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我在伊斯特本写下的。我到伊斯特本来是为了找波洛的前任男仆乔治斯。乔治斯跟了波洛许多年。他是一个能干而又以实求实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想象力。他讲起事情来总是一是一,二是二,看待事物则总是从表面入手。

是的,我找他去了,我把波洛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对此,乔治斯的反应恰如其人。他非常悲伤、哀痛,而且好不容易才把这感情压在了心底。

这时,我说:“他是不是给你留下了一个要转告我的口信?”

乔治斯马上回答说:“给您,先生?不,我不知道呀。”我大吃一惊。我又追问了几句,但他却说得相当肯定。最后,我说道,“我想,那就是我错了。好了,就这样吧。我真希望在他弥留之际你能和他在一起。”

“我也希望这样,先生。”

“不过我还是认为,如果你父亲病了,你就该回来照顾他。”

乔治大惑不解地望着我,他说,“请您原谅,先生。我不大明白您的话。”

“你不得不离职,是为了照顾你父亲,是这样吧?”

“并不是我想离开的,先生。是波洛先生打发我走的。”

“他让你走的?”我睁大跟睛莫明其妙地望着他。

“先生,我并不是说他把我解雇了,而是说好了不久我还要回去侍侯他的。可是,让我走是他的意思,而且我在这里跟我老父亲在一起,他还给我适当的报酬呢。”

“可这是为什么呢?乔治斯,为什么呢?”

“我确实说不明白,先生。”

“那你没有问一问?”

“没有,先生。我觉得,在我这种地位是不能这样问的。波浴先生总是有他自己的主意,先生。他是个非常聪明的有身份的人。我向来就很了解他,先生,而且尊敬他。”

“是的,是的。”我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

“他很讲究穿着,可是他—把他的服装也弄得太外国味儿,太怪模怪样的了。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当然啦,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毕竟是个外国人嘛。他的头发也是那样,还有他的八字胡。”

“啊!那有名的八字胡。”当我想到他是多么为他的胡子而自豪时,我心里感到一阵刺痛。

“是呀,他对胡子大有讲究呢,”乔治期接着说道。“他戴胡子的方式不算很时髦,可是他戴着它很相称,先生,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我的话。”

我说,我很明白。随后,我轻声地喃喃说道,“我猜想,他的胡子和他的头发一样,是染过的吧?”

“他的确—呃—略微修饰过他的胡子—可是头发却没染过—最近几年没染过。”

“瞎说”我说道:“他的头发黑得象乌鸦似的—看起来象是假发,特别不自然。”

乔治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对不起,先生,那就是假发。近年来,波洛先生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带上了假发。”

我想,一个贴身另仆对他主人的了解竟然胜过了他最亲密的朋友,这是多么奇怪呀。

我又扯回到那个使我迷惑的间题上,“可是,你确实不清楚为什么波洛先生要打发你走吗?想想吧,伙计,想一想。”

乔治斯努力想着,不过很显然,他是不大善于思考的。

“我只是觉得,先生,”他终于说道,“他把我打发走,是因为他想雇用柯蒂斯。”

“柯蒂斯?他为什么想要雇用柯蒂斯呢?”乔治斯又干咳了几声。

“嗯,先生,我确实说不明白。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好象不是一个—对不起—特别机灵的人,先生,当然,他身材很粗壮,可是我几乎不能想象他会是波洛光生喜欢的那种人。我觉着,他曾经在精神病院当过一段助手。”

我凝视着乔治斯。

柯蒂斯!

难道波洛坚持不肯向我多说的原因就在此吗?柯蒂斯,这个我唯一连想都没想过的人!是的,波洛满足于让我在斯泰尔斯的客人中间细细搜寻那位神秘的x;然而,x不是一位客人。

柯蒂斯!

在精神病院当过一段助手。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这样的事,那些曾经是精神病院和疯人院的病人,有时候会被留下来或返回到那里去当助手的。

一个怪里怪气、不爱讲话、模样蠢笨的人—一个因为自己的某些奇怪而别扭的原因也许就会去杀人的人……倘若是这样的话—倘若是这样的话……

哎,这么说,一大片疑云从我的身边交臂失之了!

柯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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