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褚奕峰猛然坐起,一手抄起榻边的衣袍披在身上,大声道,“进来!说清楚!”

凌霄帮着褚奕峰穿好衣袍,自己随意的拢了一身玄色大袍,帐外亲兵急急忙忙进来,慌道:“报告将军,刚才大将军的亲兵来报,大将军遇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没气了。”

褚奕峰脸色一白,凌霄一把握住了褚奕峰的手,轻声道:“我随皇孙去看看,大将军的大帐在军营最深处,没道理这么轻易的让叛贼钻了空子。”

“是,你随我来。”褚奕峰定了定神,带着凌霄一同去大帐。

韩信忠的大帐里已经围了一群将士,见褚奕峰和凌霄来了连忙止了喧嚣,躬身行礼。

韩信忠的尸身还在榻上,遮了一袭白布,褚奕峰走过去掀开白布,小心的遮住。转身大声道:“出事时谁在大帐里?帐外是谁伺候的?!全带过来。”

帐内一阵沉寂,凌霄冷冷道:“聋了?没听见皇孙的话?”

韩信忠的亲兵尴尬相顾,还是乌戟上前一步道:“三更时将军就……就派人拿了酒来,还招了几个女人,末将等不便在此,然后……咱们就不知道了,那几个女人只是哭说什么也没看见,完……完事后她们在帐中睡了一会儿,要趁夜色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将军已经遇刺了,再嚷出来……就这样了。”

褚奕峰越听越急,老皇帝当年打天下时的规矩,军中无赏不可饮酒,更不能命女人随行,就是怕误事,这韩大将军一下子犯了两个大错,又不明不白的丢了命,怎么向朝廷报告?!

褚奕峰一着急就忍不住回头看凌霄,凌霄这才发现帐中将士竟是全望向了自己,他身份再高在军中也不过是一个四品参军,都看他做什么?

凌霄哭笑不得,太子都派了一群什么草包过来,遇见了事全慌了神,难不成这也要自己主持大局?虽然他很想就是了。

凌霄调整了下心情,沉声道:“韩将军居然受了叛贼的暗箭,虽也有将军律己不严之故,但如今叛军压境,此事传出去怕是更扫了我军的士气。”

凌霄一脸的惋惜,“再说句私心的话,我等离开故土到了这荒茫之地,谁能预料自己没有这一天,死后若都是这个下场……”

凌霄声音慢下来,众将士心有戚戚,说到点子上了,兔死狐悲,要是褚奕峰按着实情大张旗鼓的报给朝廷,这韩家一门都会受牵连。

凌霄躬身对褚奕峰道:“下官斗胆,请皇孙先不要昭告全军,只说大将军是在自己帐中遇刺,至于其中端的,皇孙用密信报与朝廷,还是看圣上和储君的意思吧。还请皇孙仁慈,为大将军美言几句吧。

“这样一能稳定军心,也许更能激起众军士的斗志,下一战必能全力而战为大将军报仇。”凌霄条条分析,“二是……也为了安抚大将军的在天之灵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三是这样能让褚奕峰接手军中大权,四是……可以顺利收服韩信忠的旧部亲军。当然,后面这两条就不方便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帐中将士都敬服,身在沙场谁能预料自己会犯什么错会怎么死?若是死后能得这样的安排,皇城中的父母妻儿也能受赏,也算是能瞑目了。

褚奕峰见将士们都同意,他自然更是唯凌霄命是从,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凌霄点头,凤眼微转,余光扫向一边站着的韩信忠的副将乌戟。

乌戟一顿,立马会意,上前一步向褚奕峰跪下,大声泣道:“大将军已去,今后军中之事还请二皇孙做主,还请二皇孙不要推辞!”

褚奕峰当下愣下来,凌霄恳切道:“军中现在皇孙军职最高,还请皇孙暂代大将军职务,等待朝中的安排吧。”

褚奕峰见凌霄都说了,也就点点头:“好,还请众将士暂收伤痛,与我一同对抗张继叛军。”

“誓死追随二皇孙!”

凌霄看着跪了一地的将士,微微挑起了嘴角。

用了早饭后凌霄回帐,慢慢走近,从后面抱住了在发呆的褚奕峰。

“想什么呢?”凌霄解决了大事心情正好,低头轻蹭褚奕峰的侧脸,“还在想大将军的事?”

“没有。”褚奕峰低声道,“在想下一战的战略,在想舅舅以前教我的那些东西。”

凌霄轻笑:“舅舅的战策错不了,下面军中的事还全靠你呢。”没了那白痴将军,可算能让他的小将军好好发挥了。

褚奕峰侧过头,有点犹豫:“我有点怕……现在这些事交到我手里,我担心……”

原来是想撒娇了,凌霄一笑,更温柔的抱着褚奕峰:“不用担心,舅舅那么凉情的人还经常夸赞你军事上的天份,我虽不懂,也知道一定是错不了。”就算出了事也有我给你担着,怕什么。

褚奕峰头一回接手这么大的权利,他不怕犯了错自己受罚,只是不想辜负这些系在他身上的军人。

褚奕峰的心思凌霄都知道,耐心劝慰了一会儿,劝到后来又忍不住把人压在榻上亲昵了起来,还是帐外亲兵唤褚奕峰巡视时褚奕峰才红着脸去了。

给皇城的密信是凌霄写的,言辞恳切,仔细说明了当夜大帐中的事,又把暂时压下此事不提的苦心说了,最后还以褚奕峰的口吻恳求朝廷马上派遣一位有资历有声望的大将来顶替褚奕峰的位置。

收笔,凌霄静静的等待着笔迹晾干,心中冷笑,看谁敢来吧,故意设个让人恶心的套,在军中纵酒亵妓,太子再愤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事张扬出来的,反会觉得褚奕峰处理的好,但不能和朝中说清楚,朝中大臣只知道韩信忠不明不白的死了,谁还敢来接替他的位子?找死呢?

凌霄轻轻把密信吹干,小心的放在竹筒内封好,递给身后的秦龙:“去交给风行军。”

“主子……”秦龙再也忍不住,跪下来道,“韩将军怎么说也是有功勋的将士,您如何就……”

“我如何了?”凌霄的笑凝在嘴角,“秦龙,你怎么不说了?”

在到了军中的当晚凌霄就把计谋想好,让他给韩信忠送了十几坛的好酒过去,韩信忠嗜酒人尽皆知,在军中这一个月滴酒未沾,是个人就忍不住,昨晚秦龙趁着这个功夫,派十多个弟兄换了叛军的服饰把韩信忠杀了,在军营深处遇刺本就蹊跷,但和酗酒狎妓的事沾上,凌霄又大发慈悲的表示不会追究,韩信忠的亲兵当然更不会追查了,这一下子更成了糊涂账,把凌霄的人彻底的摘了出来。

之后凌霄在大帐中惺惺作态,把军中的权利让人心服口服的揽给了褚奕峰,饶是秦龙自认智慧过人,也不得不赞一声,凌霄这一局实在是绝了,但……也太狠了。

凌霄一看就知道秦龙想的是什么,淡淡问道:“我问你,为将者,与一兵卒相比,孰轻孰重?”

“自然是将军重要。”秦龙想都不想道。

榆木疙瘩!凌霄心里叹息,继续问道:“那我再问你,一将,与一军兵卒相比,孰轻孰重?”

“这……”秦龙躬身道,“一军兵卒重要。”

“对。”凌霄起身,单手扶起秦龙,慢慢道:“我军和张继叛军的第一战惨败,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秦龙沉默了下,答道:“一共死了五千人。”

“错。”凌霄直视秦龙双眼,“一共死了五千一百二十三人。”

秦龙心下一凛,凌霄继续道:“就是因为韩信忠那个昏将,我军死了五千一百二十三人!”

“就因为他的昏聩,他的优柔寡断,他的明哲保身,就让我大褚朝死了五千余人。”

“我从不喜欢杀人!但我不杀他,再次交战,再死五千多人?你看看帐外的那些兵卒,哪个是没有父母妻儿的?!凭什么为了他一人,让无数无名士卒不明不白的死去?!”凌霄冷冷道,“你自己也知道一将与一军兵卒相比,一军兵卒更重要,为何不能懂得我的苦心?!”

秦龙心下瞬间明朗,单膝跪地:“是我愚钝!不能体谅主子苦心。”

“罢了,你不盲从我,遇事有胆子向我进谏,我很满意。”凌霄扶起秦龙,缓声道,“我很看重舅舅赐给我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是!”秦龙起身去送密信,自此,韦铮辅派来的二十亲兵彻底信服凌霄。

也是这一天,凌霄真正的掌控住了北部大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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