床上撑坐起来,伸手刚要去开灯,崔波突然怪里怪气地说道:“别开灯,不会亮的。”

刘超抖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电灯开关——灯果然没亮。他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时候崔波已经走进了屋里,两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看了看他,说道:“你别害怕,我来就是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刘超往后退到墙角处,依旧一脸惊恐。

“东西到底在谁手里?”

刘超愣了愣,故意反问他:“什么东西?”

“别装傻了。”崔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我们误闯封门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趁他们还没有失去耐心之前,赶快把东西还给人家,这样误会就消除了,你们也就安全了。”

刘超偏头看着他,怯怯问道:“他们……是谁?”

“你何必要知道清楚呢,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因为你是人,而他们是——”

“是什么?”刘超睁大眼睛。

“跟我一样。你说是什么?”

刘超连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惧,低声说道:“我也不想要那东西,但是还给他们后,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怎么办?”

“果然在你手里。”崔波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现在还有选择吗?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会没事。”

这句话让刘超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自己没事就行,别的管它什么秘密,管它崔波的死因——他本人不就站在这里、要自己别再插手这件事了吗?一切都过去了,刘超长出了一口气,问道:“那我怎么把东西给他们呢?”

“很快就会有人来拿的,老朋友,再见了。”说完这句话,他快步往阳台上走去,径直从水泥墙中间穿了过去,顷刻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果然不是人,刘超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自叹道。突然,他觉得脑袋有点涨涨地发疼,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他不得不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醒了——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短暂的呆愣之后,他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朝屋内四周望去:房门关着,窗户栅栏也锁着,屋里冷清清的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他不禁惶惑,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有这么逼真的梦吗?为什么“崔波”刚走,自己就醒过来了?

早上六点钟,天色刚刚有点发亮,刘超便起床了——自从凌晨两点多从那个怪梦中醒来之后,他一直没再睡着,睁着两眼熬到天亮。

洗脸刷牙后,刘超下楼来到一楼大厅,想去饭厅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不料进门时差点与一个往外走的人撞到,定睛一看,是保姆张姨。

“张姨,这么早起来了?”

“是啊,为给你爸爸做早饭。”张姨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刚走半个小时。”

刘超皱起眉头:“走这么早,怎么也没叫我一声?”

“我想叫你起来送他的,他说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去叫,哪知道你也这么早起来了,饿了是吗?”

刘超挠挠头,“有吃的吗?”

“给你爸弄了一锅蒸饺,还剩了些,我给你端来。”说完不给刘超客气的机会,转身往厨房走去,很快便端了一大盘蒸饺过来,边往餐桌上放边说道,“你昨晚是不是出门了?”

“啊?没呀。”刘超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嚼了嚼,赞道,“味道不错,张姨你手艺没退步。”

“那当然,你张姨是靠什么吃饭的。”张姨笑了笑,“问你呢,你昨晚真没出门?”

刘超这才意识到一丝不对,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她:“没有,怎么了?”

张姨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说道:“那还真怪了,难道我看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刘超追问。

“也没什么,昨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有人从你楼上下来,往院子里去了,当时离得远我就没打招呼,我还以为是你呢。”

“会不会……是我爸爸?”

“不会,那人跟你差不多瘦,呀,该不会是小偷吧!”不等刘超回答,她又琢磨着说道,“也不能够啊,我刚才去二楼收拾房间,几个房间都好好的,什么也没动过,对了,你卧室没有事吧?”

刘超摇摇头,“大概是几点钟的事?”

“几点钟……”张姨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两点多,对,差不多就那个时候!”

刘超暗自吃了一惊:两点多钟,那时候自己不正是在做梦吗,或者也就刚刚醒来,难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个人是谁?

“我当时还纳闷呢,从来没见你穿过风衣,什么时候买的也不知道——”

“风衣?”刘超打断她的话,瞪大两眼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那个人穿着风衣?”

“……应该是吧,黑颜色的,式样挺奇怪的。”

刘超深吸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黑衣人居然追到自己家来了,只是,昨晚“托梦”给自己的明明是崔波,怎么又跟黑衣人扯上关系了?难道,他们是一起来的?刘超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开始怀疑崔波在梦中做的那个保证:把木牌交出去之后,自己一定就会没事吗?崔波凭什么做这个保证,如果是黑衣人让他来当说客,那么,他们会不会连他都欺骗了?

早上十点钟,一般人都在忙碌工作和学习,因而刘超到达五一广场的时候,除了坐在长椅上看书的秦纳兰和附近几个卖报纸的大妈,广场上再没有别人了。

刘超刚在秦纳兰身边坐下,便有一个大妈凑过来。“买份报纸吧,一元一份,刚出厂的《许由日报》,今日头条:连环失踪案未破,许由市再添人命案……”

刘超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买报。”

“买一份吧,帮帮大姨,卖完最后两份我就回家睡觉了,五点多起来到现在还没休息呢……”

刘超抬头看着她略带红肿的眼睛,从兜里摸出几块零钱,“给我来三份吧。”

“好好,谢谢啊,真是好人。”大妈递过三份报纸,拿了三块钱,笑逐颜开地走了。

秦纳兰随手拿过一份报纸,说道:“你上当了。”

“知道,她们每天都这样叫卖的,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那你还买?”

“人家也不容易,大热天的,如果不是实在生活困难,谁愿意一大早就来卖报纸,辛苦半天就赚这点小钱?”

秦纳兰看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她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比肩坐在长椅上聊了会儿,只见一辆“北京吉普”径直开到他们面前停下,妖妖和老马从车里走下来,几天不见,刘超觉得妖妖似乎瘦了一点,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她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一眼看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老马倒是一点没变,还是穿着他那件印着切格瓦拉头像的红衬衫和蓝色牛仔裤,鼻子上架一副黑色塑料镜框的平光镜,打扮得像个前卫艺术家,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艺术家——据他自己说是好像搞雕塑的。

刘超迎上前去,冲老马点了点头,然后问妖妖:“怎么样,病好了吧?”

“嗯,就是身体还有点弱。”妖妖朝四周看了一眼,“这里太乱了,要谈事情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去哪好呢?”

老马接过来说:“这么早,星巴克和红茶馆都没开门呢,要不去我家吧?”

“你家太远了,不去。”

“那去我家吧,”刘超说,“我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就这样,妖妖与老马又回到他们的车上,刘超开着自己的车载着秦纳兰在前面带路,出了闹市区,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座座低矮但造型华丽的建筑。刘超感觉气氛有点沉闷,想找点话说,便指着那列小建筑群对秦纳兰说:“我家就在这里了。”

“嗯,‘帝国王宫’是吧?听说这里是许由市最豪华的住宅区,最小的一栋别墅也值三百多万是不是?”

“谁知道了,我爸买的。”

秦纳兰抿嘴一笑,没有再说话。很快汽车开进了别墅区,刘超在自家院门前将车停下,然后冲后面老马的车挥了挥手,示意他将车停在旁边。

老马扶着妖妖从车里走下来,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别墅,问了个跟刚才秦纳兰问的差不多的问题:“这套别墅不错,没有五百万下不来吧?”

刘超只好再次声明:“我不知道,这是我爸的房子,不是我的。”

他刚说完,又感受到秦纳兰那奇怪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

领着大家来到客厅,落座后,刘超便亲自去厨房泡茶——虽然这按说是保姆的份内工作,但他是个任何事情喜欢自己动手的人。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听刘超将自己从警方——主要是从蒋小楼那里了解到的有关崔波死亡的情况讲了一遍,尔后是发现“木牌”一事,以及昨晚那个怪梦的内容,他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最后,迎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将作为事件关键物品的木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给大家看。

老马第一个将木牌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问道:“背面写的什么,你再翻译一遍我听听。”

刘超张口就念了出来:“茅山之法,上下一术,为求仙道,封门绝户。喏,我都能背下来了。”

老马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说道:“前两句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后两句的意思是说:为了求‘仙道’,所以才要封门绝户?”

妖妖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讽刺道:“谢谢你的翻译。”

“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仙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要封门绝户之后才能施展或修炼?”不给大家思考的时间,他接着又说道:“你们知道‘封门村’名字的由来吗?正是取自‘封门绝户’之意,这是我最近从一个住在沁阳附近的网友那了解到的,他告诉我,封门村即使在当地也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传说很多,其中有个传说,说封门村的村规是村里人男不娶女不嫁,并且不许跟外界有任何往来……”

“是真的吗?”秦纳兰睁大眼睛看着他,想了想说道:“那村里人怎样繁衍后代呢?难道就因为这样才慢慢成为无人村的?”

老马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听那个朋友说,封门村大概从明朝开始就有人住了,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突然变成无人村,而那条村规也存在了起码上千年,总不能是开始进村的那些人一直从古代活到现代吧?他们肯定有自己繁衍人丁的方法,只是因为封闭的缘故,外人不知道罢了。”

刘超说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奇怪的村规呢?男不娶女不嫁,还不许跟外人来往,是不是要保护什么秘密不让外人知道?”

妖妖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还有村民的突然消失,这也是个迷,不过这些对咱们来说都不是要紧事,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些从封门村里出来的‘黑衣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这个问题的提出,让气氛一下子沉静

下来,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马第一个打破僵局:“这种问题讨论不出结果的,但有一点很明确:那些黑衣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而且来者不善。不过……”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皱眉望着手中的木牌,“他们一路跟踪我们,真的只是为了找回这块木牌吗?甚至还为了这东西去杀人?”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刘超叹了口气,“但事实就是这样。这块木牌背后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是啊,”老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崔波就是因为通过这块木牌发现了什么秘密,才惨遭杀害?”

刘超心中一动:之前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准真的是这样呢?

老马继续发表着猜测:“现在崔波死了,但是木牌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害怕秘密会再被别人发现,所以才急着要回木牌,但是……”他用一种充满智慧的目光看向刘超,“如你们所说,这些黑衣人本领通天,甚至不是人类,他们为什么不索性把我们几个去过封门村的人全部杀死,这不是更加简单而直接的办法吗?”

刘超又是一惊,他不得不佩服老马的智商和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同时,他也从这句话隐隐感到了一丝凉意:老马说的没错,黑衣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在自己家里出没,甚至还能控制秦纳兰的身体、让她连动一下都不能够;拥有这种手段,他们想要杀死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实在不是件难事,可是究竟没有这么做,这是为什么?蒋小楼一脸疑惑地看着老马,他却又低头端详起那块木牌来,“……这东西是在封门村拣到的,上面却写着‘茅山’,据我所知,茅山在江苏省境内,这两地方隔这么老远,能有什么联系呢?”

这时,半天沉默不语的妖妖突然插嘴说道:“我知道茅山是道教的一个分支,你看这木牌上还画着太极图,肯定是跟道教有关了。”

老马沉吟着点了点头,对刘超说,“那这东西先放在我这里行不行?我有个朋友对道教很有研究,我去找他看看,没准能摸到什么头绪。”

刘超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他们已经知道木牌在我手上,一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我没东西给人家怎么办?何况你刚才不还说,崔波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那个秘密才被杀的吗?你还敢去调查?”

老马耸了耸肩,“那怎么办,你能保证把木牌给人家就没事了?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没准我们能调查出点什么来,那些黑衣人这么担心我们知道秘密,一定是有缘故的。”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低声说道:“要想不被敌人伤害,最好的办法不是躲藏和防备,而是主动出击,找到对方的弱点,现在很显然,那些家伙的‘弱点’就在那个所谓的秘密之中……”

这番话听得刘超惊心动魄,迟疑道:“可是,崔波昨天托梦给我,说把东西交出去就没事了!”

老马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咱们退一步说,即使死人真能托梦,你怎么保证他说的是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咱们得做到有备无患,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暂时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秦纳兰紧张地问道:“怎么保护呢?那东西根本不是人,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老马沉吟了一下:“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住是吗?”

秦纳兰点了点头。

“那你最好能找个伙伴一起住,还有,平时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睡觉时把门窗锁好,我想……他们总不能穿墙而入吧?”

刘超想起自己昨晚的经历,心想:他们还真就能穿墙而入,不过为了避免给大家增加思想包袱,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倒是秦纳兰说道:“可是,我上次应该锁好门了呀?那个人还是进来了……”

“你也说是‘应该’,多半是什么地方没做好防备吧,你看我跟妖妖,回来这么多天一直没遇到什么怪事,你们所说的黑衣人,我们连影子都没见到。”

秦纳兰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但被妖妖抢先说道:“老马说得对,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防范,把自己保护起来,如果那东西真是无所不能,那……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刘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特别怀念自己以前的生活,虽然有点无聊,有点不求上进,有点浪费生命,但是——起码还有生命可以浪费,而现在,说得颓废一点,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崔波的离奇死亡,无疑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可怕的阴影,刘超如今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死,或者说是认识到死亡原来比他想象中可怕的多。

刘超到底还是没把木牌交给老马,而是把那两张之前拍下的照片复制了一份给他,临走前,老马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了一番话:“你把那张木牌当成护身符了是不是?其实,他很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呢,你要小心一点!”

当时,刘超并没有深入思考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互道再见后,三人陆续坐进老马的北京吉普,车开出院门的时候,秦纳兰突然从车窗探出头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刘超,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留恋,间或还有一丝别的什么情感?

刘超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目送汽车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到屋里。

上楼的时候,张姨正好从厨房出来,笑着问他:“小超,刚才那两个丫头哪个是你女朋友?”

“啊?哪个都不是。”刘超腼腆的笑起来,脑中浮现出秦纳兰的模样。

“哦,我看那个头发长一点的不错,看样子就挺老实,呵呵,我感觉她跟你挺般配的。”

刘超知道她说的是秦纳兰,脸上有些发烫,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也得人家有意思才行。”

“那也说不定哩,你别怪阿姨多嘴啊,我觉得这丫头比你以前那个对象好多了,那丫头太能咋呼,一看就不是善类,阿姨看人可是准的!幸好你们不处了,不然那你这么老实,以后就算结婚也管不了她的……”

刘超敷衍地笑了笑,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他心里还惦记着张姨刚才那番话,她说的没错,李婕太爱玩了,不是那种会过日子的女孩,而刘超本性冷淡,刚开始交往时还好,后来在一起住了,性格上的差别使两人慢慢产生了矛盾,如今分道扬镳也是必然结果,但是,刘超相信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就像自己也曾经真心喜欢她一样。可是……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刘超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将思维从这件痛苦的往事中解放出来,他打开了电脑,登上QQ,打算随便进个群里找人聊聊天,跟谁聊、聊什么都行,只要别让自己闲着。

无意中的一瞥,他看到自己的QQ邮箱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也许是订阅的电子杂志又出新刊了吧?反正闲着没事,看看也行,于是鼠标移过去,点开了邮箱。

网页缓缓打开,当刘超目光移到未读邮件的标题栏上面时,他整个人呆住了,一颗心无法按捺地狂跳起来——发件人的姓名,竟然是崔波的网名!这封邮件是崔波发来的!不仅如此,邮件的发件时间是:8月3日14点30分,也就是前天下午,这封信发出后没过几个小时,崔波便遭遇了不测,这也算是他的一封绝笔信了,信的标题只有两个字: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

没有时间多想,刘超深了一口气,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这封邮件——

刘超:

看到这封信时,也许你已有耳闻了吧,有不少黑衣人从封门村一路跟踪我们来了许由,他们大概不是人,真的,我原本也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彻底颠覆了我这个观点,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由那块木牌引起的,我现在很后悔,我不应该把它从无人村里带出来,它是属于那个村子的,现在,它的主人找上门来了……

本来我约你出来游泳,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这件事,你是个有头脑的人,也许能够帮到我的忙,但我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我觉得做人不应该这么自私——犯下错误的是我,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面对危险,假如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的话。

最近几天,他们找我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他们想要回木牌,但我知道即使我照办了,他们也一定不会就此放过我,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他们既然有那么神秘而可怕的手段,随时都可以置我于死地,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投鼠忌器,一旦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你想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这件事也让我知道,这个木牌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于是我最近一直在尝试揭开这个秘密,我是这样想的:他们既然这么重视这块木牌,多半是因为这个秘密中包涵着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东西,一旦找到这个“东西”,也许,我就有办法能够对付他们了呢?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也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你也许无法想象我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或者说他们的耐心能够维持多久,我别无选择。我给你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把我调查到的情况告诉你,假如我遭遇不测,你也能够接着往下查,我当然希望你永远用不到它,但是你、包括妖妖他们毕竟也去过封门村,谁能保证你们真能完全置身度外呢?又或者拿回木牌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也许从误闯进封门村的那一刻,我们的命运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好了,说正事,木牌我是不会交给他们的,我把它放在了你的车坐垫下面(我现在用不到这个实物了),你拿到后千万不要声张,不要被他们知道,但如果不幸被我说中,他们真去骚扰你的话,你就按照我的提示,用最快的时间调查出木牌背后隐藏的秘密,希望能够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我的提示是:你把木牌翻到背面,同时按住双鱼图上的两只眼睛,往右边转动,然后你就会看到藏在里面的东西了。

目前我只知道这一点,只知道这个秘密可能跟道教有关,我会一直调查下去,如果你看到信时我还活着,那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木牌替我保存起来,因为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要随时做好接手这项工作的准备。

最后坦白告诉你,我写这封信还有一个自私的目的,那就是假如我真的因这件事遭遇不测的话,我不想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把木牌留给你,希望你能够破解它的秘密,还我一个公道。也许这样会给你带去麻烦,抱歉了,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切记,木牌万万不能交给他们,否则你死路一条。

就这样,老朋友,祝你好运。

这封信读到最后,刘超的心也彻底掉了冰冷的深渊。一切都如同崔波之前的预料:他死之后,因为那块木牌,那些黑衣人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就好像被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网罩住,逃不出去,也看不见出路在哪。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刘超一个劲地在心里问自己,昨天晚上,崔波不还“托梦”告诉自己把木牌交出去就没事了吗?而这封信里却一再叮嘱自己不能交出木牌,两番截然不同的话语出自同一人之口,自己究竟该相信活着的他,还是死去的他?

沿着这条思路,刘超陡然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个情况来:昨天夜里,张姨不是在自己楼里见到那个黑衣人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况且,时间上也与崔波托梦给自己的时间相吻合,想到这里,他有了一个突发奇想的大胆猜测:会不会……自己梦里见到的崔波亡魂是那个黑衣人扮成的?

刘超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不禁回想起昨晚自己与“崔波”在梦中交流的过程,对了!当时他说出木牌在自己手里时,“崔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还说了一句:果然在你这里。在看到那封信之前,刘超也怀疑过崔波将木牌落在自己车里会不会只是一个偶然或意外,也就是说,他也许并不知道这东西会被自己拣到,而现在看了那封信,他知道木牌是崔波故意交给自己的,既然如此,没理由崔波死了变成鬼之后就把这事给忘了,那么他为什么还记得别的事情呢?

所以,这件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自己梦里见到那个崔波是假的!是黑衣人伪装的!他们不是本领通天吗?连别人的身体都能控制(比如之前对待秦纳兰),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到呢?虽然这个解释过于荒诞,但是,这本来不就是一件荒诞的事情吗?

忽然间,他想起崔波在信里的提示,连忙拿出木牌,翻到背面,专注地望着那个直径大约五厘米左右的双鱼图,除了两只鱼眼有点向外凸出,他看不出这幅图有什么问题,他试着用两只手的拇指分别按住两只“鱼”的眼睛,一用力,眼睛果然凹进去了一些,原来真是个机关!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呢?

按照崔波在信里交代的方法,刘超两手指逐渐加力,往逆时针方向转动,双鱼图就像螺丝被松劲一样,一点点往外移动开来,很快便与木牌完全脱落了。刘超先查看图与木牌的接口处,原来是一个卡槽式的螺旋开关,那两个“鱼眼”正是开关的枢纽。这

个设计虽谈不上多么巧妙,但是当双鱼图与木牌紧密结合时,从外表上很难看出其中的奥妙,难以想象,这块小小的木牌居然内藏乾坤!

然而,当刘超把目光移到双鱼图弄下来后、在木牌上出现的圆孔时,他不禁感到困惑起来——圆孔里没有暗格,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孔洞,愣了一下,刘超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将双鱼图翻到背面,也就是原本镶嵌在木牌上看不见的那面,只见木质的平面上写有一行金色小字,同样是篆文,前面三个字依稀是“正一天”,后面几个字笔画太多,难以辨认。难道这崔波所谓的木牌中的秘密?

刘超不敢怠慢,连忙找来相机,为这几个字拍下照片,将数码相机连接到电脑上后,他在QQ上找到宋洋洋的名字,头像是灰色的,但他知道宋洋洋一般工作时都会开QQ,只不过长期隐身,于是试探地发过去一条信息:在不在?有急事找你。

半天没有回应,刘超不耐地拿起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给她,突然宋洋洋回信息给他了:什么事,请我吃饭?

刘超:先帮我翻译几个篆字,搞定了我改天请你大餐!说完便将刚拍下的照片发了出去,宋洋洋很快便翻译出来:正一天师盟威。

刘超瞪着这几个奇怪的字眼,愣了半天,问宋洋洋: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宋洋洋:我哪知道,这到底都是什么?

刘超:暂时没空跟你解释,回头联系啊。

关掉电脑,刘超点了根烟来到阳台上,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他的心情现在乱极了,本来以为把木牌还给人家就没事了,可谁知现在……一根烟抽完,他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回到房间打了个电话给老马,把那封信的内容和在木牌上的发现一并告诉了他,最后,他十分沮丧无奈地说道:“看来还是你说得对,咱们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有接替崔波的工作,继续调查木牌背后的秘密,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对付他们的办法,但是……还是试一试吧。”

“嗯,我现在就准备去找我那个研究道教文化的朋友,你刚说木牌背后那句话是……正一天师盟威?”

“是的,要不要把拍下的图片发给你?”

“行,你用QQ离线传给我吧,我到朋友那里再打开来看,另外……”老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上网查一查有关封门村的资料,咱们兵分两路,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秘密掘出来。”

刘超答应一声,将电话挂断后,望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中的自己的影子,用力做了个深呼吸:现在,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忽然间,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张模糊而诡异的人脸,电脑屏幕是黑的,因而看不清脸上的五官,但他的直觉却认为自己曾经见过这张脸,哦对了,封门村照片上那张脸!

刘超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回头望去——身后空空如也,那张脸不见了!刘超当场愣住了,究竟,是那张“脸”离开了,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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