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终于就是期末考了,这天三人统统穿上色彩绚丽的披巾领西装,一道同游赤坂的舞厅。

“喂,我们去预祝亚森·罗苹计划成功吧!”

每回提案玩乐的人都是龙见。

那是外国人或艺人常出没的知名老牌舞厅,卖票的黑衣人总是自以为了不起,极度不友善。他们似乎不满三人遭坂东挨打的浮肿脸,不断打量三人后,以威胁的语气说:“要是在里面闹事就要你们立刻离开!”然后心有不甘地打开门。

时间还早,人潮稀疏。

三人爬上螺旋梯,占据三楼包厢。店内的座位和包厢围绕着舞池,可以从二、三楼一览舞池里的舞群。他们为了讨论亚森·罗苹计划的最后细节,特地选择三楼座位。

然而,龙见一进店里就兴奋不已,好说歹说都坐不住。一听见他最爱的“Hustle”,终于耐不住性子立刻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啰,记得帮我点琴费斯!”

“我们还没聊完呢。”喜多说。

“嗯——别欺负我嘛。我去跳一下就回来了。”

“只能一下喔。”

“是是,了解了——那我走啰——”

龙见敬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礼,蹦蹦跳跳走下楼梯,熟练地舞动他庞大的身躯,加入舞池的行列。

“至少得等一个小时喔。”橘窃笑。“我知道。”喜多也笑道。

饮料和酒菜上桌,两人开始讨论计划的细部内容。聊完后,喜多也打算下去跳一下。

就在这时,橘表情严肃地说了些什么。号称东洋第一的音响震坏了喜多的耳膜,只好贴近橘的脸颊问道:“你说什么?”

“之后还有见面吗?”

“你在说哪个女人啊?”喜多嘻皮笑脸,但橘表情依旧。

“我在说你妈和你妹。见过面吗?”

喜多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

橘立刻挥挥手说:“不想说就不用说。”

“干嘛突然聊这个?”喜多狠狠瞪了橘。

“没什么……只是,上次在麻将馆闹事,让我想起你家的事。”

“麻将馆?”

“你不是和相马闹事吗?”

“啊啊,你指那个喔。”喜多不愿理会,抽出ShortHope,用桌上的蜡烛点烟。“那又怎样?”

“那天的你很不寻常啊。”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还手,是吗?”

“这也有,”橘喝了一口可乐调酒,“不过,我看你特别在意相马他妹啊。”

“……”

“你不忍心让他在妹妹面前挨打,所以才会罢手吗?”

“才不是哩。”

“在我看来是这样。”

喜多停顿片刻说:“是喔。”捻熄烟蒂。

喜多的双亲在他国三时离婚。在他看来原因出在于母亲。母亲认为,生活困苦、孩子不乖、亲戚和邻居不好都是因为父亲。她就这样不断羞辱木讷又懦弱的父亲,不论她如何迁怒发泄,都不能够消耗她所有的怒气。

喜多选择和失落无助的父亲一起生活。黏妈妈的小学一年级的妹妹初子,被母亲带走了。在工厂上班的父亲变得更加木讷,变成泄了气的男人。喜多也曾经想问出两人的下落,话已经涌上喉咙,但又害怕摧毁父亲敏感的内心世界,因此作罢。

从此再也没见过母亲和初子。最后一天是个雨天。初子牵着母亲的手,不知她是否了解大人世界,脸上犹如泥塑娃娃没有一丝表情。她说:“哥,以后要每天来找我玩喔——”

喜多喝光了可乐调酒,焦躁的眼神瞪着杯子说:“相马他妹,全身脏兮兮的。我真的吓了一跳。”

“是啊……”

“所以我也没心情还手了。”

“丧失战意啰。”

“是啊。不过,不能怪相马揍我。我知道他想说:你们懂什么?”

橘默默点头。

话题断了,夺命似的音响频频敲打鼓膜。喜多将花生丢进嘴里,却不咬,直接吐在地板上。

他仿佛闻到那天的臭味。

记得那是即将国中毕业之际,他第一次喝醉酒吐了。抱着小巷子的电线杆,全身满是呕吐物,那股味道又让他再吐一次。他在不停涌上的吐意中挣扎,一心想逃离这个状况,于是他大声呐喊。推开支撑他身体的朋友,不停呐喊。

“王八蛋!那种女人,去死算了!——”

他边呐喊边哭泣,却又笑了。内心某个地方在哀叹父母的离异,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蹒跚的步伐用力撞击水泥墙,殴打朋友,又再度猛撞水泥墙,然后倒卧在路上。尽管满身是血,他依旧不停呐喊。独自留在路上,他还是继续呐喊:混帐!混帐!

这是他唯一一次为了家人又喝又吐。

当什么父母,毕竟也是不成熟的个体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开了,但他知道得太早,脑袋还无法接受这个道理。这一股焦躁将内心的空虚转换成喜多好斗逞强的金字招牌,逼使他彻彻底底我行我素。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龙见的身上。他父亲在他上小学之前过世,母亲在郊区经营小酒馆,辛辛苦苦维系生计。母亲与客人的暧昧传言不止发生一次,回家总是在深夜,龙见小时候每晚总是独自躲在棉被里哭泣。他那无厘头的乐天个性绝非出自于天性。

相较于两人,橘可说是生长在无可挑剔的家庭中。父亲任职于区公所,母亲则是钢琴老师,生活不虞匮乏。

然而,喜多思考是谁在比较这些?什么样才叫幸福、什么样才叫不幸?这其中有什么分界点吗?

橘在富裕且正常家庭下成长,然而他的言行却是最能够窥见赤裸裸的伤口和深不可测的黑洞。那是远比喜多或龙见的痛处更加血淋淋的现实,无可救药的无底洞,说起来这或许是激烈且毫不留情的自我毁灭欲望。如果那只是对于不幸的幼稚憧憬,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少爷”身份,然而,橘这个家伙却不像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喜多一如往常,又对橘产生些许恐惧。橘不具有不幸的金字招牌却依然我行我素,喜多在恐惧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是怀疑还是嫉妒的情绪,总之不禁让他萌生扭曲的情感。

“橘——毕业后打算怎么办?”

喜多有种罪恶感,他明知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说怎么办……是指哪方面?”橘倾头。

“要考大学吗?”

“怎么可能?”橘笑道。“我还能上哪间大学啊?”

“你可以重考啊。”

“我才不要哩。”

“你们家不会放过你吧。”

说到这,喜多内心的罪恶感果然膨胀了。

“谁管他们,”橘掏出七星香烟点燃,“他们早就放弃我了。”

正常家庭的不良少年都会说这句话。喜多再度陷入扭曲的情绪。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找份工作吗?”

“不会,”橘摇头。“我打算继续扫大楼。”

“什么?”喜多哑然。“你要继续打工啊?”

“是啊。”橘简短点头,反问道:“你呢?”

“我嘛——”喜多露出不悦。“我还没决定。”

“我觉得你应该念大学。”

喜多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说出这句话。说的人是橘,这让喜多火冒三丈。

“你这什么意思?我干嘛上大学?”

“就觉得你比较适合啊。”

“你这假流氓,开什么玩笑!”喜多抬起尖尖的下巴。“要念,你自己念啊!你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

橘不说话,稍稍露出落寞的笑容,将视线移往一楼舞池。

喜多也默默望了舞池。气还没消,但话说从头,这明明就是他自己主动挑起的战火。

龙见一首接着一首,跳个不停。不知不觉,舞池已经人满为患,龙见以他黑人般的节奏感,掌握了舞池的主导权。

然而,龙见运气不佳,舞池中竟出现真正的黑人与白人的双人组合,展现动感十足的舞艺。从他们打扮看来,应该是从横须贺一带上来的美军士兵。舞客十分现实,大家瞬间围绕两人,龙见就像搁浅的渔船,淹没在人群漩涡中。

不用等五分钟,龙见垂头丧气地回到三楼包厢。

“真不公平,他们的舞艺可是原厂进口呢。”

龙见先是抱怨,然后端详两人的表情。

“怎么啦?你们俩都怪怪的。”

“没什么。”橘拍了拍椅子,“先坐下吧,夜晚还很漫长呢。”

“是啊、是啊,那些家伙待会就回去了。”

喜多搭了橘的话。他自知自己说话太过分了,想藉用龙见挽回原本的气氛。

但龙见对于舞王宝座被夺耿耿于怀,只见他站着不坐,用袖口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狠狠地瞪着舞池。焦急的喜多踹了龙见的腿说:“快坐下啊!”

龙见大喊:“啊啊!”

“你反应太夸张了。”

“不是啦!”龙见脸色大变指着舞池。“你们看那边!”

喜多和橘望下舞池。

龙见的仇人美兵双人组,正打算将一楼座位的女子拉出舞池。女方也是两名。

“太嚣张了。”喜多咋舌,橘也点头表示不满。

“不是啦!看仔细一点!”龙见急坏了,频频跺脚。

“你看那个女的,她是我们家的丰满!”

“什么?”喜多注视舞池。“真的耶,真的是丰满耶!”

“好像是呢。”橘也跨出身体。

“啊啊!另一个不是音乐课的鲇美吗?”

“鲇美怎么会在这里?”喜多目瞪口呆,但立刻露出凶狠的眼神。“喂,她们被缠住了。”

“竟敢碰我们家的女人!”

他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萌生爱校精神。惹人厌的同学遭他校欺负,也会英勇报仇。老师也会变成“我们家的女人”。

“打死他们!”喜多大喊,三人像溜滑梯般下了螺旋梯,冲入舞池。

没错。果真是舞子和鲇美。

“No!No!Isay…别闹了!别闹了啦!”

黑人紧抓舞子纠缠她,她一心想逃开,平时流利的英文也说不上口。鲇美则吓坏了,完全发不出声音。金发白人抓住她的手腕,害得她都快哭了。二十岁上下的美兵组合一看就知道醉得不轻,因此出手更是大胆。他们鬼吼鬼叫奋力拉扯,鲇美的腰终于离开椅子,卷入那毛茸茸的手臂中。

“不,不要——”

在撕裂般的呐喊中,竟是平时不易出手的橘打了头阵。

“Hey!You!”

不知是声音先到还是手脚较快,他冲向抱了鲇美的金发,往毫无防备的侧腹,在恰到好处的角度顺势踹了一脚。

“Oh!”

金发呻吟,放走鲇美。

“上!”

几步远的喜多也不甘示弱,在蹒跚的金发脸上,重重击出他的右拳头。这时再来一记橘的手肘、喜多的飞踢,默契绝佳,金发立刻倒卧在地。

龙见更是神勇。

他瞬间溜进舞子与黑人之间,浅笑后双手缠住黑人的脖子,膝盖以绝妙的角度打中对方的身体。接着踹下第二击、第三击之后,猛抓黑人的胸口和下体,在“Fuckyou!”的呼声下将他扛在头上,直接往水泥墙上摔下去。中看不中用的黑人美兵被打得落花流水。他的头部遭受重击,将近两公尺的身躯虚弱地瘫在地上。

“啧,太逊了吧。”龙见用脚尖戳了黑人的肚子。

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在入场时叮咛他们千万别闹事,但大伙儿都被海克拉斯龙见吓坏了,只好慌慌张张扛出美兵便立刻闪人。

舞子从围观的民众中跑出来,加速奔向龙见抱着他说:“谢谢你!”

“啊,没什么,小事一桩啦。”

“别这么说。刚才龙见好厉害呢,太帅了!”

“我只是尽我学生应尽的本分而已。”

龙见装出他招牌的好青年表情,但眼神却直直落在舞子的胸部乳沟间。

“为了答谢你们,今天我请客!好啰,来这边、快过来这边!”

舞子抓着龙见的手,强拉到她们的座位。

“喜多和橘也一起来嘛——”舞子拼命招手。“随便你们爱点什么,全部我请客!”

舞子异常兴奋。火红色的编织套装缠绕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盘腿后,原本短到不行的裙摆更加上移,紫色丝袜包覆的大腿更是露出一大截。她在校内就已经没什么老师的形象

,此时此刻的舞子更是一个寻觅男色的花痴女。而且,姿色远胜过周遭的女人。也难怪美兵双人组会看上眼。

舞子紧贴在龙见身上,用牙签挑起一块芒果喂龙见吃。

“来,啊——”

“啊、啊……好吃——”

“岭老师!”喜多的兴致也来了,“龙见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喜欢老师,每晚拿老师的照片打手枪呢!”

“真的吗?”舞子开心地大喊。

“是、是真的!”龙见机敏地做出真诚且落寞的神情,“我、我、我、我一直很喜欢老师!”

这句话有一半是真的。只要是年长的女人,龙见统统喜欢。

“那么,今晚就成全你三年来的单恋啰!”舞子发出性感的声音,龙见反射性地压住自己的下体,全桌人哄堂大笑。

而一旁的鲇美则显得哀怨。

可能是舞子把她抓来的吧,总之她来到舞厅,妆比平常浓,服装也相当暴露。而现在,竟然被她最不想见到的三人目击了。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但三人竟然从色狼手中救出她,害得她的立场十分狼狈,身为老师的颜面尽失。眼前的三人进出舞厅,这是明显的违反校规行为,然而她也无权责备,她只能僵着身子,静待噩梦过去。鲇美的脸上明显诉说着这些。

“鲇美,你也该说谢谢啊。”

舞子说话毫不知状况,鲇美最害怕这一句话,只好神情紧绷地低下头。

“哎呦!怎么了嘛?”舞子还是不放过她。“橘刚才真的很帅耶!还说:Hey!You!——不过发音不太好喔,没认真听我上课吧?”

舞子越来越开放,龙见和喜多也陪她恶搞,一旁的鲇美低着头,只有偶尔点点头。而橘则又莫名陷入“失落病”,在座位的角落变成了贝壳。橘的精神构造实在让人不解。

《MaryJane》的妖艳旋律响起,店内灯光暗下,慢舞时间来了。

“老师,请你陪我跳一支舞。”

龙见迫不及待起身,手又放到下体上。

“别再叫我老师了,现在又没在上课呢……嗯——我想想看,对了!叫我小舞就行了!”

舞子酒醉酩酊,语无伦次。

“OK!Let''sgo!舞子!”

“啊——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舞子做出俏皮的微笑,靠在龙见肩上起身。龙见搂住她的小蛮腰,对着喜多咬耳朵说:“我今天可能不跟你们回去啰——”然后消失在昏暗的舞池中。

喜多突然没了兴致。因为桌上只剩失落病的橘,和紧闭双眼的鲇美,犹如葬礼上的景象。

“鲇美老师,”喜多不耐烦地说:“老师也一起跳吧。”

鲇美睁开眼,但不看喜多直摇头。

“老师,你也是想找男人才会来这里吧?”

打倒美兵的亢奋情绪,以及第二杯的可乐调酒让他毫不胆怯地吐出这句话。

“我、我才不是呢!你再说,我就不饶过你!”

“在这种地方还敢装老师样。”喜多被惹毛了,“你跟我们哪里不一样?你说说看啊!”

“你们不是学生吗?读书才是你们的工作,不是吗?”

“你去跟小学生说吧。”

“可是你们是学生啊,学生就是学生嘛!”

鲇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学生的工作是读书,老师的工作是玩舞厅,是吧?”

“不是!我、我只是……”

泪水沾湿了鲇美的眼眶。

“啊,干、干嘛哭啊……”

鲇美用双手遮脸。这么一来,真的变成葬礼了。

喜多大大叹了一口气,叼着烟用蜡烛点火,抽了几口后抬起头。

“鲇美老师——你没有男朋友吗?”

“……”鲇美频频颤抖。

“我说认真的,赶快找个好人嫁了吧。你不适合当老师啦。”

喜多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表达善意。鲇美在学校,不要说坏学生,就连好学生都不理她,既没有抵抗力更不具有魄力,她是喜多所认识的人当中,最悲惨的女人。

鲇美哭个不停。舞池才不管这种客人的状况,慢舞时间正达到高潮。就在这时,喀喀喀的高跟鞋声音从黑暗中回来了。

是舞子,却没有舞伴的身影。

“鲇美,我们回去了!”

舞子一改嬉闹,变得怒气冲天。鲇美也大吃一惊,但眼见机不可失立刻起身。

片刻后,龙见搔搔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舞子不愿瞧他一眼,脚步声加倍高亢,头也不回地直直冲向出口。小跑步的鲇美跟在她后头。

目瞪口呆的喜多戳了戳龙见的肩膀。

“丰满她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她怎么了?”龙见也一脸无奈,“我们的气氛很棒喔,结果突然……”

“突然怎么了?”

“没什么啊,因为她一直把身体靠过来,所以我就顺势抚摸她的屁股或捏她胸部。”

喜多吓得向后仰,心想他为什么每次都不考虑后果。

“别这样看我嘛,丰满看起来也很乐啊。”

“那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那是因为,我要吻她……”

“吻她?”

“是啊,你们评评理嘛,跟摸胸部比起来,应该是小事一桩吧?可是一碰嘴唇,立刻啪!”

“啪什么?她打你喔?”

“是啊,啪!”

龙见重现赏巴掌的画面,强调她的啪!

“哈哈哈哈!”

原本得了失落病的橘突然开口大笑。

“有、有那么好笑吗?”

没想到这个话题意外获得热烈回响,龙见得意地重复啪!啪!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左摇晃身体。

“是你嘴巴太臭了吧。”

“跟针一样的胡碴刺到人家了啦。”

喜多和橘唱双簧般对他下了评语,捧腹大笑。

“不过,前天是坂东的啪!今天又是丰满的啪!我的脸都快变形了。”

“算了啦,反正你也爽到了啊。”

“没错、没错,她胸部超大的。啊——讨厌——”

龙见抚摸自己的胸部扭腰摆臀,喜多和橘忍不住踹他一脚。

三人离开店里,街上雾雨绵绵。龙见像只狗打颤,接着以呐喊赶走寒冷。

“噔噔!亚森·罗苹计划,明天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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