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韩和, 近来士族说亲确实比以前难得多。

覆巢之下无完卵,姬越清洗了一大批士族,剩下的能够保全自身的, 除了是因为本身没有太多毛病之外,大多是中下品士族,这些人家放在以往是压根入不了韩家这样的大士族眼的, 不少士族自矜身份, 宁愿三五家争夺一个未婚女郎,也极少愿意降等求亲。

对于很多贵女来说,这大约是一个浪漫的少女青春。

曹操的便宜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卫青在外带兵,剩下的三个儿子有两个成了婚, 还有个四子赵惟,因为曹操的缘故,这位庶出的四郎君倒也不愁娶,甚至还能在仅有的几个门当户对,年龄合适的女郎里再挑一挑, 比韩和的处境好得多。

赵惟对自己的婚事却显得有些不上心,应该说自从去年起,他整个人就变得有些阴郁, 原本他母亲还能稍微开导一下,但自从三十六个美人获宠之后,这位在赵家名为妾室实为大妇的娘子就和儿子一样也阴郁了起来,母子两人也很少说话,偶尔碰面,也是催促婚事。

曹操对便宜儿子其实也挺上心的,他找赵惟谈话了好几次, 也没有问出什么来,赵惟反而更加抗拒了,还是赵家的老仆以为主家贵人事忙给忘了,才稍微提了几句。

很多士族的婚事都是从小定下的,赵惟和玉怜的年纪相仿,身份合适,十来岁时就订了婚,赵惟在崔家出事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玉怜,却在玉怜以女闾娼女的身份来到曲沃之后喜欢上了她,但他除了多去几次女闾之外没有任何救她出苦海的办法,后来玉怜被当成秦人细作杀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半。

身为士族子弟,哪怕认定玉怜是冤死,赵惟也不可能为一个死去的玉怜对抗朝廷,他的脑子还清醒,可人是真的颓废了。

曹操起初听得云里雾里,后来理顺逻辑之后仍然无法理解,一个细作,一个不干不净的细作,怎么就能把人迷成这样?再退一步说,这细作就算长得再美,功夫再妙,人也已经死了,为了个死人茶不思饭不想,连女人都不娶了?这是什么逻辑?

乱世枭雄难以理解生死不渝的爱情,琢磨着这个儿子已经废得就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了,也不好再拘于身份,就让妾室留心一些貌美的普通士族女郎乃至寒门女郎,妾室差点和他打起来,毕竟寒门再贱也不可能让女儿去做妾,他这样说,是打着要儿子娶寒门女郎的主意了!

曹操觉得自己的逻辑很顺,儿子都成这样了,娶个门当户对的女郎进门也是麻烦,更何况女人嘛,长得好看性格过得去就是最大的好处了,身份是附带品,高了低了都一样,男儿立世,哪有奔着从妻族获得利益去娶妻的?也不嫌丢人。

只能说,曹操适合去给韩和当爹,一天照三顿饭揍,才能把这从根子上长歪的苗给扶正。

对于曲沃婚恋季的到来,姬越毫无察觉,卫青那边打得顺畅,江南魏雍那里也办得很不错,和钱家大郎君里应外合之后,魏雍很快组织了一批老渔民作为水军,联合钱临自己的人手攻占下了几处大岛,虽然钱家人至今还缩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岛屿上,但缺粮少水,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戚继光,养好了身上的伤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亲信离岛登岸,这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亲眼见过海贼窝的情形之后,立刻放弃了招安的奢望,上岸没多久就花重金弄到了几张身份文书,找了住处安身。

姬越很满意戚继光的头脑清醒,她一开始想过招安这批海贼,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伙海贼无恶不作,截杀商船,抢掠物资,以虐杀人为乐,海贼窝里至今还关押着上百个女人,哪怕招安是件一劳永逸的好事,她也不愿意让这种人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除此之外,姬越还把那个收受贿赂,贩卖身份文书的县丞记下了,又观察了两天,把这人也列入了清洗名单里。

姬越手里的名单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批已经快要杀完的女闾案士族,近来又多了很多官位空缺时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贪污占了六成,受贿占去三成九,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犯了其他的罪行。

士族有士族的劣,寒门有寒门的贱,姬越对这些人没有太大的期望,也谈不上失望,但杀还是要杀的。

在此基础上,姬越觉得有必要设立一个监察机构,名义很重要,哪怕她不必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情报来源,但设立这样一个机构,多多少少会让还没有伸手的寒门官员有些忌惮。

这样的监察机构需要一个忠诚她的人,姬越第一个想到魏雍,但魏雍的能力远不止到这一步,但其他的人要不是身份不合适,要不就是性格不合她意,姬越在众多官员之中没有犹豫太久,就定下了一个人选。

韩和。

忠诚这个词有点虚,换个近义词,离不开她的人也可以视为忠诚,比如窦英这一批寒门官员,少了她就没有前程甚至性命,韩和能力平平,甚至很多时候显得短视愚蠢,但姬越看好他对权力的渴望。

暮秋时节,枯叶落尽,显得气氛有些肃杀,姬越撒出去的棋子终于有了回应,朝野之中渐渐有了一点传闻,只是三公不动,无人带头,虽然背地里的议论纷纷,但到底还是没什么实质上的水花。

姬越只当无事发生,照常上下朝,哪怕很多官员向她低头行礼时都忍不住带上了一点探视的意味。

白起是急性子,奏报了朝事之后没有向往常那样离开,没有犹豫太久,就开口道:“陛下容禀!”

姬越不用问都知道白起想问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异世来的人,只道:“讲。”

白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近来朝中有人妖言惑众,称陛下本为女身,此等谣言应当……”

姬越说道:“并非谣言。”

白起愣住了,朝中传得沸沸扬扬,他一个字都不信,如今这话从他的陛下口中说出来,容不得他不信。

姬越说道:“朕生而残足,是朕之过?”

白起下意识道:“当然不是!”

姬越又道:“朕生而为女,也非过错,古往今来只有昏君误国,没有女君亡国,廷尉如不接受,可自去。”

白起连忙下拜,急声道:“陛下圣明之君,岂有因身而异,臣愿为陛下驱策,惟命是从,死而不辞!”

姬越起身,上前几步扶起白起,笑道:“有廷尉此言,朕就放心了,你我君臣对谈不必隐瞒,对有些人,朕还有话说。”

白起应是。

白起退走之后,姬越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张异,见他笔下墨珠滴落,在竹简上滴成一滩,就知道他也惊住了,不由大笑出声,道:“不知太史令准备如何记今日之事?”

张异怔怔看了一眼姬越,甚至连礼节都忘记了,醒觉之后连忙低头下拜,犹豫片刻,只道:“臣如实记。”

姬越笑了,几步走到张异面前,俯身抬手,把他的脸抬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不会记朕有妇人之癖吧?”

张异下意识地避开了姬越的视线,垂着眼睛道:“君上若有,臣如实记,君上若无,臣也如实记。”

姬越收回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没意思,很没意思。”

张异低着头没有回话,耳朵却红了个尖尖。

白起之后,又有几个官员来奏报事务,却没有一个敢像白起那样直接问的,姬越仍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唯有见窦英欲言又止时直截了当地告知原委,她本来以为窦英也要惊讶一下,但窦英只是怔愣片刻就跪倒在地,发狠道:“请陛下给臣两千兵马,臣去为陛下屠光所有知情之人!然后臣再以死谢罪!”

张异毫不犹豫地把窦英原话记下。

姬越看了看窦英,倒是没想到一个粟官能有这样的胆识与狠劲,她对窦英是很满意的,笑了笑,只道:“有臣如此,朕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窦英再三叩首,只道:“其余臣子也就罢了,儒生会出乱子,臣愿去担杀儒之罪名!”

姬越原本想好了这事让谁去办,但见窦英这样忠诚,还是有几分舒心,安抚地又说了几句,才把窦英稳住了,就在这时,曹操和魏灼一起到了,魏灼一向衣冠整齐的人这会儿头发都急得没梳理好,刚一进殿就急急忙忙地说道:“陛下容臣禀……”

姬越让窦英退下,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解释。

魏灼惊住了,曹操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在两人不像窦英和白起那样单独面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下来。

姬越倒也不嫌累,她知道,敢在这时向她问询的都是真正的心腹,说开了也就好了,原本魏灼是不在她预料范围的,今日能来,她倒是颇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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