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董老爷子有时栖这个开心果逗她开心,心情甚好,身体无大碍。

再加上时栖和老爷子软磨硬泡和撒娇,老爷子再倔的脾气,也都拗不过时栖。

临近春节时,老老实实地和时栖回女婿家过节。

姥姥玩笑说他就是想栖宝想病的,还不承认。

老爷子胡子一吹,两眼一瞪,倒是也没反驳,在心里承认了。

时栖成为老爷子的灵丹妙药,在家里又成为说得算的那位,董薇竹给时栖规定的禁足也不再有什么用。

时栖一回来就见天儿的往寇醉家跑,董薇竹想管也管不住,她才说了时栖半句,老爷子就有十句等着。

时栖想让寇醉尽快赚钱,没有去他直播的公寓打扰他,就想在寇家堵他,顺便也给寇文补习。

沾了冬天的风气,寇家也冷冷清清的。

寇依心一天二十三个小时在画室,寇文常窝在房间里看书,就剩寇家二位老人和一个秦阿姨在客厅里能说说话发出声音。

有时寇醉会给二老报老年人旅行团,寇爷爷和寇奶奶不在家,这个大别墅就空荡荡的像待卖房产。

但是每次时栖一来,整个寇家就不一样了,喜庆热闹。

时栖带了年货来,秦阿姨刚给她打开门,她蹦进门就扯着小喇叭嗓子喊,“爷爷奶奶,小姑寇文,来吃好吃的啊!”

“秦阿姨,”时栖大衣都还没脱,就蹲地上开拉杆箱,从里面往外翻,“这个是我姥爷做的蟹肉豆腐,我知道寇文也爱吃,您给寇文热一下。

这是我姥爷送姑姑的毛笔,这个是我爸让我给爷爷奶奶带的补品,这些是我妈和我姥姥给挑的好吃的,不过我也不知道都叫什么。”

别人家给时栖家送礼都用纸壳箱,时栖来给寇醉家送礼,都是用行李箱。

秦阿姨失笑,“栖宝你也带太多了。”

寇奶奶快步走过来瞧,“哎哟栖宝啊,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来啊,你自己拿过来的?

怎么没让司机给你拿进来啊,累坏了吧,快歇歇。”

“才这两步,我不累呀,寇爷爷呢?”

时栖扯嗓子喊,“爷爷,栖宝来了。”

“来了来了,”寇爷爷从一楼洗手间里出来,手上水还没擦干,大笑道,“栖宝的嗓门可以唱山歌了,我这耳朵都要聋了。”

时栖和俩老人唠了会儿嗑,二老招呼着秦阿姨给时栖洗水果拿好吃的,时栖跟着秦阿姨屁股后要吃这个又要吃那个,俩老人乐得够呛。

时栖又蹦到二楼去敲寇文房间门,“小蚊子!出来吃蟹肉豆腐啦!”

寇文开门时手里拎着卷子,好像刚跟卷子干了一仗,头发挠得凌乱,眼镜斜耷拉着,“小栖姐,我想自杀。”

时栖乐不可支地扯过他卷子看,是物理试卷,一打眼望过去,红叉占了三分之二。

时栖抖着卷子诧异问:“小文,你是觉得物理这学科没有科学性吗?”

一个能把物理考出23分的人,时栖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寇文气的脑顶冒着两缕轻烟,“这些题有病。”

“你背了吗?

上次我陪你买的重点笔记本?”

“背了,但每次出题都和背的不一样,”寇文愤怒,“摩擦力摩擦轮动摩擦静摩擦,擦,烦死了。”

时栖眼睛溜溜转,“你在说脏话吗?”

寇文拧眉:“我在诅咒它。”

时栖没做过学渣,还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物理题变个形、换个说法,寇文就不会了。

“这样吧,”时栖翻到第一页儿,“我们从头开始重新讲,你来爆个你哥的料来助助兴。”

寇文本就无心学物理,刚好他哥前两天回来训了他一回,他扶着眼镜儿想了想,然后依然盲目崇拜地说:“我哥很完美。”

时栖下巴搁在拳头上,拳头垫在桌子上,也盲目崇拜,笑得有点傻气,“其实,我也觉得你哥超级完美。”

寇文:“我哥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时栖:“还帅。”

寇文:“有智慧,有担当,引人注目。”

时栖:“还帅。”

寇文:“把好多事都藏在心里,自己默默承担。”

时栖:“还帅。”

寇文扶着眼镜抬头,“小栖姐,这就是你追不上我哥的原因吧?”

时栖下巴掉了,“谁说我在追他了?”

“那你总往我家跑什么?”

寇文发出全寇家都怀疑的问题。

“……”

好大的误……也不算误会,半个误会吧。

若是以前,时栖兴许还没那么大的底气,但现在她的底气足的仿佛把寇醉踩在脚底下,“现在是你哥在追我,他喜欢我三年了,我都没答应呢。”

寇文抬眼打量时栖,他戴着金丝边眼镜,近视镜里边的眼睛偏窄,很斯文,也是睿智,半晌幽幽道:“我就知道。”

“我管他要电话号码的时候,他说只给一个人,不想给第二个。

所以是你。”

时栖没想到自己被套话了,低头看手里的红樱桃,突然感觉樱桃像个屁股,难以下咽。

寇文又说:“小栖姐,委屈你了,我家背景不好。”

寇文垂着眼捏着钢笔,笔尖在纸上印出一摊墨,墨汁渲染出他心疼她的情绪。

时栖感动的心思像树枝一样蔓延开,柔软的掌心在他脑顶轻拍,“只要你物理考到60分,小栖姐就不委屈。”

“……要不你别喜欢我哥了吧。”

“想得美。”

让她不喜欢寇醉,那是不可能的。

时栖还想去三楼找寇依心,依心姑姑待她特别好。

每年过年的时候,姑姑都会给她买漂亮裙子穿,还给她编复杂好看的公主辫。

但依心姑姑工作时,若有人打扰她,她会变身成一头狮子,张大口把对方的头咬下去,嚼完吐出骨头,她还得拎着骨头去搅马桶。

时栖害怕,不敢。

“哥哥,”时栖吃撑了,在寇文床上仰脖看撩神直播,刷礼物问,“你吃饭了吗?”

撩神直播间的公屏里出现十七妹对撩神的关心。

直播间纷纷说道:

“试问秀恩爱,谁能比得上撩神和十七妹!”

“啊啊啊,寒假的狗粮也管饱啊。”

“我要拉黑撩神直播间了。”

“每次听十七妹叫撩神哥哥的时候都好甜鸭!”

寇醉低笑,“微信聊。”

寇醉现在直播间用原声,好听的声音入耳,像他的嗓音在对着她的耳朵按摩。

说的话还有两分私密感,时栖莫名脸微红。

时栖上微信,看到寇醉发来说:“是不是想哥哥了?”

时栖:“……”寇醉哪儿都好,就是不正经。

“我在给寇文儿补习,你今天回来吗?

取衣服什么的?”

“不取了,买了个唐老鸭的玩偶,一会儿陪唐老鸭玩儿。”

“……”

就知道他大老远儿吃的那个醋没有完。

幸好她把燕归南老师的唐老鸭放在姥姥家了,不然又是个事。

寇醉:“明天上午十点,哥哥请你看电影,有时间吗?”

时栖:“你不补觉吗?”

寇醉:“陪栖宝看电影更重要。”

时栖翻看豆瓣影评,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最高才七分多,但是和寇醉一起看电影的话,应该可以牵小手了吧。

时栖捂脸趴下,“去哪家?

你把地址发给我。”

“不发了,明天我去接你。”

隔了一分钟,寇嘴又说:“私人影院。”

“!”

私人影院,就是那种一间房一对情侣随便看的那种的?

秦艳娇和她提过,时栖心跳加速怦怦怦,这也是个太私密的地方了。

去不去?

去。

时栖躺在寇文床上等寇文算物理大题,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到一声喊。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寇文儿手握在门把手上,身体在颤。

又传来一声喊,是寇爷爷,“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寇叔叔回来了!

时栖冲下床,一把按住寇文发抖的手,拽寇文坐到床上。

寇文脸色苍白如纸,时栖帮他摘掉眼镜,“小文,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叫小姑,你准备好了再出来。”

捂着脸,寇文声音颤抖,“他走了三年,我妈走的时候,他都没回来。”

时栖俯身抱他,“我知道,我知道。”

寇文在房间里未出来,时栖出去俯身看一楼。

三年未见,寇叔叔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潇洒倜傥的模样了。

他瘦了很多,像老了十岁。

站姿仍如从前挺拔,可气质与从前不同,前后区别犹如军人与逃兵。

寇楚林站在门口,脚下放了七八只袋子,应是给家人带的礼物。

爷爷气得手指着他让他走,奶奶在劝爷爷,秦阿姨无措地站在中间。

寇楚林好似从未离开过,脱着外套往里进,“爸,除夕夜年饭,你想吃什么?

我下厨,小文和阿醉都在家吗?”

“我说你给我出去!”

寇爷爷喊的声音发哑,左右找寻东西想要动手,“你这个畜生!还回来做什么?”

时栖转身上楼,步子踩得轻,一楼的谩骂声响在她身后,时栖心里难受,明知道该告诉寇醉,但她一点都不想让寇醉回来面对这样的状况。

上三楼,时栖敲门,“小姑,我是时栖。”

寇依心拉开门,眉间还有怒色,但面对不是自家人的时栖,她又不好发作,皱着眉。

时栖看到寇依心又比上一次见面瘦了一圈儿,她喉咙犹如在刀尖儿上磨过的疼,“姑姑,寇叔叔回来了。”

寒冬腊月,画室开着窗,有冷气从门那向外喷发出来,寇依心单薄的身体晃了晃。

一二楼相同,三楼里间听不到楼下的声音,但画室门敞开后,一楼的吵闹声隐约可闻。

寇依心把身上披肩披到时栖肩上,捏了捏她脸蛋儿,“栖宝别感冒了,我下去看看,你叫寇醉回来。”

时栖眼泪在眼圈儿打转,小声说:“姑姑,不叫行吗?

我不想叫他回来。”

“乖,”寇依心恢复平静,“最后一面了。”

时栖还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寇依心推开门,从门里捡起一只高跟鞋,拎着高跟鞋下楼。

寇依心好像时栖高中时学校大姐大打架前的架势,时栖心里发慌,边给寇醉打电话,边小跑着跟上去。

电话接通,寇醉笑声懒洋洋的,“又想哥哥了?”

时栖心里有如锤子在砸,砸的心口疼,轻声说:“哥哥,叔叔回来了。”

寇依心直冲下楼,寇楚林正若无其事的向冰箱里放冻鳜鱼。

寇依心高跟鞋直砸向寇楚林后背,发了疯地喊,“你滚!你知不知道你让你儿子承受了什么!滚!”

奶奶在后面低声哭,爷爷气得直喘,寇楚林默不作声。

寇依心跑过去抢走冻鱼扔出去,冻鱼摔到地上,冰碴碎了一地,像酒瓶子的碎碴。

她气得浑身都在抖,“你给你儿子欠了好几亿的债,说走就走,你还有脸回来?”

“依心啊,他是你哥。”

奶奶不想看到他两个孩子这样的吵架。

寇依心说:“他配么?

你问问他,他配吗!”

寇楚林蹲地上捡起那条冻鱼,低声说:“依心,哥知道你辛苦了,我现在回来了,我好好的,不再让你们辛苦了,我一个人承担。”

寇依心没说话,牙齿颤得作响。

寇楚林站起来,重新把鱼放进冰箱,“哥错了,认错了,我回来了,这个春节我们一家人好好过年。”

寇依心瘦弱的身体,站在寇楚林面前,没有风都颤颤巍巍着像要摔倒。

她紧握拳头,撕裂着心里的所有情绪,“你没有对不起我的,你等着,你在这儿等着寇醉回来,你问问寇醉,看他愿不愿意让你在家过年。”

寇楚林抬头看楼梯口,像是在寻找寇文的身影,但未寻到,看到时栖的身影后,他微微一愣。

时栖不应掺和寇家的家事的,但她此时无法控制地将她心底最阴暗的一面表露出来。

手指紧抠着旋梯扶木,强忍着眼泪,轻声说出刺激他的话,“叔叔,你对不起寇醉。”

她心疼寇醉每一次熬夜,心疼寇醉在他最应该享受青春的年纪,在日日夜夜地拼命赚钱。

他成熟,稳重,内敛,是因为他在承受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寇醉脸上总是挂着轻笑,他若不笑,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辛酸与疲惫了。

三年时间,错过了学习,错过了校园生活,他在经历几亿债务的苦。

而他熬过的所有苦,都是因为她面前这个抛妻弃子贪赌的父亲。

时栖心底最深处有不敢和任何人说的话,她恨这个男人。

寇醉回来的时候,时栖在房间里陪寇文。

自寇楚林回来那一刻,寇文始终没有走出房间,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眉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栖半蹲在低声,仰头问他,“要出去见叔叔吗?”

寇文摊开掌心,很轻地说:“我心疼我哥,心疼到,想让寇楚林死。”

寇家二老、寇依心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寇楚林在厨房里切菜切肉。

寇醉脱下染着寒气的外套递给秦阿姨,未看厨房,走到二老身边说:“爷爷奶奶,你们去休息。”

二老摇头,寇醉没再说什么,把从路上买的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放到茶几上。

老爷子眼皮颤了下,捂着胸口深深叹了口气。

寇醉垂眼看头发上染着颜料的寇依心,忽而轻笑了声。

寇依心本来气得要炸开了,听到他轻笑声,诧异抬头。

寇醉挑着她那缕头发说:“这紫色挺适合你的,出国前染个发吧。”

寇依心心一沉。

寇楚林听到开门声,他摘了围裙出来,看到比三年前长高许多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阿醉回来了。”

寇醉转身,目光犹如在看陌生人。

寇楚林神色不安,还在勉强地笑,“吃饭了吗?

爸下厨给你做碗面,简单吃一口,晚上再给你……”

“寇楚林。”

寇醉打断他,“你上次赌,是在多久以前?”

寇楚林眉间闪过慌乱,“你这话说的,爸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是在几天前?”

寇醉已经和寇楚林一般高,他甚至比削瘦的寇楚林还要壮一圈,他逼近了问,“又欠了多少?”

寇楚林短暂沉默两秒,“爸不赌了,爸想在家陪你们好好过年。”

他一步步走向寇楚林,伸手道:“手机给我。”

“儿子,你……”

“我叫寇醉。”

寇醉打断他。

寇楚林呼吸顿沉,拿出手机递给他。

寇醉走回到茶几旁,拨通电话里的最后一通电话,免提放在桌上。

寇楚林急得过去抢,寇醉一脚踹倒一把椅子,横挡在寇楚林脚下。

电话接通,寇醉问:“我是寇醉,寇楚林欠你多少钱?”

那边说:“寇醉?

他刚从我这儿借了两万,说回家过年。”

“之前欠了多少?”

“上个月从我这儿借了三百万。”

寇醉顺着寇楚林的通话记录,一通又一通地拨打回去,占线、挂断、关机。

而接通的电话,每个人说的话都和钱有关,欠债的,追债的,还有设赌局的。

接电话的有男人、女人,年轻的、老的,内地的、港澳的,全都离不开他的赌。

“回家搞到钱了?”

“有儿子是他妈好啊,这两年你儿子替你还了多少钱,终于轮到还我钱了?”

“寇楚林,你他妈欠我的钱赶紧他妈的还了,上次揍你那顿还不长记性?”

“听说菲律宾有个场场输的老总,什么时候来啊?”

“老林啊,你爸好歹是老建筑学家啊,肯定还有钱吧,你得继续整啊。”

时栖在房里安慰寇文,忽然就听到桌椅掀翻的声音,哐当哐当撞击,沉重又刺耳。

时栖和寇文同时起身跑出去。

寇依心挡在寇醉前面,浑身颤抖地对寇楚林爆发的怒喊,“滚!现在就滚!”

“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寇醉面前!你去赌,你继续去赌,永远别回来了!”

寇醉站在寇依心身后,仿佛从黑暗中来,双眼猩红。

“寇楚林,从三年前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我和寇文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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