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弄错,若平又搜查了一遍整张床。真的什么都没有,书不见了。

他转身回去将落地窗关好,因为房间冷气还开着。将窗帘拉上,然后坐在床沿思考。

到底,斯芬克斯要那本小说做什么?偷的目的与书的内容有关吗?

回到刚刚发生的事,有一点令他百思不解。

他追逐斯芬克斯到二楼,对方消失踪影,可以确定的是,根据脚步声判断,斯芬克斯的确借着连接廊比他先到达了另一栋建筑。对方比他先到了大概四秒钟,他自己上楼梯约花了两三秒。斯芬克斯有可能用六七秒的时间再折回原来的建筑吗?

当然可以,但要不发出脚步声,“他”可能得脱掉鞋子——不用“它”,因为确定对方是人了。

趁着若平在第二栋建筑东找西找时,斯芬克斯进他的房间偷了书,然后溜之大吉。整个过程应该是这样。

问题是对方根本无法预测他的追逐方向,万一一开始若平就直接奔上二楼,而不是跑到第二栋建筑才上二楼,那斯芬克斯的逃跑路线可能就会被锁定,而无法顺利偷得东西。真的要调虎离山的话,会用这么不保险的方法吗?

除非有共犯。

也就是说,斯芬克斯的“正体”引若平离开,当其到达另一栋建筑时,要不是进入一楼的房间就是跳下一楼;同时另一名共犯进入若平的房间偷窃。这也是一种可能。以对方一开始行动的目的就是偷书而言,这种可能性或许较大。

刚刚遇到的邱宪铭,是不是有可疑之处?

他先抛弃无根据的怀疑,思考下一个问题:斯芬克斯的飞升之术。

从一楼直接升到二楼,而一开始又浮在半空中,最直接联想到的答案是……绳索!

对,那只斯芬克斯不过是具傀儡,二楼有人用连接在傀儡上的绳子操作,一定是这样没错,方才斯芬克斯飞上二楼的那一瞬间,他隐约望见其四肢上有连接着细绳之类的东西。这项行动的目的不过是要引诱他出房间。

他想起斯芬克斯的金色脸孔。斯芬克斯的脸通常是国王的肖像……那空洞的眼神。

“只要再得到一项物品,我们的游戏便进入第二阶段”……对方还准备再偷什么?第一阶段的“受害物”又会是什么?

太阳眼镜、笔、手帕、《圣经》、小说……隐隐约约,他似乎能看见连接这些物品的那条线,但实在是太混沌不清了。

只好到梦里去寻找。

第二天他们驱车前往红海。据说可自费浮潜,即使是不会游泳的人也能体会潜水之乐。

游览车抵达滨海旅馆之后,领队宣布等会儿集合吃午餐的时间,并说下午自由活动的事,晚上则带大伙儿去逛虎加达市区。

这间附属在旅馆内的餐厅是自助式,座位采取小桌式,因此团员都分散成小团体坐。若平与雷毅坐一道,闲聊着附近的种种。

用完午餐后,若平出发寻找自己的房间。客房一栋栋地坐落在旅馆正厅后方,午后的热气蒸腾着。

接过运送过来的行李后,若平关上房门,便立刻倒在床上,外面热得跟什么似的,倒不如躲在房里吹冷气。

他最讨厌玩水,虽然说不会游泳也可以浮潜,可是他就是讨厌水。

但想想,难得来埃及,没去浮潜也就算了,就这样在房里耗上一个下午好像也很浪费时间。总之,还是到外面走走。

他穿好鞋子,打开房门,一股热风迎面而来。开始有点后悔。

旅馆房间与正厅的建筑是分开的,正厅建筑包括大厅、网咖、餐厅与一些商店。

若平从侧门绕过餐厅,来到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旁有几间艺品店。左侧那间小店的埃及人不断向他招手,要他进去参观。

他走了进去。店面很小,四周墙壁挂满了各种艺品。金字塔、人面狮身像、法老王围绕着他。不过他现在对人面狮身像有点感冒。

埃及人不断向他推销,不过若平都婉拒了。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他也从来不买纪念品。

“那这个如何?你一定会喜欢的……”老板用英文问他,手上拿着一具金字塔的模型。

“谢谢,真的不用了。”

这时门口有人进入,两人都转头过去。

若平心脏抽动了一下。

是那个女孩,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女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她睁大了双眼,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随即漾出微笑。

“嗨,真巧。”女孩穿着轻便的T恤与运动鞋、长裤,斜背带有绿色小熊的棕色包包,“你也来逛啊?”

“嗯,随便看看。”

老板抢在若平之前靠近女孩,开始推销。

女孩很有礼貌地敷衍一阵,便靠向若平这边。

“你没有去浮潜吗?”她问。

“没有,我讨厌水。你呢?也没有去?”

“不太想……我也不太喜欢。”

“你是参加‘佳富’旅游吧?”

“嗯,你是‘彩晶’?”

这时老板突然拿了一本簿子过来,要两人在上面留言。

若平翻了翻簿子,上面是各国人士到此一游的留言,留的多半是一些自己的数据以及祝福生意兴隆的话语。他看了女孩一眼,然后接过老板给的圆珠笔,翻开空白的一页,开始书写。

林若平,在台湾省东部的一所大学教书,兴趣是阅读推理小说。你呢?

女孩笑了笑,接过圆珠笔与笔记本,转过身开始刷刷地写。

他看着女孩书写文字的侧影,看得入迷了。后来发现老板盯着他看,他才若无其事轻咳了一声。

女孩微笑地将笔记本递给他。

汤影璇,在台湾省西部的一所小学任教。职业英文教师。喜欢旅行。

若平拿起笔正要再写时,女孩轻声说:“我们出去聊吧,别再为老板增添麻烦。”

“说得也是。”

两人向老板道别,留下他去研究艰深的中文字,便往旅馆大厅走去。

“怎么会想一个人出国旅游?”他先问。

“噢,难得暑假,想一个人静一静吧。平常在学校面对一堆吵闹的孩子,片刻不得安宁。”

他本来想继续问为什么不找个人陪她出来,想想还是算了。

“昨天有去金字塔?”若平换个问题。

“有啊,你没看到我吗?”

“没有……可能是太热,人又太多,热昏头了。”

“有可能,埃及真的好热啊……我们坐这里好了。”女孩指着大厅中央的喷水池,围绕着喷水池有一圈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座位。

两人落座。他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次出国还好玩吗?”琢磨再三后,若平问。

“不错,很满意。”

糟糕,想不出话题了。

“对了……你的第一本推理书是哪一本?”

差点忘了她喜欢看推理小说。

“第一本啊……我想想,好像是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那的确是本经典。”

“真的很精彩,我记得我是在半夜看的,熬夜把它看完。”

“有没有读过本土推理?”

“有,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旅行团不是有一位本土作家?”

“你是说雷毅吗?”

“就是他!不过他的书我根本没看过……你们应该认识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你们不是曾经一起在雾影庄……”

“你知道雾影庄的事?”带点惊愕的语调。

“啊,刚刚看到你的名字,我就在猜你可能是……”她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哦!那不过是虚名罢了。”他摇摇头。

“干吗这样说啊,那次的新闻报道我有仔细看哦!”女孩转头过来,微笑。

他很喜欢她的微笑,天真自然不做作。

“是吗……雷毅那家伙蛮搞笑的,这次巧遇到他,感觉都没变。”

“他做了什么事吗?推理作家是不是都有奇怪的癖性?”

他没回答第二个问题,“像昨天在金字塔,雷毅还跟旁边遮阳伞下的两个埃及卫兵攀谈,最后还称兄道弟起来。”

“你是说守护在金字塔旁的警卫吗?”

“对啊!他还请他们香烟,还问我跟领队要不要抽,结果我们两个都不抽烟。”

“听起来有乐在其中的感觉。”女孩捂嘴笑道。

“还拜托我帮他们拍照,真是受不了。不过他似乎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女孩凝视着眼前的喷水池,没有别过头,问道:“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咦?”他有点讶异她会问这个问题,“还可以,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你的感觉跟我一样,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没有继续问到底是少了什么。女孩也没问。

“你们旅行团今晚是什么活动?”她打破沉默。

“好像是要上市区逛街,你们呢?”

“我们也是,或许我们晚上还会再碰面呢!”她边说边站起来,“我想回房睡个午觉了。”

“噢,没关系,我陪你走回去。”

他们离开大厅。

在其中一栋客房建筑前她停下来,指了指房门,“我的房间在这里。”

“那晚上见啰!”

她回给他一个微笑,便转身开门。

若平踱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她是美女,这点毋庸置疑。个性有必要再多了解,不过初步观察,还颇活泼开朗。

她的脸庞在若平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他沉入沙发内,叹了口气。右手探入背包,发现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想起小说老早就被偷了。

他咒骂了一声。

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愿想,除了她的脸。

渐渐地,随着意识的模糊,他逐渐坠入梦乡,做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梦。包括与汤影璇一同共享晚餐,至于聊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印象,只记得气氛很好。

他也记得,将梦打碎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及粗重的嗓音。

“喂!若平,快开门啊!”

“砰砰”的敲门声令若平惊醒,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到底在不在啊?”是雷毅的声音。

他走到门前,打开门,雷毅那张圆脸瞪视着他。若平还未开口,雷毅就说:“你一定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吧?”

“哦?你怎么知道?”

“你的头发只有后脑部分翘起来,正是仰躺在沙发上的最佳证明。好啦,衣服穿一穿,准备祭五脏庙啦!”

若平整理了一下仪容,与雷毅一同步向餐厅。

仍旧是中午那间附属在旅馆内的餐厅,导游、领队及所有团员都在。好像有不少人去浮潜,兴高采烈地在谈论美丽的海底世界。

不过他不后悔,因为去浮潜的话,他知道会错失一个对他而言更宝贵的机会。

坐在他身旁的雷毅大口大口嚼着面包加果酱,喝着蔬菜汤,声响之大令人有点烦躁。

“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奇怪的事,或许根本不足挂齿。”雷毅突然开口。

“什么事?”若平漫不经心地问。

“我有东西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紧绷起来,原本满不在乎的态度遽然转变。

“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一点!”拳头不自觉握紧了。

“你干吗那么激动啊?”雷毅露出阴险的笑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什么知道什么事?你在说些什么?我们不要再开玩笑了,现在没那心情。”

“算了。”推理作家叹口气,“就说出来给你做写小说的题材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上次到美国旅行时买了一张圣诞卡,后来将它塞在行李箱的内袋中,没想到回国后忘了拿出来,一直到昨晚我检查行李箱时才发现它。”

“然后呢?”

“我下午在整理行李时发现它不见了,我没有去动它,而且也确定卡片一直在那里,所以结论是有人偷了我的东西。”

“你能想到任何动机吗?”

“有可能是某些看不惯我作品的疯狂推理迷干的……”

“算了,从你最后一次见到卡片到发现它被偷,窃贼有什么机会下手?”

“大概是今天下午吧,我浮潜回来后发现我忘了锁门。”

“不是你锁了后又被人打开?”

“我相当确定不是。”雷毅又满脸诡异的笑容,“怎样,大侦

探,你觉得有谁会偷我的圣诞卡?这好像是个不怎么刺激的案件,不是吗?”

“那可难说,你难道没有多一点的线索给我?”

“没了,快点展现你高超的推理能力吧!”又是一阵邪笑。

“别搞笑了,快吃饭吧!”

之后,吃过饭的团员们鱼贯上了游览车,准备到虎加达市区逛逛、购物。

黑暗的车行时间中,若平心中不断波动。

斯芬克斯最后找上的是雷毅,圣诞卡遭窃?

太阳眼镜、笔、手帕、《圣经》、小说、卡片……有关联吗?

这时候他脑中突然掠过另一个想法,斯芬克斯会不会是这些受害者的其中一个?

只要遭窃也就不会被怀疑,而且可以解释物品是在何时被偷的怪异问题。

举韩琇琪为例,根本找不出犯人破坏她《圣经》的时间。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如果她是斯芬克斯,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因为她可以在任何独处的时间破坏它!

那么雷毅呢?这次旅行会遇到他也太巧了,以他的个性,会想策划斗智游戏来戏弄自己也不是不可能,愈想愈觉得他有可能是斯芬克斯。

但一切都是猜测,或许实情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有种预感,以目前的线索要了解真相,恐怕还太早。

仔细想想,自己对团员们都还不太了解,互动的时间大概只有吃饭时间。

他回想起昨天吃晚饭的情景。

昨天的晚餐旅行社安排的是埃及套餐,薄饼蘸调味酱再配上羊肉汤。

餐厅位于一条大街道旁,隔壁是杂货店。街上有几个埃及小女孩在玩耍,穿梭在熙来攘往的行人中。

谢领队与阿卜杜拉带领团员们走进餐馆,穿越许多好奇的埃及人,到达最深处的房间,里面两张长方形餐桌并列排放着,上面点饰着餐具。

若平在长方形的餐桌旁坐下后,旁边传来女孩的声音:“我要坐大侦探旁边啦!”

转头一看,原来是严雅晴一脸兴奋地站在他旁边。女孩拉出椅子问道:“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哦,不会啊。”

“你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啦!”韩琇琪扯着严雅晴的手不安地说。

“不要紧的,尽管坐吧!”若平微笑。

“谢谢。”严雅晴欣然坐下,一旁的韩琇琪与张乔音只能互看一眼,耸耸肩,叹口气,也坐下。

在若平对面落座的是沉郁男子——邱宪铭。他对若平点了点头,但没有笑。

那对年轻新婚夫妻,程杰晋与江筱妮也在若平对面落座,两人都露出和善的笑容。

程杰晋的体格相当好,皮肤黝黑,留着一头短发,言谈十分幽默,举手投足间有股男性魅力。他是某所高中的体育老师,才刚任教不久。

至于他那娇小玲珑、戴着闪亮耳环、有着一对水汪汪大眼的妻子则是同校的语文老师。她说话嗓音有如银铃般清脆,是看起来相当甜美的女人。据说是大学时代认识的,费尽千辛万苦,两人才好不容易都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之后就结婚了。

若平那时还感叹,这年头情侣能撑过毕业后因种种缘故分开、找工作的试炼——例如男的要服兵役,女的要考研究所等等——不被时间与距离冲淡感情,最后还能坚持在一起的,好像不多了。真是令人感叹。是不是真心相爱,在面临考验时,一试便知。

若平跟严雅晴聊了几句雾影庄的案件后,很自然地跟面前的程杰晋谈了起来,开始聊起现代教育制度下的学生。江筱妮则与张乔音、韩琇琪热络地天南地北地聊。

这时,若平身旁的严雅晴突然站起来,转身。

“雅晴你要去哪里啊?”韩琇琪疑惑地抬头问道。

“我吃饱了,我到外面走走。”语调很不自在。说完她便离开餐厅。

“奇怪,她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韩琇琪皱着眉头。

“你们的朋友还好吧?主菜好像都还没上呢。”程太太——江筱妮好心地问。

“劳您费心了,不过我想她没事的。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张乔音很有礼貌地说。

程杰晋不以为意地继续对着若平说话,而邱宪铭则是不发一语地吃着薄饼,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似的。

车子转了个弯,若平也从回想中淡出。

若要说奇怪的话,团员里只有邱宪铭让他感到比较可疑,其他感觉上倒是都很正常。

不过那三名女大学生……

他望着窗外,脑袋不停地运转,尝试组合各种可能性。

车行一段时间到达市区、停放妥当后,谢领队宣布一个半小时后在停车处集合,大家便解散了。

这条街非常热闹,沿路不少路边摊贩,卖的不外是人面狮身像、法老半身像的迷你版,也有贝壳、衣服、饰品等。

店面里的东西就更多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埃及手工艺品,琳琅满目,但若平一样也没买。

走在街道上最有趣的事是,埃及商人一看到外国游客立刻上前招揽,几乎是每走三步就会被喊一次,若平只得不停地招手说不买不买。顿时让他觉得逛街也是很累人的事。

“林若平!”

他猛一回头,果然,是汤影璇。

她小跑步的姿态相当可爱。他的目光一开始被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吸引,不过立刻挪开,挪到那脸泛红潮的面颊上。

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大老远就看见你了,不过叫你你都没听见。”

“抱歉,我大概是太专注在想事情了。”

她瞪了个责备的眼神,但随即恢复笑容,“走吧,我们一起逛。”

“好啊,要不要吃冰淇淋,那里有卖哦,我请你吃好了。”

“当然好!”

他买了两球的冰淇淋给她和自己,两人边吃边逛街。

他们聊了些琐事后,汤影璇说:“谈谈你办过的案子吧!”

“案子?没几件啊……你要听哪一件?”

“你有没有办过哪一个案子是没有谋杀案的?”

“没有谋杀案?我想想,啊,有个案子很有趣却没有犯罪事件。”

“是什么案子?”

“我教过的某一所大学,有个男学生暗恋另一名女学生,后来他们利用钢琴来作为交换信件的地点,通了许多次信。最后女方留下一连串暗号给男方,便杳无音讯,结尾发展出出人意料的真相。”

“听起来很浪漫,你竟然会经手这种事件。”

“什么案件都有可能遇上,不过我喜欢上述那个案件的浪漫色彩。”

“听起来是个以爱情为主轴的故事,介意告诉我详情吗?”女孩露出认真的神情。

“当然不介意。故事从某一个孤独的夜晚开始……”

至今他仍忘不了那晚的情景与气氛。他拥有不少故事,不论是虚构或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但总是无从诉说,因为从来没有倾听者。许许多多让自己带有热情的事总是深埋在心底,只能自我玩味。那些精彩的事不见得每个人都能与你共享。那一刻他才深深体会到,他是多么缺少一个知音,一个可以跟他分享一切的人。

女孩是一名很好的聆听者,不随意打断若平的讲述,但会在适当时机插入适当的话语,让他有兴致地继续说下去。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虽神情专注,但实际上都有在留意路况。当忘我的若平快撞上行人或对面有来车时,她都不忘提醒,或直接用手将他导入安全路径。

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却又不同于一般的暖意。

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胜过他平时在讲台上与昏昏欲睡的学生奋战两小时。

一看表,集合时间快到了,所谓“快乐是短暂的,痛苦却是永恒的”,莫过于此。

但他意犹未尽。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感,令他自在。

“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事件。”故事落幕时,汤影璇说。随即她又以兴奋的语调问,“未来几天有空再告诉我其他故事吧!我很有兴趣。”

“只要有机会,一定。”

一定。

“我有看过你在杂志上发表的几篇故事,听说是你真实经历过的案件?”

“啊,是的。你读过了吗?”

“打算朝作家之路发展吗?”

“嗯。”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有新作要寄电子文件给我哦!”

“没问题!”

这意味着可以跟她通电子邮件。好的开始。

将近十点二十分时两人一同回到停车处,不少人已在那里等待,当他正疑惑为何大家都不上车时,谢领队告诉他司机临时有事还没回来,等一下才会来开门。

“我们旅行团的车在那边。”女孩指着停车场的另一端,“大家好像都上车了,我先走了。”

“跟你聊天很愉快,祝你好梦。”

“嗯,明天见。”

他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彼方的黑暗,直至消失于车中。

这时雷毅向若平走来,打了声招呼,手上提满大包小包的袋子,乐道:“看我的丰硕成果!”

“天啊,你到底买了什么?”若平睁大眼睛。

“最主要是人面狮身像,各种尺寸的我都买了,还有法老的塑像,躺的站的全身的半身的都有,花了不少银两啊!”

“呃……你高兴就好。”

这些不太实用的东西他是不可能买的。怎么没在埃及看到推理小说?

在停车处旁又是一间艺品店,店面还不算小。可能是等得不耐烦吧,化着淡妆的凌霞枫小姐发出一声不满的怨叹后,便走了进去。

一看到她进去,其他人也一窝蜂地跟了进去。

若平听到谢领队用英语对阿卜杜拉说他也要进去看看,如果剩下的团员到了知会他们一声,说人都在店里。没到的好像只剩下那一家四口。

店里东西不少,但实用性都不高,可以买来当纪念品。他左看右看,看到的不外乎是人面狮身像、法老王、金字塔等衍生出来的工艺品。

在店内闲晃的若平,突然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他寻着声音来源望去,是凌小姐在与店员谈话。其他人的目光似乎也被吸引过去了。

“Thirtydollars.”(三十美金)店员说道,他的右手捧着一座约二十厘米宽,七八厘米高的人面狮身像,看起来十分精美,与先前看过的粗制滥造品显然完全不同,散发出黄金的色泽。

“NO,fivedollars.”(不,五美金)凌小姐冷冷地说。

“Butthisoneisoffinequality!Thepersonwhosoldmethisboughtitatamuchhigherprice.Pleasebuyitatthepriceasked.”(但是这座质地很好!卖我的那人也是以很高价钱买进的,请照原价买)埃及人激动地说。

“Then,fourdollars,oryougetnone.”(那么,四美金,不然拉倒)她的口气更冷了。

埃及人似乎愣住了,摊着手不知如何是好。“Twentydollars.It''sfairenough.Lookhere,Igotafamilytoraise……”(二十美金,够公平了,听着,我必须养家……)凌小姐转身就走。

“Okay,okay……fourdollars.”(好好……四美金)她转过身,将钞票递给店员。“Youshould''vesaidthatearlier.”(早说不就得了)店员皱了皱眉头,似乎开始后悔刚才他匆促的决定。

凌小姐接过装着斯芬克斯的盒子,不发一语地走出店铺。

“真神奇,也许她的眼睛有魔力吧!”雷毅喃喃自语,他瞄瞄那名挫败的埃及人。

谢领队咳了一声,向大伙说:“我们走失的团员已经回来了,该上车了。”

团员们踩着疲累的步伐,纷纷上车。

经过凌小姐的座位时,若平瞄见她把玩着新买来的纪念品,脸上还是冷冷的表情。其他人似乎也买了不少东西,只有他两手空空。

驱车回旅馆后,疲惫的团员纷纷回房休息。

走在廊道上,连晚风都是吹热风。感觉有些空寂。

进房,洗了个舒服的澡后,他躺在床上发呆。

然后站起来,无意识地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向外瞄了瞄。

外头蜿蜒向海边的步道,沿路昏黄的路灯点缀着。两道并立而行的人影映入他眼帘,随即没入他视线之外的

黑暗。

虽然只有匆匆一瞥,但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那是谢领队与凌小姐。

他拉上窗帘。这或许不代表什么。

那一瞬间,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渴慕,希望在那夜幕中走着的是他与汤影璇。

摇摇头,继续躺在床上。

他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就目前所发生的事,难道不能组织些什么?

不少东西被偷了,但那又代表什么?

完全没头绪。

他站起来,开始在房内踱步。

斯芬克斯,斯芬克斯。他的对手是斯芬克斯。

斗智游戏……他才不信。

眼镜、笔、手帕、《圣经》、小说、圣诞卡……遭破坏的《圣经》被撕掉一页,就整件事的意义来说也算被偷,只是多加了点戏剧化的呈现。

凌小姐刚刚买了个斯芬克斯。斯芬克斯英文是Sphinx。

Sphinx……

突然,他踱步的脚停住,心头一紧。

难道……

不会吧?真的是这样吗?但完全吻合!

总算有点眉目了!

他拿出空白纸张与圆珠笔,依序写下太阳眼镜、笔、手帕、《圣经》纸、小说、圣诞卡这些字。

接着他写下每项物品的英文:

太阳眼镜——Sunglasses

笔——pen

手帕——Handkerchief

《圣经》纸——Indiapaper

小说——Novel

圣诞卡——Xmascard

原来如此!将每个失窃物的英文单词的头一个字母抓出来拼在一起,即得S-P-H-I-N-X=SPHINX!也就是斯芬克斯!

第一时间更新《尼罗河魅影之谜》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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