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士的到来在福利院的院子里引起了一阵轰动。尽管风大,黑人们还是围在车子的四周,踮着脚尖往里头看,然后又对司机问东问西。大多数的人已经知道有几个欧洲人住在福利院——他们的家里。那些还没有看到的人赶紧跑来看他们出发。很多贫困的长住福利院的人坐在福利院主楼前窄窄的水泥石凳上。一个孕妇,从侧面判断就要临盆了,裹了一条大大的灰色床单,这更增加了世界末日的气氛。未来妈妈微笑着,可能是体内孕育着新的生命的缘故。在她暖洋洋的肚子里,胎儿觉得很安全。

那些陌生的客人,苍白的脸,面庞消瘦,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主楼。芒透过座位边上的车窗注视着他们,接着他要阿玛丽亚看。

“那边,”他对她说,“他刚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亚当转过身最后跟萨丽道别。

“太快了。”女人说,“我没来得及看他。”

“再试试。”

他有点不自在,他说不出为什么要询问这个女人,她的谨慎让他产生好感。她也不问他问题作为提供咨询的交换。那几个人还在福利院的门口说话,萨丽来和他们作最后的告别。亚当背对着小巴士。芒瞥了一眼阿玛丽亚:今天早上,她应该说是美丽的,长长的头发拢在一起垂在脖子上。要是穿了剪裁保守的衣服,不化妆,别人会以为她是一个正准备到学校接孩子的中产阶级的家庭主妇。

“女人的神奇就在于能同时保持和抹杀过去。”他想。阿玛丽亚朝他转过身。

“您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因为您美丽。”芒回答,但很惊讶自己接下来补充的自私的话,“我热切地期待着您的判断。”

“您奉承我就是为了让我说您想听到的话?”她问,“他到底干了些什么,那个悉尼商人?”

“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他稍稍向前倾,以便缓解胃痉挛。

“我的工作真要让我得胃溃疡了!”他想,“再过几分钟,他就会知道这个拎手提箱的人是亚当·富尔涅还是真正的莫莱了。要是富尔涅还活着,他就可以为他的保险公司省下200万美金,还会得到一次晋升。少年的时候,他就想当一个英雄,一个创造者,一个改革家,今天他只是期待着加薪,如果这个可怜的家伙肯屈尊签一份文件。

艾里亚娜第一个上了车,和芒说了声“新年好”。

芒微微抬了一下帽子,和蔼地回答道:“也祝您新年好。”

她到了他们跟前,先和芒握了手,之后和阿玛丽亚握手。

“您也是机上的乘客?倒霉的飞行,不是吗?真是丑闻!”

她说的是法语。阿玛丽亚问芒:“她说什么?”

“哦,对不起!”艾里亚娜说,“我的英语不好,但我不气馁。我再说一次:您也在那架可怕的飞机上吗?您也去拿行李?”

阿玛丽亚摇摇头,一绺长长的丝一样的头发从脖子上滑了下来。她纠正说:“我住在拉斯韦加斯……我要去机场,这位先生说正好可以顺便送我去。”

“很高兴您能和我们一起。”艾里亚娜说,就像是过去在马尔里请人喝下午茶。

她羡慕阿玛丽亚的长相。她嫉妒黑发黑眼的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她们,她们都像是刚从一部意大利新写实主义影片中走出来似的。

“你们是在哪儿碰到的?怎么碰到的?”

有一秒钟,芒又想起了阿玛丽亚裸着的乳房。

“在旅店的大厅。”她说。

阿玛丽亚可以不接着解释了:其他几个女人也上了车。约朗德,脸上流着泪,进了小巴士,一边擤着鼻涕,一边靠窗坐下。丽兹跟着她,坐在她身边。

克洛蒂尔德坐在前面的一个位置上,亚当也上了车,和司机谈起话来。艾里亚娜离开了芒和他的女伴,坐到丈夫身边。

调查员耐心地等着阿玛丽亚的结论。

“现在可以说点什么了吧?”

“我只看到了他的背。”

好像是要帮他们的忙似的,艾里亚娜喊了一声丈夫:“亨利,要是你能友好地转过来,你就能和芒还有陪他来的年轻女士打招呼了。这可是今天早晨的惊喜……”

亚当转过身,比昨天开心些,朝调查员走去。

“我们想您了,芒先生。”

他的讽刺没有取得效果,他接着说:“我们一起去洛杉矶?更好:我们平摊费用!眼下,这样我更宽裕。”

他看了阿玛丽亚一眼。

“我想您忘了给我们介绍了……”

芒观察着。

“这位年轻的女士名叫阿玛丽亚。”

亚当用清楚的嗓音说:“我叫亨利。因为我不知道您的姓,我也不多说我的。您可能是芒的一个女友吧。老朋友还是新朋友?”

阿玛丽亚在如此法国式的闲谈中感到有点迷茫。话多得像春雨。

“我是芒先生的一个朋友。”

亚当开玩笑说:“他真幸运能再次遇见您,就这样,偶然地遇见您。或者说第一次遇见您。您和我们一起去洛杉矶?”

“不。”阿玛丽亚回答,“只是一起去机场。”

芒肯定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哪怕是再出色的演员,丝毫的惊讶就会揭穿他们。

“芒先生应该和您说过我们的遭遇了。”亚当接着说。

“当然。”阿玛丽亚说,“你们今天早上去洛杉矶是对的。在这儿你们找不到一问空房。直到下星期,所有的饭店都是满的。”

“好,呆会儿见,也许。”亚当回到了他的座位。

经过约朗德的时候,他说:“别哭了,我们不埋怨您了。结束了。”

约朗德想说一句话,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丽兹替她说:“她肯定您讨厌她。”

“怎么会?”亚当回答,“我难得像今天这么亲切。”

约朗德摇了摇头。丽兹解释说:“有时,受了刺激,她会说不出话。但不仅仅因为您和您家人……”

当说到“家人”这个词的时候,她又做了一次鬼脸。亚当弯下腰,低声说:“再敢做一次鬼脸,我马上把你拖到黑暗的地方掐死。”

“上帝!”丽兹说,“我会怕你的!”

她笑着继续说:“你的方法是:拖到阴暗的地方掐死?”

恼火了,约朗德想让他们闭嘴,她在便签本上草草地写了一行话,递给他们:“你们的玩笑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丽兹于是用正常的语调说:“除了我们,约朗德还卖出了四个座位,那些顾客可能会向旅行社要求赔偿损失,可能会打官司。”

“这不是我的问题。”亚当辩解道。

他回到座位上。阿玛丽亚柔声柔气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不管站着还是躺着。”

“帮帮我。”芒说,“两个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以让人认错,把两人混在一起,把这个当成那个?”

“我不知道。”阿玛丽亚说,“人是会变的。我认识的那个家伙,我叫他‘混蛋’的那个,可能也变了模样。但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会变成眼前的这个人。”

芒不想放弃:“阿玛丽亚,您是聪明的女人……”

“我很高兴知道。您想知道什么?”

“试着评论一下,说说两人的不同之处。”

“是同一类型的人,这没错。这个人看起来约四十五六的样子,年纪可能再大一点;但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他的举止算得上是优雅的;尽管胡子拉碴,他看起来很体面……这和您感兴趣的人有天壤之别。长相嘛,也算差不离吧。我认识的‘混蛋’有很多头发;他也有。但那人是从来不会玩这种礼貌的游戏的。还有什么也让他们区别很大。是目光。”

罗德里哥转过身:“大家都到齐了?你们什么时候付我钱?谁付钱?”

“我,付现金,等到了洛杉矶。”亚当回答。

“您有足够的现金?”

芒帮富尔涅解了围,在车子后面座位上说:“我会分摊,为大家排忧解难。”

“他们真幸运,能和您在一起!”罗德里哥说。

亚当掏出一张信用卡,拿给他看。

“这儿附近有没有取款的地方?”

“有,在GMG酒店。我昨天经过的时候指给你们看过的,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酒店了,就在往机场去的路上。要是你们希望我在那里停一下……”

“是的。”亚当说,“身边有点现金会让我更加放心。”

小巴士很快驶上了拉斯韦加斯大道。著名的斯特里普街现在就像摆放着熄灭的生日蜡烛的蛋糕,昨天的节日气氛已经不再。那些宏伟的高楼大厦,稀奇古怪的建筑似乎杂乱无章。几辆小车,好像是科幻片里的机器人模样,清扫着街上和人行道上的垃圾。尽管风吹皱了湖水,丽都大酒店前的人工湖看起来还像是一个铝盖。在这朦胧的黎明,在一片云的后面,太阳在寻找一条缝隙好射出它的光芒。

一辆辆汽车慢慢地行驶着,它们疲倦的司机精神恍惚。孩子们,鼻子贴在车窗上,还有一点活力。

“他们要睡着了……”艾里亚娜说,“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会累得要趴在方向盘上?”

“他们要回巴斯托或里诺的家。”罗德里哥回答,“他们肯定整夜都在人行道上吃饭、喝酒、看表演。有的人还要回凤凰城呢。”

“远吗,凤凰城?”克洛蒂尔德问。

“十二小时的车程!”

这和她有何相干,凤凰城和十二小时的路途?在永恒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她又强烈地感觉到了亚当的存在。

“如果他是我父亲,”她想,“我宁可死掉。万一,由于母亲的失误,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她的头枕在男人的肩上,闻到他皮肤的味道,汗昧、香皂味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爱他。

“克洛蒂尔德?”母亲在小巴士的另一边喊了她一声。

“什么事,妈妈?”

她从遐想中挣脱出来。

“你饿不饿?”

“不,我不饿。”

亚当忍不住把手放在克洛蒂尔德的手上。后者非常大胆,将自己的手翻过来,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让人联想到性行为。

虽然绝望,萨缪艾尔还是再试着问了一次:“阿玛丽亚,您确信没搞错?”

“您有完没完?”

“是的,我坚持要问。否则,我就不再问了。”

“瞧,坐在您感兴趣的男人身边的姑娘可是个十足的美人……”

“那是他女儿!”

阿玛丽亚吓了一跳:“谁的?您跟我说什么?”

“那个姑娘被当做是这位先生的女儿。”

“那姑娘绝对动了真情,而他,他也疯狂地爱着她。”

艾里亚娜听到了,转过身说:“谁疯狂地爱着谁?”

“我说我的一个女友和她的情人。”阿玛丽亚说,接着她凑到萨缪艾尔的耳边低声说:“她的耳朵可真尖!”

阿玛丽亚的聪明和敏锐让芒很为难。或许一起再乘几公里的车,她就能摸到事情的根本了!

她继续说:“您怀疑另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弄没了,是这样吗?我可不想卷入到您的调查中去。”

“您不会卷入任何事情。”萨缪艾尔保证道。

他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以莫莱的身份到法国的男人和法定的妻子之间达成了某项协议。她会为了钱而接受玩这个移花接木的游戏?这一切都缺少证据,只是一种假设。

小巴士很快就要经过摆放在“卢卡索”旅馆中心大道口的史芬克斯像。车到GMG大酒店前,他们都下车几分钟。阿玛丽亚问萨缪艾尔她现在该做什么:不道一声别就走?如果说再见,人们难道不会问她为什么不到机场才下车?

“和我们呆在一起。”芒建议她,“最好不要引起注意。”

和车辆管理员谈过话,打了一张五美元的票,罗德里哥获许把车停在几米远的地方。大家走进恢弘的大厅。在大厅的尽头,电梯人口附近站着持枪的保安人员,他们正在检查磁卡:是允许上楼的钥匙。

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亚当看到一个和他的信用卡相配的取款窗口。他出示了他的信用卡,要求提一万美元的现金。女职员和他打过招呼,笑了笑,在电脑屏幕上查找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去找另一个同事。很快,办公室主任接到电话,出来和他们会合。在电脑监控下的卡需要一个许可号;否则卡就被拒绝。职员采用了缓和的态度:“我们和芝加哥总行的卫星联络出现了暂时的中断。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稍微等一下…

…”

“尽管这张卡按理说是可信的,提取一万美元的现金你们还需要特殊的许可?”

“您可否输入您的pin个人密码?”职员问。

“您手上有我的卡,它的有效期写的是一直到2001年6月6日。”

“您在总行使用的pin个人密码是什么?”

亚当想起了莫莱的记事本:他研究过,在备忘录里他没有发现和这张卡相关的什么附加密码。现在不是犯错的时候,免得总行的安全系统对他更加注意。

“那就给我你们认为能给的钱数吧。”

第二个职员回来,在第一个职员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我们至多只能给您取三百美元。”

办公室主任也上前确认说:“三百美元,先生。就这么多。”

“我很遗憾。”亚当说,“银行什么时候开门,明天?”

“今天是2000年的第一天。可能2号各处的银行还是关着门。”

“在洛杉矶,我可以取到多于三百美元的钱吗?”

“我无可奉告。在各个州,法律是不一样的。”

亚当兜里揣着三百美元,出来和其他人会合,大家都停留在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面前。客人们站着就能看到世界各地发生的事件。亚当看到香榭里舍大街。

“看!”艾里亚娜说,“我们已经知道呆会儿那边要发生的事情了。我喜欢时差。今天早上,我们就是神。我们看着人们在同一天会做什么,但那是九个小时以后,也就是说在另一个千年,在香榭里舍大街上!”

亚当看着这个表面上被自己骗了的女人。她注视着几乎占据了他们面前整堵墙的大屏幕。她可以算是吸引人的,因为在死气沉沉的人群里她是活跃而风趣的。孩子们也玩劲十足,到处乱跑。个个孩子都有手机,这样家长就能随时知道他们在哪儿,叫他们,找他们。他们戴着银色纸制的帽子。在这样的气氛里,发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份失落。

他从不离手的手提箱有那么一刹那变得很沉重。有那么一秒他想抛开一切:穿着轻薄的裤子,敞着衬衫,在一个岛上。没有手提箱,没有电脑……突然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莫莱的形象,在飞机上坐在他旁边的死样。他又看到自己在翻尸体上衣的所有口袋。

丽兹走到他的身旁,说:“就是从远处看,你都是一副有罪的样子。振作一点,如果你想抽身的话!”

“谢谢。”他回答。

罗德里哥来找他们了。

“走吗?不然,我们永远都到不了洛杉矶。”

阿玛丽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被萨缪艾尔的举止搞糊涂了,他给了她很多乐趣,但同时也让她非常不安。她希望他能敷衍一下,客套一下,哪怕就表现一点点的柔情也好。她希望听到他说点诸如此类的东西:“因为您,拉斯韦加斯变得令人难忘。”

但调查员一脸沮丧。这些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聪明绝顶、非常敏感的女人们让他无所适从。

萨缪艾尔也觉得自己成了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的人物,跟着飞快的画面,一会儿在香榭里舍,一会儿在纽约城,一会儿在悉尼歌剧院。接着画面上是一群滑水者的远景。他有点敌对地看着那些滑水者,他们在巨大的波涛上驾驭着,伴着渐起的泡沫,潇洒如神仙。这些在滑水板上起起落落的人可能就此消失,被蓝色的大嘴吞没,滑入永恒的深渊。他奇怪地感觉到自己老得很快。在墙上,是乘风破浪的健儿,在他身旁是目光茫然的成年人,还有化装成小丑的孩子在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穿着旱冰鞋四下穿梭。

最后他觉得跟踪一个男人很荒诞,那人只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从死尸的口袋里偷了证件和电脑,想要回他身边的人盗用他的发明而赚来的钱。这个男人,这个化名莫莱的男人,比起那些失去心智的办公室职员,一天早上平静地到工作的地方,掏出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射击同事,他不是要好许多?这个所谓的莫莱,比起那些在中美洲肆虐、让富裕的国家束手无策的毒枭,不是很清白吗?那些媒体尽力渲染的系列杀人犯不知道比他凶残多少倍!一脸迷茫,他盯着屏幕上成千上万的游客汇聚在耶路撒冷的景象。

“每个人都在同一个地方寻找自己的神明。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不会发疯?”他自问。

他有点惭愧。他又想到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幕。

男人,哪怕是聪明敏感的男人都会偶尔犯傻,他刚才就做了蠢事。阿玛丽亚想拥抱他,这个无聊而人情味十足的举动不过就是假装亲对方的脸颊,右边一下,左边一下,再右边一下。不管哪个原始部落的人都不会像他那样退后三步。就是现在,他还是无法清楚地解释到底是出于哪个模糊的理由让自己如此断然地拒绝阿玛丽亚的拥抱。逃避拥抱,难道是因为他想完全抹掉他们曾经度过的亲密的一夜?

“您好像很冷淡,”阿玛丽亚对他说,“其他的,我也无所谓。我以为您比别人强些。但显然,第二天男人就对他睡过的女人背过身,不理不睬。那是懦弱。”

她躲在毛玻璃的后面。

状态不佳的他想挽回自己的笨拙:“我可以把您坐出租回去的钱给您吗?回您家用的?”

这个“您家”,租在旅店的一间临时客房,捅到了阿玛丽亚的又一个伤口。

“不必。”她硬邦邦地拒绝,“不必!”

但她又同情他。

“芒先生,一个人如果像一台电脑那样工作,有的时候也应该拔掉电源的。您知道微笑吗?凭着这个微笑,这个不可或缺的工具,您可以在您的错误上插上箭,做上标记,然后扔到垃圾箱里去。”

“您以为,”芒问,“那个敲键盘的人,他本人也要扔到垃圾箱里去?”

“您还不至于。”阿玛丽亚回答,“我要走了。”她一边说,一边走开。

但她又折了回来。

“您想要证明您指给我看的那个男人不是从澳大利亚来的商人?”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阿玛丽亚把他拉到一边说:“我送您一条线索……”

“您要帮我?”芒问。

“没有的事!”阿玛丽亚否认道,“我之所以要告诉您,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是垃圾。出了事故以后,他瘫痪了几个星期,动过好几个手术后才康复。他的椎骨里有好几根固定骨骼的钉子。这些钉子每十五年要换一次。会有磨损:不是金属就是椎骨。如果,有这些线索,您还不能逮住他或者另一个……”

“谢谢。”芒说,“我会帮您买下您的香水屋的。”

“芒先生,我向您提供像黄金一样宝贵的信息,只是因为您是远道而来。”

这一次她走了,没有回头。

不远处,亚当高声问约朗德:“您,还好吧?”

约朗德在便笺本上写道:“我只是说不出话,又不聋,不用对着我大吼大叫的!”她把纸条直伸到他的鼻子底下,下面还有一句:“如果能回巴黎,我什么都同意。如果不侮辱我,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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