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从早晨开始深代就感到心神不宁。由于阿藤从昨天开始进行大扫除,她也到处打下手帮忙。但是,从吃午饭开始,深代就渐渐慌乱起来,下午三点用过茶点后,已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段时间她对着阿藤的指示也尽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不断出错。

“啊,不用干啦。就算拜托大小姐做事,可这样下去,反倒费事得紧。”

结果,阿藤发火了,卸了深代的差事。

她急忙跑回自己二楼的房间,在阳光还充足的时候开始监视起小巷来。如果真会发生什么,就会在今天发生。她有一种近乎确信的感觉。

随着太阳缓缓西斜,住宅区渐渐散发出寂寥的气氛。明明时已岁末,世间洋溢着热闹气息,唯独这里充斥着静谧之气,不,是阴森森的寂寞气息,足以令人产生身处异界的错觉。

即使待在家里,皮肤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深代的双臂屡屡被激出鸡皮疙瘩。

不久,黄昏终于降临了。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映入眼帘的住宅区的一切,即刻染上了不祥的朱红色。在深代看来,这种凶险恶毒的景致,简直就像适合妖魔跳梁的背景画。

这时,阿云目家的正门开了,现出了贵子的身影。她两手抱着花束。那是在她家出入的花店贩子刚送到的菊花。她静静走到门口,走上四丁目路时,抬头看了看鹰部家,确认深代的存在后,就轻轻挥了挥手,向小巷缓缓走去。

但是,贵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后,不到五分钟,笼手家那边的旭义就现身了。他以毫不犹豫的步调走进了小巷。

这景象一入眼,深代就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不知不觉中,心脏咚咚跳动的噪声传入耳中,额上淌下了冷汗。

(姐姐,不要紧吧……)

想到她在那样昏暗的小巷尽头和笼手家的旭义两人独处,深代就担心得不行。当然了,迄今为止,同样的状况已经历过无数次,但今天,怎么说也是旭正的忌日。他俩都能保持平常心吗?

(不过,要是发生了什么,姐姐会叫嚷起来的,那样的话,栗森先生应该会立刻冲过去,所以……)

这一刻,栗森笃也一定在阿云目家二楼自己的房间凝视着小巷深处。虽然深代这么想,但是,等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会不会太迟呢……想到这里,深代霍然而起。

就在这时,小巷深处有个黑色的圆形物体,骨碌碌地回转着飞上了天,随即画出了一道抛物线,掠过砖墙上方,飞到了四丁目路上。这奇妙的景象,映人了深代的眼帘。

那黑色的圆形物体,看起来在眼和嘴的部位开着洞。换言之,那是个面具。

(刚才的那个是旭正少爷戴的鬼面具……)

深代瞠目结舌,随即看到栗森笃从阿云目家夺门奔出,直冲向小巷。

几分钟后,揪人的栗森笃和试图将其甩开的旭义,二人从小巷里扭打着出来,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襟,眼看就要互殴起来。阿藤这时听到骚乱跑上街了,开始大声求助。作出回应的人们接二连三地从家里出来。这期间也不知是谁报了警,派出所的巡警匆忙赶到——如此这般,骚动在四丁目路蔓延开去。不过,问题还在后面。

在小巷尽头的祠堂前,人们竟然发现了喉部呈一字形被割裂的贵子。而且,怎么想凶手都只能是旭义,可调查了现场后,判明旭义没被溅到一滴血,身上也没有关键的凶器。关于血迹问题,设想凶手是在被害者背后割的喉就能解决,但找不到凶器,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得知深代从头到尾都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监视后,刑警造访了她家。由于双亲不在,阿藤同席而坐,然后深代把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警方将其与栗森笃的证词及笼手旭义的供述合在一起,对案件经过作了如下总结。

从这情况来看,杀害贵子的嫌疑当然指向了笼手旭义。然而,他身上并没有把被害者喉部呈一字形割裂的凶器——剃头店里常用的剃刀似的物品。

首先被怀疑的是从现场抛出来的面具。可掉落在四丁目路街灯边的面具,内侧没有贴过剃刀的痕迹,也没沾血,看不出特别可疑的地方。

于是,从现场被祭祀的祠堂开始,周围的砖墙,两家的便门,阿云目家和笼手家,以及小巷尽头的大垣家庭院,都进行了搜索,但就是查不到凶器。

顺便一提,接受调查的旭义说:“今天是哥哥的周年忌,所以希望你忘掉哥哥,认真考虑一下和我结婚的事——我是这样对贵子小姐说的,但她只是摇头。于是我放弃了,打算回家,转身要出小巷时,那个寄居在阿云目家的栗森笃,突然奔来。他哇哇大叫,所以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就见贵子小姐倒在祠堂前。慌忙冲到她身边一看,她已经死了。就在那时,栗森笃伸手抓我,我和他拉拉扯扯,从小巷滚了出来——啊,面具?不知道那种玩意儿。啊,说不定是哥哥送给贵子小姐的。换言之,她那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自杀啊。哎?没有凶器?那么,是被哥哥杀害的四个女人在作祟吧,不是吗?”

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强硬地否认了罪行。

然而,之后的调查表明,笼手旭义当天的行动中有异常之处。那就是回家以来,对家中杂事不屑一顾的他,那天从大清早开始就难得地帮忙做起了家务。

据说他首先参加了捣年糕,不仅捣了臼里的糯米,连捣出来的糕都捏了。接着是在大扫除中,把割裂成细长条的破布碎片,扎上细长的竹竿顶端,当做掸子,给高高的顶棚除尘。然后,制作门松时他也露了脸,从切青竹开始,到用菰包起来拿绳绕上为止,热心地打着下手。

旭义就其怪异行为回应道:“因为是一年一度的事情,我作为家庭一员帮帮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在照管过我的神社里,我学会了形形色色的礼法,所以只是趁这个机会,想要发挥点作用罢了。唔,因为打算在傍晚和贵子小姐谈谈,大概多少也有点打发时间的意思。不过……”

回答时的样子和否认自己是凶手时比起来,较为腼腆。

而另一方面,栗森笃说:“上午箭术馆有最终练习,所以我不在家。从下午开始——其实,我找勇贵原公爵稍微谈了谈贵子小姐的事……那个笼手家的旭义先生,就这样放任自流下去,没关系吗?唔,谈话内容就是这样。然后大约是五点吧,花店送来花束时,我向贵子小姐提出了请求,今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可贵子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地参拜,于是我就在二楼的房间,像往常一样监视小巷。那时如果我强行同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

随着警方问讯的展开,他越来越兴奋,断言杀害贵子的凶手是笼手旭义无疑。然而,关于是否目击了犯罪过程的问题,他说道:“我的房间,正好处于往下看就是小巷尽头的位置,但是由于砖墙太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嗯,也看不到祠堂,不知道那里有谁在。不过打开窗,就能勉强觉察出那里的种种迹象——所以贵子小姐参拜时,我一直在房间里守望着她。哎?不……并没有听到惨叫,并没有听到什么争斗的声响,但有某种……啊,对了,我看到那个可怕的面具飞起……仅此而已……但,但是,那家伙是凶手啊!你们说还会有谁?”

警方唯一判明的,就是他事实上什么也没看到。从房间飞奔而出,似乎是由于那个深代也看到的、面具在空中飞舞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察觉到小巷深处发生了某种异变。

结果,从小巷开始,又在面向小巷的三家庭院进行了彻底的搜索,然而怎么也找不到凶器,于是坚持自己无罪的旭义被释放了。

就这样,株小路镇四丁目迎来了无比暗淡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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