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并不太确定, 不知是否会错了意。

她忽然发觉了韩廷的厉害之处, 玩暧昧都如此有度,撩人于无声。似是而非,若有似无, 不毁自个儿半点儿身份, 也不给对方半点儿不适。

他撩完,不予停留, 不再挂心;她心里却扔了颗石子, 涟漪阵阵。

她觉得他那一笑绝对意有所指,可又不太信自己入得了他的眼。

包间里,柔歌慢调在空气里缓缓摇着。纪星看见那位美女靠在肖亦骁怀里, 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

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寂寞。

她也在这份空洞的寂寞里。

她看了眼手机, 恍然发现, 不知不觉中早就过了零点。

她的生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

而手机静悄悄的。那个沉在海底的人,他的对话框始终没有浮上来。

此刻他在干什么呢,和别人一起……

她立刻打住, 忽地端起一杯红酒, 一闭眼喝了大半杯。

韩廷看向她。

纪星拿纸巾擦擦嘴巴,说:“我想走了。”

“行。”韩廷起身,和屋内的人告别。

纪星站在他身侧, 看他跟人握手。她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量, 握手时手腕上的筋绷了一下。她像是忽的被他那手抓了一道。

她随他出门上走廊, 望一眼他高大的背影, 看着意外的有种安全而有力的感觉,充实而不寂寞的感觉。

她心跳微乱,稍稍吸了口气。夜晚,是个叫人意乱的时刻。

是不是有那么一个科学研究说,不要在夜晚做任何重要决定?

进了电梯,韩廷摁下关门键,数字缓缓下降。

他随口问:“你住哪儿?让司机捎你过去。”

她没答。

韩廷回头看她,她微低着头,脸很红。

韩廷问:“怎么了?”

她心跳越来越快,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抬头:“刚才的赌,你还没说你要的赌注呢。”

韩廷一时没说话了。

那是他一时心旌动摇之下的越线,不太恰当,有失分寸。实在是夜里这地儿的气氛弱化了人的心理防线。

她脸红得像颗小番茄,衬得眼睛晶晶亮的,忐忑望着他。

四目相对,彼此已是心知肚明。

他尚未说话,她又问:“如果我赢了,你真会给我3.4%的股份么?”

“会。”他说的实话。

“那我也愿赌服输。”她说。

她觉得自己是疯掉了,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她脑子嗡嗡乱响,一片麻木。唯一肯定是,她今晚没法一个人回去的。绝对不行。

电梯门开,韩廷下巴往门外指了指,她低着头走了出去。

到了一楼,出大门前,韩廷脱下西装外套套在她身上。她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拒绝。衣服里头有男人残留的体温,很暖;还有淡淡的松木香味。那西装穿在他身上很合身,此刻却是很大一件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连韩廷也格外沉默。

司机把车开到东扬医疗楼下,韩廷带她上了45楼。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一整面的落地窗映着窗外的夜景,室内没开灯也很亮堂。

纪星顿时惶然,他喜欢在这儿……做?

正想着,韩廷走到一面白墙边,不知在哪儿摸了一下,墙上开了一道门,里头有间很大的卧室,干净整洁,还有浴室。一面衣柜里挂着各种西装衬衫,皮鞋也摆了一柜子。是他临时休息和换衣服的地方。

她来过这么多次,都不知道有这番光景。

韩廷扶着门,看着她进去,说:“这会儿还能反悔。”

纪星逞强地顶嘴:“我又不亏,反什么悔?”

韩廷被她这话逗得无声笑了下,随手关上门。

门“咔擦”一声,轻轻合上,像是宣告某种仪式的开始。

韩廷起先有几秒没说话,纪星倒摆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抬头问:“我洗完澡穿什么?”

韩廷从衣柜里随手找了件衬衫递给她。纪星抓过来进了浴室,她并没有磨蹭多久,很快就套着件大衬衫出来了。

韩廷在浴室的功夫,她蜷在床边的旋转小圆沙发上看窗外的夜景。

这一刻她反而平静下来,还有工夫欣赏夜色,又担心外头的人会看到里边。她用力拉窗帘,不想根本拉不动,应该在哪儿有机关,但她找不到。

她坐了会儿,又对身上的衬衫产生了一丝兴趣。这衬衫看着硬硬的很有型,穿着却柔软舒适,还有淡淡的香味。

她揪起衣领,低头嗅了嗅,果然是韩廷身上那种沉木般的香味,像秋天的森林。

正闻着,听到一道低声:“你属狗的?”

她抬头,见韩廷出来了,穿着件宽松的浴袍,黑发已擦拭过,一簇簇湿漉漉的。她从没见过他私下里的这副样子,太过暧昧。

纪星说:“我闻闻看,万一你这衣服很久没洗了。”

这人还真是,一紧张或害怕的时候,嘴皮子功夫就格外了得。韩廷暗自好笑,懒得跟她争,弯腰找遥控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户外的夜光,纪星却格外眼尖,问:“你笑什么?”

韩廷不答,摸出遥控器来,摁了几下,滴滴声起。

纪星警惕起来:“什么声音?”

韩廷:“空调。”

纪星更加警惕:“你开空调做什么?”

韩廷垂下手,扭头看她:“夜里温度低,我担心你过会儿着凉。”

“……”纪星不吭声了,蹲在她的小沙发椅上像颗固执的小萝卜。

韩廷放下空调遥控器,手正要摸墙上,纪星:“别开灯。”

他顿了一下,也没坚持。

纪星回头看身后,默默说:“这窗帘怎么关啊?”

韩廷道:“这窗帘厚实,关了人都找不着。”

纪星说:“可外边都是办公楼,说不定还有人在加班……”

韩廷眯了下眼:“里头黑灯瞎火的,外头能看见?这会子搁我跟前装文盲了?”

纪星被他抓包,挣扎不能,又道:“可视觉上还是很……除非,你就喜欢这样。你有特殊癖好!”

还用上激将法了。韩廷脸上浮起一丝浅笑,问:“我就好这口。有意见?”

纪星头皮一麻,没料到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人私下也有如此没正形的一面,她纠结半天,硬的不行来软的,怂怂地放软声音,商量道:“关窗帘吧……好不好啊……”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声音里的撒娇。

韩廷顿了一秒,有一会儿没出声。

“开灯还是关窗,你挑一个。”他说,忽然之间没功夫跟她磨叽了,手掌拍了下床,说,“过来。”

纪星脑袋里警铃一响,她还得再缓缓。

她抱着自己,倔强地蹲着她的萝卜坑。丝毫不知此刻她穿着他的衬衫,蜷在他的床边,衬衫下摆露出的双腿又白又长,引着人去一窥那下边的风光。

韩廷等了她半刻。她不过来,他走过去,把那旋转沙发一扭,将她转到正对自己。

纪星猛地撞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他俯着身,浴袍微松,胸口到腹肌的流线一览无余,带着扑面而来沐浴过的清香。视觉嗅觉的双重冲击让她脑子一炸,浑身的神经都蓦地紧张起来,夹杂一丝难言的刺激:“我……”

“叫你过去,怎么还不听话了?”他说,眼睛原落在她衬衫领口深处,说话间,目光已缓缓上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的眼睛。

“我……”

“要我抱?”他忽而一笑,轻声问。

她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发言。他将她一团儿抱起来放去床上。纪星没料到自己能被人以这种姿势轻松抱起,像放置一个玩具。

人仰倒进床,他除了浴袍,欺身上来。

她一瞬惊呆,有如看见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体雕塑石膏像,这一刻的视觉冲击让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理,什么忐忑忧愁悲伤快乐期待放纵,一股脑儿全抛走。只剩紧张,她慌得身体绷成了一张弓。

而他的手深入探索这把弓的构造的一瞬,她惊得差点儿从床上翘起来,如同惊弓之鸟般盯着他。

他也看着她,目光幽且深,似乎在隐忍什么,又似乎在判断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惊惶,忐忑,不安……

他仿佛拨动琴弦,她越来越紧张。她预想的这场对弈该是直入正题速战速决。可对他来说,却绝不会草草收场。

她莫名想起在德国的时候他开着车,他的手,手指骨节硬朗而有力量,轻易撩拨着指尖的方向盘。

此刻她就是那个晕眩的方向盘。

偏偏他非常有耐心,一切都有条不紊循序渐进。而她仿佛上刑场前的死刑犯,每

一声敲鼓都是在助威,渲染,造势,于她是不断堆积的紧张感。

他有那么深的功夫,她却没那么强的承受力,不出一会儿就缴械投降,呜呜嘤咛。整张脸烧成了小火炉。

她别扭,尴尬,无颜以对。她别过头去,不肯看他。

韩廷把她滚烫的脸掰过来,与她对视。他没料到她会那么紧绷,搞得他也有一丝紧张了。他在暗夜里极低地笑了声:“纪星,放松点儿,我不会吃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带着京腔,悦耳诱惑。

夜色中,他的脸庞异常俊朗,眼睛幽暗,窥测着她的心。

她被他看得心脏狂跳,隐约闻见他手指上她身体的味道,她有一瞬的羞耻,随之却是诡异的释然。

已经到这一步了。又不是第一次,紧张什么,忌惮什么,反正也是回不去的了。

一辰他,他也是这样,和陈宜这样纠缠着呢。

她有些难过,可看着韩廷那双眼,她又没似乎那么难过。

韩廷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一个孩子,忽然,他低下头很轻地吻了下她的嘴唇。她一惊,心尖儿颤了一下。

她试探着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靠近去他怀中。

她闻见他身上似乎陌生可又很熟悉的气息,她竟一点儿不排斥,反觉十分安稳,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贴近他脸颊,不太敢直视他,却缓缓仰起头,轻轻啄他的嘴唇。

韩廷垂眸看着她,神色微变。

仿佛一道薄薄的冰幕消融化掉。两人彼此启开嘴唇,亲吻。唇舌交缠,唇瓣含吮。

她鬼使神差地放松了,彻底依赖于他。让他炙热的,有力的,强硬的,将她心里的空洞整个儿填满。

他于她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曾经,邵一辰年轻,炙热,像雨后阳光;而此刻,韩廷成熟,强大,有力,仿佛荷尔蒙酿成的酒。

她渐渐意乱情迷,内心渴望更多的充实,渐渐嘤咛出声。

与他之前料想的一样,她声音很好听,尖尖的,娇娇的,有一点儿哭求的意味,入骨,

“韩廷——”

韩廷身子微微一僵,竟被刺激得莫名兴奋。

他虽控制极好,却也有些难耐。眼见她反反复复被他折腾得哀哀弱弱都快发不出声音,他才结束这一场纠缠。

她满身热汗,脑袋扭向一边,急速喘气,听见他将套子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纪星闭紧眼睛缩进被子,把脑袋埋进枕头,假装自己是一只疯掉的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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