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上午八点钟,琼斯博士的验尸报告出来了,除了刚才提到的地方外,这里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在对尸体的内脏进行分析时,博士发现里面含有大量违禁药品的成份,经鉴定是可卡因。

这对萨姆兰而言是个好消息,增加了对此人身份的调查点。而且,玛莎说迪亚特企图强奸自己,瘾君子往往性功能不良,在企图强奸的行为之前服用药物确实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高尔夫听到这消息却直皱眉,可卡因的存在可能严重影响蛆虫的发育速度,这无疑增加了判断死亡时间的难度。

琼斯博士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是,此人是在3月20日19时至22时之间被人射杀的。这是一个更大的巧合,这时间段里玛莎报告遇见了迪亚特,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玛莎射杀了迪亚特,且子弹命中左胸部。在做验血报告时,琼斯使用了双向检验,其结果都显示,在水果店玻璃上发现的血迹就是出自这具尸体!

萨姆兰曾考虑请玛莎女士来辨认尸体,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尸体过于骇人,玛莎女士已经受了很多刺激,他不想让她再经受打击。这个时候,几名擅长绘画的警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依照死者还没有完全毁坏的脸,尝试了复原工作,萨姆兰从中挑出满意的一张,复印了数份。交给警员送到各大媒体,以最快的时间公布这张肖像,并组织工作人员开通警局多部热线。警方保证凡是能认识此人并提供可靠线索者,将得到500美元的奖赏。

对蛆虫体内可卡因成份含有量的分析工作由琼斯和他的助手承担。既然那些牛肝还在消耗中,“小宝宝”也还都没有长大,高尔夫就提出要萨姆兰带他去找沃勒医生。警官欣然担当了向导。请玛莎女士来辨认照片的工作交由卡洛斯和米尔两人完成。

一路上高尔夫不断给他讲起工作时候那些有趣的经历,萨姆兰听得津津有味。

一辆汽车飞快地从警官的车边驶过,车上的男人减了速,他盯着反光镜里警车的背影,“那好像是萨姆兰警官吧,他又要去做什么?他旁边的老头是谁,算了,不关我的事。”观察者小声嘀咕两句,向着警局方向开去。

沃勒医生送走了来访者,一时不会有人打扰,刚拿起一摞资料,还没能看完一页,墙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沃勒医生,萨姆兰警官来访。”

噢?沃勒将材料重又收好,警官就推门进来了,“沃勒医生,又来打扰了。”

“哪儿的话,快请坐吧。”

“唉,我今天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玩儿的人呢,哎?他不在后面?”萨姆兰回头却不见了高尔夫的踪影。

沃勒跟着警官好奇地走到楼下,高尔夫正跟安妮小姐亲切的交谈。

“这个家伙……”警官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是……让·高尔夫?”医生脸上笑容绽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是我,”高尔夫走上前给了医生一个热烈的拥抱。“小家伙儿,你变样子了。”

三个人干脆就坐在一楼的接待室里,安妮忙着泡茶沏咖啡。

“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沃勒还是满脸欣喜。

“啊,这个不重要啊,我失去你的消息快十年了,听不到你的笑声很寂寞啊。”

“嗯,是啊,是啊,高尔夫,你没有再被‘蛆雨’淋到吧?”两人一阵大笑,萨姆兰莫名其妙。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蛆,蛆雨?”

“啊,艾莲,我们亲爱的警官先生还不知道呢,来艾莲,啊,不,沃勒医生,给他讲讲。”

“噢,是这样的,我听高尔夫讲过以前工作时候的一个笑话,”沃勒边笑边说,“有一次,高尔夫打算研究被掩埋尸体的腐烂状况。他把猪作为试验动物,因为猪和人的身体结构最为类似。他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做研究,把这三只死猪相距50米放好,一只猪完全掩埋,另一只部分掩埋,最后一只则完全裸露在地表。他和他的研究生每天收集尸体上的昆虫。但是,高尔夫忘记了这地方湿度过大,结果影响了试验。警官,也许你不知道,昆虫对环境的要求比人类要苛刻许多。那些成熟了的三龄蛆,急切的寻找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化蛹。而在尸体上是做不到的,当地湿度过大,地表上没有可以化蛹的机会。(下注:以人的尸体为例,在其高度腐烂的时候,尸体的温度高达摄氏50多度,这远远高于人活着时候的正常体温。而且,作为尸体分解的副产物,大量的液体使得尸体过于湿润,这个时候,三龄成熟的蛆虫必须远离尸体)蛆们可是没有大脑的,多年生存的自然法则是,远离地面就代表远离湿润,所以那些蛆虫排着队往树上爬。直到爬到树梢的尽头,开始往下掉。当高尔夫一天清晨和他的研究生一起去尸体现场时,就惊讶地发现那里正在下一场蛆雨。冥思苦想许久之后,高尔夫居然从家里拿来了雨伞,打着伞继续研究。是这样的吧,高尔夫?”

“哈哈,对对,你说的完全正确,就像我自己说的一样。”高尔夫摸摸自己的肚子,“不过,我的研究生宁死也不肯跟我继续试验了。”

真是和你一样,萨姆兰想,一见到你,沃勒医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噢,对了,医生,玛莎的精神状况怎么样?”萨姆兰的时间有限,他抓紧问着问题。

“我不认为有严重的问题,主要是受刺激后的防御机制失衡。”

“听说你对玛莎进行了催眠。”

“是的,警官,您已经知道了。您希望知道什么呢?”

“啊,我想问一问,你的催眠结果是什么。”

“具体的结果我不能说,虽然关于被催眠人涉嫌杀人、被杀还有虐待等等的信息不属于保密范围,但是,有一点我要指出,玛莎女士属于正当防卫,虽然有一把手枪出现,但是,那把手枪不是玛莎的,没有找到手枪,司法部门不应该对玛莎女士起诉。”

“嗯,这个分寸还是有的,不过,你的意思是……”

“是的,警官,我确信玛莎女士用一把没由来的手枪杀了人。”

“是吗……嗯,医生,你先看看这个。”萨姆兰掏出迪亚特的肖像。

沃勒仔细看了半天,承认自己并不认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你,这个人会不会有强奸动机?”

“啊?警官,我不是学颅像学的啊。这个,我可看不出来。”

“是吗……”警官略显失望。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觉得可疑,这个人似乎是吸毒者。”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就是那个迪亚特,今天凌晨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法医说在他体内发现可卡因成份,且是均匀扩散在体内,所以排除了死后注射的可能。”

“我也说不好我为什么有这种看法,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是,当然除了他异常消瘦的脸庞外还有一些直觉的存在。而且,此人显得很不诚实,我猜测他自己也有可能就是个贩毒者。但也只是个猜测。”

“已经很好了,你的感觉很敏锐,谢谢你了,医生。我想我要先回去了,高尔夫先生是留下还是?”

“嗯,警官,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留他在家吃个便饭,下午开车送他回警局。”

……

萨姆兰回到局里的时候,玛莎女士刚走。卡洛斯表示玛莎坚信画像上的男子就是雨夜遇见的迪亚特。另外有一个牙科医生找到警局,自称认识画像上的人,现在米尔警官正在接待这位牙医。

“你为什么没和米尔一起呢?”

“噢,萨姆,我还在看着些艾利先生的文稿,希望能发现什么。”卡洛斯相当在意这些东西,萨姆兰点点头就过去了。

“那么,斯皮耳医生,你说你是在那个时候……噢,萨姆兰,你回来了。这位是斯皮耳先生,牙科医生,他说见过肖像上的人。医生,这位是萨姆兰警官,他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

“啊,警官,我听说过你,你很了不起。”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

“请随便坐吧,斯皮耳先生,您认识这个人?”

“是的,他曾经是我的病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年前,或许更早一点儿。他来到我的私人诊所拔牙。”

“拔牙?那么是那颗牙呢?”

“这个就记不清了,我差不多每天都要给人拔牙的。总之他来找过我,然后在我这里看了大概一个月吧。”

“嗯,那么,斯皮耳先生,您还知道他些什么?”

“是这样的,警官,请原谅我的直言,我来这里不是因为钱,我的工作给我带来了颇为丰厚的收入。我来只是想提供一些线索的。”

“很好,谢谢您,斯皮耳先生,您是一位优秀的公民,请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人有时候会拖欠付款,不过这没有关系,我虽然不是慈善机构,但是病人一两次不能掏出足够的费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个男人就不同了,他经常不给钱,我也原谅他了。直到有一天,我从外面出诊回来,发现这个男人试图侵犯我的护士。我回来的还算及时,没出大乱子,不过我气极了。把他连打带骂的轰了出去,也不准他在踏进我的诊所一步,他从此以后就真的不再来了。”

这名五十多岁的牙医身材壮硕,个子也相当高大。他确实可能把那个瘦弱的迪亚特像小鸡一样的拎起来摔出门去。

“今天早上,我正在给一位病人看牙,护士跑进来说,他在电视上看见那个男人了。我就赶快过去看,知道你们发现了他的尸体,正在寻找相关的线索。遗憾的是,他的详细登记都没有了,不过还好,我的护士当初做过一份来访病人登记,不过这上面没有他的照片,您可以看看。”牙医斯皮耳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表格,“就是这个。”

攻击和性欲望的表露呈现在警官的眼前,这具尸体和迪亚特的形象愈发的吻合了。

他拿起了这张登记表,上面的署名是:米尔森·莱克。当然了,这和迪亚特一样,很可能都不是真名。表格显得很旧,可能是作为过去一年的资料被堆在了什么地方造成的。最早的一次来访记录是2002年2月,最后一次是3月底,那应该就是他企图强奸护士的时间了。整张表格上最为有用的就是留下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虽然那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过,值得去走一遭。

萨姆兰拿出500美元,但是,医生坚决不收,“我说了,我不是为这个来的,说真的,这种家伙死了,我很高兴。”

警官又去找了琼斯医生,他证实了牙医的话,“嗯,是的,有两处拔牙的迹象,还有好几颗龋齿。”

萨姆兰和卡洛斯按表格上面的地址动身了,米尔警官则留守以接待其他可能的报案人。两位警官都没有吃午饭,干他们这行的也时常上顿不接下顿的。

用过了午饭,赛斯·沃勒和高尔夫继续闲谈,但是昆虫学家看出医生仿佛有什么心事,他同时注意到对方只叙旧,对他们没见的这十年却只字不提——虽然高尔夫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也不会胡乱发问。至于医生和安妮小姐什么时候结婚这件事,高尔夫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坚持要做他们未出生孩子的干爹,对此,沃勒哭笑不得。

两位专业人士谈天,话题不自觉地就会转弯,他们探讨着彼此领域的问题。沃勒,也就是高尔夫口中的艾莲所具备的广泛的解剖学和昆虫学知识最令他感到满意,和这样的人交谈是快乐的。当然,高尔夫还有分析要做,不能呆得太晚,两点不到,他提出告辞。

沃勒这个时候才提起了他一直难于启齿的话题:“高尔夫,我当然知道,这儿不是中国,可我实在……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借我一些钱吗?”

“我看看,”高尔夫想都没想就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因为来返机票都是波特兰市警局出的,我住在琼斯博士家,所以,我没带多少,喏,全算上,一千块不到,拿去吧。”

“哦,那就算了吧,这些……不太够。”

“嗯?你需要多少?”

“差不多还要五千块吧。我去找别人想想办法。”

“你急用吗?要是不很急的话,我回家可以给你汇过来,不过那怎么也的是一周的时间吧。”

“不了,算了吧,没关系的。”

“对了,你有那么多病人,其中不乏有钱人吧,向他们借一些……”

“不行的,行有行规,我不被允许和我的来访者有任何金钱关系。”

“噢,明白了,这样吧,这钱你先拿着,要是还是凑不够,我再问问朋友。”高尔夫把钱塞在沃勒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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