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云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坦率讲,这是一个设计缜密的谋杀计划。一个人居然在完全封闭的房间内凭空消失,而他的尸体却在第二天出现在离别墅很远的山腰上,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他的尸体竟然出现在我房间的衣柜里。我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委,甚至我曾宁愿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一个非自然现象,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想法,我被当事人的障眼法所蒙蔽,那么这桩离奇的谋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我们看到Johnson在房间里消失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密道,这栋别墅里一定有条秘密通道,虽然搞不清Johnson的意图,但他肯定他是通过密道离开了房间,所以我动员大家寻找这条隐秘的通道,后来我们在走廊里终于发现了这条消防通道,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条通道的出口就在一楼大厅,从Johnson回房间到打开通道门的这段时间内大厅里一直有人,通道内也很狭窄,并没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条消防通道不是Johnson离开的路径,我们选错了方向。当天晚上在大家休息后,我和李晓峰去了一趟院内的库房,那里是我们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我在地下室里看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地下室里竟然有一扇铁门,很奇怪的事情。后来李晓峰有一个设想,他认为别墅里还有条密道,这条密道与地下室相连,Johnson是通过这条密道在两地间游走,他的目的是杀害曾经与他有过节的人,这些人是白秀清、李晓峰以及我本人。由于突降暴雨,他临时调整了行凶计划,当他在第二天下午走出密道准备实施计划的时候无意中被小贾看到了,于是Johnson当机立断杀害了目击者小贾,将小贾的尸体藏在密道中。我认为李晓峰的推断至少在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因此我再次动员大家打开这条密道,房间里我们找不到密道的出口,所以地下室的那扇铁门成了唯一的希望,我们用尽了办法还是没能打开那扇门,当时别墅里忽然有了变故,白秀清发现了小贾的尸体,我们只好无功而返,那扇铁门成了一桩悬案,其实我很想打开它,不过大家似乎都失去了兴趣,我也就不好强求了。刚才我与张警官返回别墅时在会议中心取到了备用钥匙,我们打开了那扇门,里面并没有所谓的密道,显然这个方向又是错误的。我还曾考虑过别墅里可能藏匿着另一个凶手,他提前潜入,在晚上适当的时机杀害Johnson,然后他与我们中的某个人在午夜将被害人的尸体抬出了别墅,抛尸完毕后那个藏匿的凶手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下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可以讲通了,比如Johnson的手机铃声,我拨通电话时他们正在搬运尸体,铃声一响,他们返回原处,而手机却不慎掉到走廊里,还有小贾的死亡,他们搬运尸体被小贾看到了,所以其中一个凶手被迫将其灭口。然而张警官否定了这个推断,根据蒋师傅的口述,在我们到达别墅前,他和小贾至少有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而且院门一直是锁着的,外人进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至此为止,密道、铁门以及隐藏的凶手都已经排除掉了,目前只剩下唯一的可能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最后的答案。”

柳飞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微探身子,柳飞云的话就像画面一样在他们的眼前一幕幕地再现,仿佛他们又回到两天前。白秀清又忍不住地问道:“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凶手在我们中间,此刻他就坐在餐桌前。”柳飞云淡淡地说。

柳飞云的话比昨天的雷声更具震撼力,大厅里顿时哗然一片,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沉默无语。

柳飞云慢悠悠地说道:“这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倘若仔细地回想一下,还是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关于院子里的大门,当我们第一天进入别墅后蒋师傅立即将院门锁上,而第三天张警官却直接推开了院门,根据蒋师傅的叙述,他在警方到来前并没有打开那扇栅栏门,现在的问题是:谁打开了门?大门的钥匙在蒋师傅的外衣口袋里,而他的外衣曾挂在书房的衣架上,要打开院门必须先到书房拿到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到院里,这是唯一的路径。请诸位回想一下,谁在第一天单独进过书房?有两个人,是白秀清和段新宇。在Johnson神秘的消失前,我、李晓峰、张助理以及林泉夫妇都在一楼大厅,我们没有作案时间,二楼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房间里,段新宇一直在睡觉,这一点白秀清可以证明,也就是说在案发时,二楼唯一清醒并且有充足作案时间的人只有白秀清。今早我们在抛尸现场发现了白秀清的衬衫扣子,这无疑是铁的证据。所以我认为作案过程是:白秀清首先在暗中打开院门,这是他提前设计的移尸路线,随后他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杀害了Johnson,把他的尸体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藏匿于床下,那时段新宇仍在睡觉,午夜时分他把尸体拖到抛尸现场,然后将其抛于山下,在这个过程中有了些意外,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于是被迫回到了房间,慌乱中手机掉在走廊里。诸位可能还记得发现手机的时候白秀清并没有出现,可以想象他当时一定是在床上佯装睡眠。当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白秀清故技重施,也许是出于紧张,他在现场遗留下了重要的罪证。这就是作案的全过程,白秀清就是凶手。”

大厅里鸦雀无声,除了张警官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白秀清,坐在他旁边的人微微挪开了身体,像是躲避一个麻风病人。

白秀清脸色惨白,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猛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道:“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我。”

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员及时走了过来,很费力地将他按到坐位上,白秀清的手像上满发条一样到处乱抓。

“老白,你少安毋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飞云接着说道,“当所有不利的因素都指向白秀清时,我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假如我是凶手,我决不会选择这个时机杀害Johnson,当时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二楼,警方一定会认定凶手就在他俩人之间,或者是他们联手作案,我想没有一个嫌疑人会不顾风险与后果选择顶风作案。另外还有些细节无法解释,比如白秀清是在会议中心见到我之后才临时调换的住处,他原本住在2号别墅,这一点张警官已经在接待人员那里得到了证实。还有,倘若Johnson下午没有醉酒,那么他晚上应该在大厅里与我谈将来的合作事宜,白秀清完全没有机会下手。最后一点,他和段新宇回到房间后,假如后者没有睡觉,白秀清即便能找个借口离开房间,他也不可能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床下。假设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在别墅里一定还有白秀清的同伙,他们是谁呢?显然是张助理和段新宇,张助理的任务是将Johnson灌醉,给白秀清创造机会,段新宇则是与白秀清携手作案,如果他们三人在暗中联手,整个案件就可以说通了。不过,这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们的作案意图太过明显,只要警方稍一调查就可以锁定嫌疑人员,他们精心设计的Johnson醉酒、开启院门以及藏尸床下完全经不住推敲,简直是作无用功。老实讲,在众目睽睽下杀害Johnson还不如选择在市内动手,比如Johnson的下班路上或许会更加稳妥。综上所述,我认为白秀清是凶手的推断不符合常理,至少还存在其他可能性。”

白秀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他顺手拿起一张别人用过的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其他人似乎又紧张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柳飞云,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张警官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柳飞云的陈述。

“从表面上看,认识Johnson的人只有白秀清和张助理两个人,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与张警官下午做了一些背景调查,其结果令人意外,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相当隐秘,我们几乎与真相擦肩而过。诸位的工作场所我们都逐个拜访过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我甚至一度相信在座的各位与Johnson并不相识。”柳飞云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幸运,在Johnson的宿舍里我找到一张会员卡,正是这张小小的卡片改变了全局。我按图索骥找到了该会员单位——红酒俱乐部,那里是Johnson经常光顾的地方,于是我请俱乐部经理看了诸位的照片,他当即认出了其中的一个,这个人曾在几个月前在俱乐部里与Johnson吵了一架,然后负气而去。”

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人就是段新宇。”

段新宇心平气和地说:“不错,这个人是我,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小矛盾,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杀害Johnson的凶手。”

柳飞云盯着他的眼睛说:“第一天当Johnson喝完酒回到别墅大厅时,你恰好进了厨房,你显然不想让Johnson看到你,我没说错吧。”

段新宇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说:“你说对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我只能选择回避。”

柳飞云笑着说:“能讲讲你与Johnson的矛盾吗?”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段新宇脸色铁青地说。

“我一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不过这一次例外,你既然不愿说,那只好由我代劳了。”柳飞云看着段新宇,语气凝重地说,“我下午曾问过你的搭档谭先生你离异的真实原因,谭先生的回答很模糊,他说你前妻太出众了,我当时只是随便问问,并未想到这件事会与Johnson有关联。随后我找到了Johnson生前的同事小赵,小赵告诉我Johnson身边的女友众多,并且他本人比较喜新厌旧。坦率讲,这两件事似乎根本没有因果关系,但联想到你与Johnson的争执,我只能将它看作是一个潜在的线索,于是我拜访了你的前妻,当我拿出Johnson的相片时,她表示并不知道此人,然而她的表情却告诉我她认识Johnson,当然这只是推断而已,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俩之间的关系。在晚些时候我和张警官拿到了Johnson的私人电脑,另人吃惊的是开启电脑的密码竟然是你前妻的楼牌号,或许这也只是个巧合,不过我们在电脑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Johnson今年春节后赴美述职期间的留念,为Johnson拍照的是一位女士,通过警方的技术鉴定,那位女士正是你的前妻,这恐怕不能说是巧合吧?经过警方的调查,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离异,也就是说,由于Johnson的出现迫使你们感情破裂,你就为了这件事与Johnson发生了争执,我说得没错吧。这是你的作案动机。”

段新宇的身子微微一震,但他的声调依然平稳:“离异的原因属实,不过我们之间只是存在矛盾,你不能说我因此杀害了Johnson。”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谋杀计划,参与者不止一人。”柳飞云没有回答段新宇的质疑,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林泉夫妇是你的同伙。”

“什么?”李晓峰失声道,“是你搞错了吧。”

林梅朝柳飞云笑了笑,说:“怎么会怀疑到我呢?”

“我当然不想怀疑你,但我们必须尊重事实。”柳飞云朝林梅点点头,像是在表示歉意,“张警官调出了Johnson的通讯记录,对一些频繁拨叫的号码进行了排查,其中有一个电话很奇怪,被叫方是一家小型广告公司,Johnson的业务伙伴大多是世界一流的企业,他怎会与一家小公司保持密切的联系呢?于是我们立即赶到这家公司,办公室里没有人,据物业负责人介绍,这家广告公司平时没人坐班,营业执照上面的注册人也并非在座各位,就在调查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忽然有了新的发现,我在文件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公司,它们似乎都是Johnson的合作单位,为了保险起见我与Johnson的同事通了电话,对方告诉我这些外资企业原本都是Johnson那家公司的客户,但从今年开始他们不是减少了广告订单就是取消了合作关系。至此,我有了一个推测,这家广告公司一定是Johnson开办的,他利用职务之便在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随后我们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制作场地,从摄影师那里证实了我的推测,但仅此而已,摄影师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调查取证工作再一次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在电脑里发现了那张图片,我们很可能会无功而返。”柳飞云看着李晓峰说,“那张图片是林梅的健身房,拍摄是免费的,健身房的领班对摄影师说他们的老板在生意上有来往,也就是说林梅早就认识Johnson,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柳飞云看着林梅,说:“我想你在近期与Johnson合资开办了广告公司,其中包括健身房的项目,为了掩饰Johnson的身份,故而没有在营业执照上登记Johnson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林泉的一位远亲,

我相信你们之间会有一份内部协议。张警官查过工商所的记录,该公司是现金注册,注册金与Johnson银行账户近期取走的数目相符,Johnson从豪宅搬到单身宿舍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这次生意合作中有一个致命的隐患:Johnson投入了大笔的资金,然而他并不是法人代表,按照正常的商业流程,他无法任意支配银行账户里的资金。换句话说,假如合作愉快,你们之间万事亨通,假如双方出现了分歧甚至争执,Johnson则很难全身而退。我猜想你与Johnson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也许是由于健身房那个项目经营惨淡,也许是因为分红比例的意见向左,总之,那四百万的现金是问题的焦点,同时也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林梅握住丈夫的手,说:“你的意思是说那四百万是我杀人的动机?这些完全是你的推测。”

“很多事情都是由推测演变而来的。”柳飞云毫不在意林梅的反击,他笑着说,“仅凭你们三位还不能完成这个计划,另外还有一个人执行了最为关键的环节,如果缺少他,一切均是空谈。”

柳飞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这个人是张助理。”

“为什么是我?”张助理立刻怒冲冲地回应。

“为什么不是你?”柳飞云反问道,“发现Johnson被害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Johnson是外企高管,他的特别助理居然没有在广告行业中干过一天,这件事似乎不合常理吧。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去Johnson公司上班前有一年多的时间在待业,我很好奇你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在做什么。”

张助理有些讥讽地说:“我待业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不愿过问别人的私事,不过这件事却非问不可。”柳飞云说,“张警官已经联系了你的老家,待业的这段时间你本人一直居住在本地,与简历上的内容不符。”

张助理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还是由我来替你说吧。”柳飞云面带微笑说,“这段时间你在林梅的健身房上班,是一位得到老板器重的老员工,接待那位摄影师的人就是你,当时大家都叫你张领班,我没说错吧。你当然可以否认,不过可以指认你的人很多。”

张助理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林梅,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

柳飞云接着说:“为了能够更好的劫取企业的资源,Johnson的身边必须有一名信得过的帮手,作为合作方的林梅自然想到了她身边的人,于是张助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Johnson的特别助理,帮助Johnson处理一些敏感的事务,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然而美好的蜜月期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Johnson与林梅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Johnson即将辞退张助理就是最好的说明,Johnson已经决定摊牌,可惜他对形势估计错误,过于乐观地认为通过沟通可以解决争端,他万没想到你们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全都是你的想象,毫无意义。”林泉脸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段新宇,计划又从何谈起!”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你们所经营的企业毫无关联,社交圈的层面也不一样,究竟是何种的平台可以促使你们相识呢?”柳飞云自问自答地说,“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平台就是林梅的健身房。段新宇喜欢打羽毛球,而健身房里恰好有两块很好的球场,据我们了解Johnson也偶尔打球,林梅就是这样认识他们的,当然时间上有先后。这些并不是我的想象,健身房里的服务员在两个小时前向张警官交代了一切。段新宇离异期间在健身房中偶遇了Johnson,他向林梅询问对方的情况,当时林梅老板与Johnson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偶然成了必然,你们的谋划想必就是在健身房内完成的。”

林梅笑盈盈地说:“你这两天也住在别墅里,你认为我们是如何谋害Johnson的?”

“这是问题的重点,我曾尝试过不同的设想,其结果总是差之千里,你们的计划相当周密,不过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的漏洞。”柳飞云说,“计划的第一步是将Johnson灌醉,这样可以避免被害人的过度反抗。这个关键环节自然是由张助理来完成,当然他也很好地达成了任务。至于张助理使用了何种方法,是不是在威士忌中兑入了其他酒品,只有他自己知道喽。当天下午Johnson希望与我谈论合作的可能性,但我还未到别墅他却先喝多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正常,至少不符合Johnson的身份。”

张助理说:“是我把Johnson扶上了楼,你认为凶手是我?”

柳飞云并没解释张助理的质疑,他继续说道:“计划的第二步是移尸的通道,段新宇在书房拿到了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打开了院门,事毕后他原路返回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这个方案的确很妙。”

“你的想法也很妙。”段新宇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蒋师傅会将外衣挂到书房里?如果拿不到院门钥匙,我们如何移尸?”

“从表面看似乎不合逻辑,事实上这个答案我是在最后一刻才解开的。”柳飞云耐心地解释道,“蒋师傅将外衣挂在书房是个习惯性动作,只有熟客才会了解,这是关键点。我们刚到别墅时,蒋师傅出来迎接,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你的身上,为什么呢?除非你们认识。刚才我与张警官在厨房里就这个细节特意询问了他,蒋师傅说他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来过此地,于是我立即联想到上周的房地产会议,据蒋师傅回忆当天会后来了几位客人,有四位住了一晚,其他人离开了别墅,由于客人太多,蒋师傅没有记清离去客人的相貌。为了证明我们的推测,张警官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会议中心的接待人员辨认,就在不久前我们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们证明你上周来过别墅,而且你在会议中心登记的是假名!你上周来过现场,所有的谋杀细节都是你一手制定的。对此你有什么说法?”

段新宇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直勾勾地盯着柳飞云,站在餐桌旁的警员立即走到他的身后。

林梅对柳飞云说:“你认定我们四个人是凶手,可是当Johnson失踪的时候只有段新宇在二楼,而且白秀清恰好也在房间里,请问他是如何作案的?再有我和林泉以及张助理一直在楼下,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这就是密室之谜。”柳飞云说,“你们设计得相当巧妙,几乎蒙骗了所有人,我曾怀疑别墅里藏有密道,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按照正常的逻辑,1号房间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事实上第一现场却在走廊,Johnson还没有进入房间就已经被害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伪装。”

柳飞云平静地说出了真相:“Johnson酒醉后,张助理扶他上楼,当时林泉夫妇跟着他俩的后面,其理由是将旅行包放回房间。随后二楼传来了两个方向的关门声,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其实关门声只是一个障眼法,Johnson就是在那个时段被害的,事后你们将他的尸体藏到了段新宇的房间内。为什么要选择他的房间?因为按照计划,段新宇即将回到4号房间,你们要给我一种假象——段新宇一直在房间里,Johnson不可能躲在那里,事实证明你们的策略起到了效果,在后面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我确实忽略了4号房间。这里我们可以做个假设,如果当时我在第一时间找到了Johnson的尸体,那么揭示真相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张助理立刻反击道:“这绝对不是事实!我扶Johnson进了房间,他还在卫生间里吐了,后来你和李晓峰还与他对过几句话,别忘了,当时我和林泉夫妇却在一楼大厅,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这是最绝妙的一环,你们的设计很具想象力。”柳飞云说,“那个声音并不是Johnson发出的,而是你,张助理!”

张助理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柳飞云。

“我在会议中心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说话的声调与Johnson一样怪怪的,现在想想也不算奇怪,你其实在模仿Johnson的语音语调,时间一长,你在无意中就会流露出他的声调。”柳飞云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你与林泉夫妇处理完Johnson的尸体后,你回到1号房间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然后你下楼叫我,我和李晓峰立即离开了大厅。这时候出现了两个细节,显然是经过设计的。首先,段新宇从厨房里拿出一打啤酒邀请白秀清共饮,其用意在于引开白秀清,方便张助理的行动;其次,在我与李晓峰上楼的时候碰上了正往下走的林泉夫妇,林泉很客气地与我聊了两句,目的是拖延我去1号房间的时间。”

“为什么会出现这两个细节呢?”柳飞云说,“因为此刻张助理很忙,他在院子里顺着铁架子爬上了二楼,从打开的窗户中钻进了1号房间,然后他学着Johnson的声调对我说了两句话,让我认为Johnson还在房间里,我记得当时敲了几下门才传来Johnson的声音,那是由于张助理刚刚爬进房间。我和李晓峰返回大厅的时候,你在门口擦鞋,时间掌握得很好,因为从房间里爬下来更为容易,当然如果你不能及时赶到或者蒋师傅从厨房里出来也无所谓,你完全可以说去院子里散步了,没有人能想到你在几分钟前所做的事情。”

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情景并不是我凭空想象,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餐后,李晓峰去林梅房间里拿吹风机,而我却失踪了一会儿,那段时间我去哪了?我从2号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顺着铁架子爬到了院子里,然后从大门走了回来,非常顺利。这一趟证明了我的推测可以成立,只不过当时没有其它的证据,所以我并没有声张。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密室现象的由来,当我们走进1号房间时,门窗都是反锁的,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场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很简单,我和李晓峰还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张助理抢先进了卫生间,在第一时间把那扇窗户关上,从而创造了‘完美的密室’,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从卫生间里出入的原因。计划的确很完美,不过还是存在一点漏洞,那就是Johnson的呕吐物,他既然没有进过房间,那么呕吐物从何而来?当然是张助理用手指扣嗓的结果,因为房间里没有酒味。总体来说制造密室只是你们的障眼法,真正的谋杀实际已经完成。”

柳飞云故意停下来等待着对方的质疑,然而张助理却异常地安静,于是,柳飞云接着说道:“在我们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我和林泉走进贵宾室时,林梅在走廊里发出了惊叫,什么事会令林梅如此的惊恐?答案只有一个:她看到了Johnson。林泉夫妇和张助理毕竟不是杀手,Johnson恢复知觉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4号房间,跟在后面的段新宇解决了这次突发事件,不过在床下遗留了Johnson的呕吐物。这段插曲刚刚结束,后面的意外就接踵而来,回到房间后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铃声在走廊里响起,那时你们正在移尸,铃声使你们被迫返回了房间,仓促之间丢掉了手机。后来我去了书房,我在睡梦中听到的‘嘎嘎’声其实就是你们打开院门的声音,黑暗中与我对峙的人应该就是林泉。我相信抛尸的过程是由林泉夫妇完成的,因为当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而林泉在当晚恰好换了件衣服,毕竟是短期旅行,按照常理他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包里似乎更为合理,林泉却将衣服挂在窗台上,这说明他的衣服曾经被雨淋湿。”

柳飞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泉,继续说:“段新宇在此期间一直留在房间里,因为屋内还有白秀清,当张警官在4号房间发现Johnson的痕迹时,我反而更加困惑了,白秀清不可能是段新宇的同伙,可是他当时在干什么?难道搬运尸体的声响还不足以将他吵醒?我们在段新宇的合伙人那里得到答案,他的合伙人说段新宇近期时常失眠,经常会服用一些助眠的药品,根据这个线索,张警官立刻决定让白秀清做一次深度检查,结果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少量辅助睡眠的药品,我想能让白秀清酣睡到天亮的人非段新宇莫属了,抛尸现场的扣子就是在这个时间从白秀清的衣服上取下来的,你们想得很周到,能利用的条件都用到了。”

“小贾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我曾说过小贾的房间很特殊,在娱乐室的门口可以同时看到楼上和楼下,然而我只说对了一半,娱乐室的特殊性在于从房间里可以轻易地看到院门,也就是说小贾在无意中看到了移尸的过程!出于好奇,小贾走出房间想一看究竟,我在二楼看到了院子里的小贾,不过我误以为他是Johnson,当我叫上其他人冲向楼下的时候,小贾已经进了卫生间,我估计他那时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

小贾对我们解释说他在洗澡,但他手里被雨淋湿的衣服已说明了一切,我想这个细节也被段新宇和林泉发现了。后来我和李晓峰去了库房,小贾一直在房间里看着我们,也许就在那个时刻他认定了我与林泉并非同路之人。这里有个细节需要补充,你们中的某位在我去库房的时候取走了Johnson的手机,我想他的手机里绝不会有各位的通话信息,不过出于谨慎,销毁手机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我们把话题回到小贾身上,事后我找过他,想问出当时的情况,小贾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能讲出实情,不过倘若林梅没有出现,我想小贾一定会告诉我真相,或许他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当然小贾也做过尝试,他曾敲过我的房间门,不幸的是这一举动被你们发现,于是将其灭口的计划就此诞生了。那张纸条就是出自小贾之手,他约我2:00在书房见面,很遗憾我晚了一步,你们将小贾的尸体放到了我的房间里,目的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由于是节外生枝,你们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出现了漏洞,破绽就在小贾的尸体上,当时谁也不可能单独接近尸体,所以你们拔掉了保险丝,林梅故意划伤手,你们名正言顺地回到二楼,处理掉小贾身上遗留的痕迹。”

“这就是你们作案的全部过程。”柳飞云长舒了一口气,说,“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缺乏必要的证据,刚才陈述的内容大多是出自于想象。你们错了,张警官已经掌握了罪证,下午警方对你们的随身物品进行了检查,林梅的包里有一把便携式剪刀,剪刀上有纤维的痕迹,在这之前警方用抽水机在3号房间的马桶里发现了微小的绳头,其成分与剪刀上的纤维相符,绳头的尺寸与Johnson脖子上的痕迹相符,显然这是凶器的残留物,你的销毁行为不够彻底。至于屋顶的绳子,我估计是你们在销毁凶器的过程中突然想到,所以屋顶只发现了半根绳子。林泉的钥匙包里有个指甲刀,上面居然有小贾的肉皮,很明显你在昨天晚上挪动了小贾的尸体,剪掉了他的指甲,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小贾的指甲里藏有秘密,在你们害死他的过程中小贾的手抓到了某个人,你们担心警方的侦破能力,所以只好采取下策。被抓的人是段新宇,部位是手背,他对李晓峰说是自己挠红的,我想警方会鉴定出这是不是真话。”

柳飞云完成了陈述,他看着坐在旁边的四个人,段新宇依然瞪着自己,林梅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林泉和张助理一直低着头。张警官做了一个手势,几名警员走过来将他们带出了别墅。

“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让他们认罪伏法就是你们的事了。”柳飞云笑着对张警官说。

“这一次多谢你的帮助。”张警官说。

“你客气了。很多关键环节都是出自于你的提醒。”柳飞云摆摆手,说,“我有个要求。”

“请讲。”

柳飞云说:“我们三个能不能搭你的顺风车下山,我可不想再住这里了。”

张警官一笑,说:“你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院子里的车子纷纷启动,柳飞云、李晓峰以及白秀清与蒋师傅告别后,坐着警车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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