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9日黄昏。晴。

李双双家。

从麦野家出来后转个弯,就到了李双双家门口。

我们站在门外叫了好大一会儿,李双双才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又不开门,隔着铁栅说:“季警官,这大冷天的,你们咋跑这来了?哎哟!”她又面向我说:“这不是上次帮我申冤的那个警察小姐吗?你叫……淑心,瞧我这记性,我回来还跟这左邻右舍的说,像淑心警官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人物,咱农村哪见得着?能人都往大城市里扎堆。”

我这一会儿工夫被两个人夸奖了,再怎么有自知之明也不免飘飘然,如沐春风的感觉,想大洼乡的人嘴甜恐怕是共性。

季强站在雪地里,冻得直跺脚,说:“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说话。”

李双双说:“哟,那可不行,我男人没在家,你们这一群大男人进屋去,好说不好听的。”

“你咋说话呢?这些都是市里来的警察,就找你了解了解情况,还能有啥别的想法,莫不是惦记你这半老的娘们?”季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恕可能是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进去了,让淑心和她聊聊,她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我听出沈恕的意思,就问李双双:“我自己进去和你唠唠嗑,行吗?”

李双双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打开铁门,把我放进去。

进了屋,李双双忙让我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说:“淑心警官,你可别见怪,我知道你们是为张芳的案子来找我的,我不让他们进来,不为别的,是因为有些话当着爷们不好说。”

我想起季强说的李双双和张芳关系很好的那句话,就问:“你是不是早就有一肚子话想跟警察说了?”

李双双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就你懂我,张芳活着的时候和我好得像亲姐妹似的,她这一死,我心里忽悠悠的,多少天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以前我俩亲姐热妹的场景。不为她报仇雪恨,我这辈子都不甘心。”

我说:“县公安局那些人在大洼乡驻扎半个来月了吧,你咋不和他们说?”

李双双摇头说:“也没人来问我呀,再说,这事关系到张芳的名声,我也不能随便跟人说。”

“怎么还关系到张芳的名声?难道她……”我略感奇怪。

李双双忙摆手阻止我说下去,说:“快别瞎猜了,我跟你说,张芳结婚一年来的时间,从没和麦野同过房,她到死都是姑娘身子。”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我忙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放下,说:“这你咋能知道,是她亲口对你说的?”

李双双偷偷摸摸地向外踅摸两眼,做出唯恐隔墙有耳的样子,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麦野那方面不行,和张芳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两口子为啥成天吵架,为的就是这个。张芳结婚半年后就想离婚,可是麦野不同意,让他去看病他又不去,就这么生生耗着,让张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着他守活寡。张芳那段时间心里郁闷,又没人说个知心话,才整天往我家跑。”

我仍感觉难以相信,进一步求证说:“现在的姑娘到结婚还是处女的,像凤毛麟角一样稀罕了。就算麦野真的不行,张芳结婚前就没谈过朋友?没破过身?”

李双双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别人不敢说,张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谈没谈过朋友能逃过我的眼睛?她人才出众,眼光也就高,模样不济的不行,没才气的不行,老的不行,小的不行,挑挑拣拣的,结婚前千真万确没跟过别人。按说麦野在大洼乡是头挑的人才,配张芳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可谁想到这一出,这不是坑人吗?”

我缓了缓神,说:“你让我进屋,就为了说这些?”

李双双瞪圆眼睛说:“就这些还不够?这事不是明摆着,杀死张芳的凶手就是麦野,张芳要离婚,麦野不肯,又怕他把自己的丑事泄露出去,干脆动手杀了她。又把尸体扔到砖窑里,扒下尸体的裤子,那是故意摆迷魂阵呢!县里那些公安就上了当,查这个查那个,就是不调查麦野,你说他们咋就那好糊弄。”

我心想张芳遇害时,麦野正在派出所里关着呢,要杀张芳,除非他会分身术,不过这话倒不必对李双双说。我说:“张芳和你闲聊时,有没有提到过她有其他相好什么的,她花一样的年纪,老公又不中用,她就干熬着?”这句话是我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我总感觉这案子和风月有关。

李双双说:“真没有,这个我百分之二百地保证。倒不是张芳怎么三贞九烈,确实是眼界高,没有她看上眼的。咱大洼乡手扒拉着数,年轻一辈里就麦野和张帆两个算顶尖的人才,一个是张芳的亲哥哥,一个是她不中用的老公。她能跟谁相好去?我一直劝她进城去,她也有点动心,可是还没来得及真做出什么,就出了这档子事。”说着话李双双的眼圈也发红,看上去她是真心为张芳难过。

我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今天的话就限于咱俩知道,在案子没破之前,你别跟第三个人说去。”

李双双说:“我能跟谁说去?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多长时间,你要是不来,我跟谁也不说。”

我把手机号码留给她,特意嘱咐她一旦有情况随时通知我,随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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