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紧紧地皱着眉头,他认识会爷,甚至就在几天前还见到过他,那天他正准备去派出所找张白净,在路边巧遇会爷。会爷的的确确是疯了。

老板话刚出口,众人顿觉心中一惊。苏檀更是惊讶:“什么?您说您见过这张画?您是在哪儿看见的?”

那老板把画递给了站在身后的李奎,自己找了一把凳子坐下,说:“我的确见过这张画,那还是几年前,我去朋友家无意中见到的。因为这画看起来有些晦气——您们不要见怪——所以才会记忆深刻。”

苏檀接着问道:“您说的那位朋友现在还有联系吗?”

老板十分惋惜,摇摇头无奈地说:“好久没有联系了,后来也就联系不了啦!”

苏檀有些不解地说:“您是什么意思?您是说您那朋友已经不在了?”

老板赶紧摆手道:“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这个人,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和我以前一起做生意的那位朋友。”

刘丫男这时忍不住问道:“您什么意思啊?既然没死,怎么就联系不上了?”

老板苦笑了一下,说:“哎呀!因为他完全疯了!”

众人一时语塞,过了好半天,苏檀才问:“您能给我讲讲看到这幅画的经过吗?”

“好的。”于是那老板便叙述起来:

“大约是在四年以前,或许时间更长一些,我那个合伙人家里出了一件事,他唯一的儿子出了车祸。不过没有死,只是昏迷了一阵子。我得到消息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因为我去山西那边收东西去了。你们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得满世界跑……”

那老板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听到消息后,我马上就赶到朋友家。朋友没在家,他老伴儿说他去医院看儿子了。听他老伴儿说他儿子没有生命危险,我这才放心,于是就在他家里等他回来。干我们这行的都喜欢看看古物字画,我就随意从画缸里抽出一幅画来看看。连着看了几幅都是普通的山水花鸟,我觉得索然无味,刚想站起来走走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椅子底下,好像是有意藏着的一卷画。我抽出那张画,打开一看……”那老板一边说,一边指指李奎手中的画,“就看见了这张画……”

老板看了一眼苏檀,问道:“我说,这画就是您画的啊?”苏檀点点头,那人咧了咧嘴,又说,“您画这画是个什么意思?画个小孩在地上躺着,不晦气吗?我当时看见了这张画,还以为是什么行为艺术呢,就赶紧把它卷起来,塞回了原处……”

苏檀这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道:“您能告诉我您那朋友叫什么吗?”

那老板想了一下说:“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人都疯了。其实我这个朋友在艺术圈也小有名气,我一提估计你们有人认得,大家都叫他会爷!”

“会爷!”

会爷这个人虽然画画得不怎么样,但名气还是不小的,凡是在美院学习过的人大都认识他。苏檀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出声。老板看见苏檀那副夸张的表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您认识他吗?”

苏檀紧紧地皱着眉头,他认识会爷,甚至就在几天前还见到过他,那天他正准备去派出所找张白净,在路边巧遇会爷。会爷的的确确是疯了,他还记得他满是涎水的下巴,还有他掌心画的封魔符。

苏檀正在深思中,李奎打断了他的回忆,问道:“你原来叫苏檀啊!”

苏檀听到这话不解地反问道:“是啊,怎么……”

李奎笑着说:“没怎么,就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对了!我想起来了,咱们以前绝对是见过!那时是在一个展览馆,对!对!我那时还想买了你几张画。记得你那时画得可比这张强多了,是小写意花鸟,有点儿宋元的感觉……”

“对啊!我也有印象,没错,好像是在画展上见过。”苏檀道。

李奎接着说:“后来我去找你,邻居说你搬回宿舍去了。那时你也没有手机,就断了联系。呵呵,没料想今个儿都见到了!”

“您说去找我,还有邻居,这是什么意思?”

李奎纳闷地挠挠头,奇怪地看着苏檀,问道:“什么什么意思?老弟,你那时不是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吗?是你亲自给我写的地址,是幢老楼房,你租了一个小房间,怎么着你都忘了啊!”

苏檀一脸困惑,说:“是啊,不瞒您说,我就是想不起来那段时间的经历。听我们班长说,那些天我突然发烧,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医院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李奎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檀,摸摸自己的额头,说:“是啊!那也难说,其实我有时候脑子也不好,也会忘记一些事,不过人家一提醒我就能想起来……”

“是啊!”苏檀激动地说:“那您就给我提醒提醒,您还记得当初那房子的地址吗?”李奎想了一下,冲着那老板说道,“老板,您这儿有纸笔吗?”

李奎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草草的地图,说:“那地方离美院不太远,靠近一条河,比较荒凉。”说着拿起画好的图,“这图你看得懂吗?”

苏檀看着地图点点头说:“看得懂,在那附近生活了好几年,比较熟。我回头得去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再想起点儿什么。”说着把地图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这时的刘丫男郁闷到了极点。原本自己是主角,现在突然变成路人,很尴尬,想插话又不知说什么,只能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来掩饰一下自己的无奈。可端起茶杯时才发现,杯里的茶水一滴都没了,连茶叶也被自己嚼光了。于是,刘丫男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说道:“我说老板啊,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吗?连口水也不舍得给呀!你看我连茶叶都嚼没了!”

那老板赶紧朝里面跑去,一边说:“你看看这事儿弄的,我给忘了,现在水可能都凉了,不好意思啊!”

不一会儿,老板提着一个水壶跑过来,给刘丫男倒了满满一杯水,说:“不好意思啊!水都凉了,您就当凉白开喝吧!”

刘丫男白了一眼老板,说:“凉白开就凉白开,对了……”他转脸看着李奎说,“我说李先生啊,时间不早了。呵呵,咱是不是该去……”

李奎给那老板结完账,抱着那瘿木柜子说:“好,今天见了这么多老朋友,应该庆贺一下。马老弟还有苏老弟你们下午都没什么事吧,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叙叙旧……”

老板殷勤地将众人送出门口,说:“相见恨晚啊!有机会常来坐啊!”

刘丫男转脸拱拱手说:“客气了,下回多准备点儿开水就行!”

老板笑笑说:“没问题没问题。各位走好!”

就在刘丫男得意地转过头的时候,无意中在对面的古玩摊子上瞥见了一件什么东西,登时愣了一下,快步朝那儿走去。

刘丫男走得很急,苏檀企图拉住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刘丫男就蹿到了对面古玩摊子前。

众人都愣在那里回头看着,只见刘丫男蹲下身,指着一件东西自言自语说:“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李奎很好奇地走过去,以为这小子又发现了什么宝贝。等走近一看,又大失所望。只见刘丫男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类似挂件一样的东西,李奎不解地问:“我说老弟,怎么这么激动啊,时候不早了,咱走吧。”

这时马若水和苏檀也走了过来,苏檀看着刘丫男微微颤抖的肩膀,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他蹲下来,从刘丫男手里接过那挂件儿样的东西,仔细端详。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物件,白白的,很轻薄,像是骨头刻的,形状有点儿像一个盘腿打坐的小孩,小孩的头部那里钻了一个小孔儿,里面还拴了一根红绒绳。马若水刚想说什么,手里的挂件被刘丫男夺了过去。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头,看似这摊位的老板。他看着刘丫男瞪得突出的双眼,小心道:“几位,这是怎么了?”

刘丫男霍地站起来问那老头说:“你这个是从哪儿弄来的?”

那老头被他的气势吓得有点儿结巴,断断续续地说:“怎——怎么了,这是我自己做的呀!”

马若水发现事情有些不妙,赶紧上前拉开刘丫男,又对那老头笑笑说:“没事没事,我这个朋友就是喜欢激动,呵呵……”

那老头看见一脸微笑的马若水,才放松了下来,说道:“在下是搞雕刻的,骨雕牙雕什么的都做,那个挂件儿有什么问题吗?”

刘丫男的脸不知不觉变得如同一张白纸,疑疑惑惑地问那老板:“老板啊,这东西您做过几个啊?”

那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盘算着,心想看来今天要开张了,估计这人是个棒槌,就笑着说道:“这个东西说起来话就长了,就在半个月前,有个人过来找我,说想用牛头骨刻个挂件。他给我画了一张图,就是你们看见的这个样子,我觉得这个造型很奇特,就偷偷地做了两个,给他一个,我自己留了一个,这不,你手里拿的就是我留的那个。”

刘丫男这时似乎冷静了一点儿,举起那个挂件问那老头说:“那人是不是说这玩意儿叫驱邪童子?”

老头听了刘丫男的话,摇摇头说:“是吗?这玩意儿还有名字啊!这个我可不知道。那人把东西拿走后,还把那图一起要走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那人是不是个道士?”刘丫男忍不住打断了那老头的话,“是不是满脸胡子脏乎乎的一个老头,头上还戴着一个草圈,看起来很像道士的样子?”

那老头莫名其妙地摇着头,答道:“什么跟什么啊!哪有什么道士,什么年代了。那个人就是个普通的胖子,不高,是个矮胖子,对了是个秃瓢,倒像是个和尚,呵呵!”

“我操!”刘丫男看着苏檀说,“我明白了!他们是他妈一伙的,那胖子就是骗我三千块钱的那个李胖子……”

苏檀知道那李胖子的事,想了想说:“得了,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刘丫男一下蹦了起来,吓得那老头直往后缩。

“他妈的!没人性啊!能完的了吗?我的瓶子啊!”

刘丫男紧紧地握着那个所谓的驱邪童子,歇斯底里地喊了半天,突然转身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跑去,速度之快令在场的几个人望而生畏。

苏檀立刻跟了过去。马若水回头看了看站在那里发愣的李奎,歉意地笑笑也追了过去。

这时,那老头反应还算敏捷,发觉这事情有些不对头,自己的东西不见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不是明抢吗?他上前一把抓住李奎的手臂,以至于李奎没有来得及跟过去问个究竟。

李奎瞪了一眼那老头,不客气地说:“你干吗拦我啊?”

那老头也不客气,回嘴道:“拦你是轻的,要不咱报警吧!你们是一伙的,我的东西被那个大个子抢走了,你说怎么办?”

李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掏出五十块钱扔给了那老头,说:“赶紧放手!”

老头捡起钱,还想再多要点儿,可没等他张嘴,李奎愤怒地说:“我说老板,一个破骨头片子,给你五十都多了,你如果不要,那咱就报警吧!”

那老头赶紧把钱揣进兜里,说:“好好好,今天算我倒霉,你走吧。”

等李奎摆脱那人后,刘丫男的白色夏利车早就开得很远了,李奎跺了跺脚说:“这是怎么了啊!一个个的都疯了!怎么美院毕业的人都这样啊!”

坐在刘丫男的车里,苏檀感到飕飕的凉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翻滚,他推了推刘丫男说:“丫男,求你开慢点儿,我都要吐了……”

刘丫男根本没有听到苏檀的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汽车里面的气氛很沉闷,一路无话。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

居然还有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马若水正想着,汽车一个急刹停止了。

刘丫男推开车门跳下车子,他绕到后面,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小铁锹,然后朝前面跑去。苏檀走下车来,蹲在地上吐了起来,马若水拍了拍苏檀的后背,然后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周围都是荒地,前面有一条小河,他看见了刘丫男,他正在河边努力地挖着地上的土。

这时苏檀缓了过来,慢慢站起身对马若水说:“这地方我来过,就是上次刘丫男买箱子的时候从这里经过的。

马若水点点头,不解地指着远处的刘丫男,问道:“你来过这儿,那他在那里挖什么?”

苏檀这才看见了刘丫男,他也不知道这哥们儿犯什么病了,就疾步朝他跑过去,一边招呼马若水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路小跑,到了刘丫男身后。苏檀低头看着地上的深坑,又看了看旁边的马若水。马若水低头问道:“丫男,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时刘丫男已经满脸是汗,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力挖。只见他脚下

的那个坑越挖越深,最后,他用力地把铁锹扔进了河里,大叫一声,瘫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若水和苏檀面面相觑。苏檀蹲下来小心地问:“你干吗啊?这是……”

令苏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问,刘丫男竟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骂着:“我操他祖宗!没人性啊!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他妈是连环计啊!靠!我的瓶子没了啊!不见了!”

马若水看着苏檀,使了个眼色,示意把坐在地上的刘丫男搀扶起来,又听到刘丫男提到了瓶子的事,问道:“你哭够了没,看看你那点儿出息!什么瓶子啊?”

刘丫男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苏檀拉了拉马若水的胳膊,叫他不要打扰刘丫男,让他先发泄一会儿。过了大约十分钟,刘丫男喊累了,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因为烟吸得太急,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居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笑过后才缓缓地说道:“连环计啊,给我设了个连环套。我一世英名,靠!我他妈竟没看出来!我还他妈不如齐小杰呢我!”

苏檀劝慰着说道:“不就是那箱子的事儿吗?你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连这么好的饭局都不去了……”

刘丫男厉声打断了苏檀的话,说:“狗屁饭局!你还惦着吃,我那古董瓶子都让人给骗走了,还什么狗屁饭局什么啊!”

马若水蹲在一旁静观其变,当他听到古董瓶子,不由得问道:“哪儿又冒出个古董瓶子?”

刘丫男转脸对马若水说:“你记性还不如苏檀了,就是你让我买的那个古董瓶子啊!”

马若水想起来了:“原来你说的是那个啊!那瓶子前两天我还看见了。”

刘丫男眼前一亮,忙问道:“你在哪儿看见的?”马若水一脸不解地说:“在你画室里啊!”

刘丫男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气乐了,就自嘲道:“那时还没丢呢!”

苏檀问:“你是说那只民国时期的瓶子吗?我前两天不也看见过,难道是这两天就丢啦?”

刘丫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刚刚丢的没错!我他妈中了埋伏,这是连环计啊!”

苏檀小声问马若水说:“若水,你说那瓶子贵吗?”

马若水摇摇头说:“不很贵,我们买时才花了三万。”

苏檀听到这个数字,吐了吐舌头,三万对于自己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自己平白无故丢了这么多钱,可能那状态还不如眼前的刘丫男呢。

苏檀看刘丫男把第二支烟吸完了,还想再给他点上一支。刘丫男摆摆手,表示不想要了。苏檀把烟塞回烟盒,问道:“丫男,你能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丫男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转身看见身后面的两棵树。那两棵小树并排离得很近。他走近其中一棵树,只见他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那树干上,嘴里还嘟囔着说:“什么二鬼把门,你说你长哪儿不好,非得挨着这么近干吗?”就朝车子蹒跚走去。

等他们都上了车,苏檀还在后面苦苦追问:“丫男啊,你就说说呗,万一我俩能给你出点儿主意呢!你不要把事憋在心里啊!”

马若水也想听听这个所谓的连环计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自己业余时间还在写小说,也算是积累素材,于是在一边煽风点火,说:“是啊!男人嘛,就要敢作敢当,吃了亏也没什么,你就说说吧,让我们也总结一下经验……”

没等马若水把话说完,刘丫男就呸了一声,说:“你怎么不花三万块钱,让我总结一下经验呀?你们这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太残忍了,太没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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