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对普罗布斯的惨死深表哀伤和悔恨,一致宣称禁卫军统领卡鲁斯最有资格继承帝位。提及这位君王的状况时,不免令人觉得混淆而可疑,他以具有罗马公民身份而自豪,不像前面几位皇帝要不是外国人要不就是蛮族出身,所以他很喜欢与这些先帝比较血统的纯正。然而当时的人觉得好奇而追查他的身世,发觉真实情况跟他的说法大不相同。他的祖先可能来自伊利里亚、高卢或者是阿非利加。他虽然是军人,但是接受良好的教育,担任过元老院的议员。然而要说授予军队最高的职务,就他的年龄来说已经过大。当时帝国的文官和军职的资历完全分开计算,他却能获得一致的拥护,可见有其过人的长处。他受到普罗布斯的重用和尊敬,一直深表感激,严格说虽然他反对谋害普罗布斯,但是这种行为使他获利最大,所以也无法逃避成为帮凶的嫌疑。他以众所周知的操守和才能感到自豪,但是他原来很淳朴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厉而残酷,就是替他写传的那些并不知名的作家,都在犯愁是否要将他放在罗马僭主之列。卡鲁斯登基时大约60岁,两个儿子卡里努斯和努梅里安均已成年。

元老院的权势随着普罗布斯的逝世而消失。军方虽然感到悔恨,但也没有像当年奥勒良被弑后那样,依照职责对文官政府的统治权表示尊重。他们认为无须得到元老院的许可,于是自行决定推举卡鲁斯继位。新登基的皇帝致元老院的信函表现出冷淡而高傲的态度,扬扬自得宣称依法行事。这种行为一反前任那种友善的作风,新的朝代从开始就没有展现博大的气象,终非良好的预兆。罗马人民被剥夺权利和自由,也只能私下发发牢骚。不过,恭贺和奉承的声音还是到处可闻。在他继位时有人写了一首田园诗,倒是可以抱着开玩笑的心情,姑且一读。说是两个牧羊人为了避开中午的酷热,就跑进乌努斯神的洞穴去休息,在一块木板上发现了当时人物的记述。这位农村的神明用带有预言性质的诗句,描写出帝国在这位伟大君主的统治下,全都会过着幸福的生活。乌努斯向这位到来的英雄欢呼,他的肩上背负着整个罗马世界,将战争和内讧全部消除干净,再一次恢复到纯洁和安定的黄金时代。

可能身经百战的老将没有听到这种无聊诗文,卡鲁斯和军团都一致同意,准备执行延误很久的波斯战争。他在出发远征前,将恺撒的头衔颁授给两个儿子,并且赋予长子卡里努斯与皇帝同等的权力,指示这位年轻君王,首先要平定高卢新发生的动乱,然后在罗马坐镇,负责统治西部各行省的政务。在这位老皇帝卓越的指挥下,罗马军队获得一次大胜,使伊利里亚的安全得到保障,1.6万名萨尔马提亚人伏尸战场,还有2万多名蛮族被俘。罗马军威大振,决定趁胜进军,不顾隆冬天气,通过色雷斯和小亚细亚等地区。最后,他带着小儿子努梅里安,到达波斯帝国边界,将营地设在高山顶上,把敌人的财富和宝物指给部队看,要他们入侵这个国家去夺取。

波斯国王瓦南尼斯是阿尔达希尔的后裔,虽然已经征服上亚细亚战力最强的国家赛格斯坦,但在得知罗马大军东征后却仍感到惊慌,想用和平谈判的手法尽力拖延罗马人进军的速度。波斯的使者在日落时分到达营地,军队正享用着俭朴的晚餐。他们要求谒见罗马皇帝,最后被引见给一位坐在草地上的军人,正拿一块发霉的咸肉和一些硬碗豆当晚餐,唯一能够显示皇帝的威严的地方,就是穿着一件紫色的粗羊毛长袍。会议就在毫无宫廷礼仪的状况下进行,卡鲁斯将戴着以掩盖秃头的便帽取下,对使者很坚决地表示,除非波斯国王向罗马认输,否则立刻将波斯夷为平地,就像他的秃顶一样,寸草不留。虽然他的谈话很有技巧,事先也有准备,但是我们仍可以从中感受到卡鲁斯的行事作风十分严峻质朴,很像继承了伽利埃努斯皇位的那位好战君主(指克劳狄)。波斯的使者极为惊慌,狼狈告退(283A.D.)。

卡鲁斯的威胁并非夸口之言,他率军蹂躏美索不达米亚,凡是阻挡他前进的敌人全部被他铲除。他占领了塞琉西亚和泰西封这些重要城市(都没有抵抗就投降),带着获胜的大军越过底格里斯河,把握住最好的机会入侵波斯。现在波斯最高会议全力应付国内党争,同时大部分兵力被牵制在印度边界。罗马和东方知道这种状况,都认为稳操胜券。某些阿谀之言和一厢情愿的想法,大肆夸张,说要灭亡波斯、征服阿拉伯、敉平埃及,最后甚至要一劳永逸解决西徐亚人的入侵问题。但是卡鲁斯注定要使这些预言落空,甚至他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因为他的死亡而将这一切否定(公元283年12月25日)。这件事后来还引发了很多争论,从他的秘书给罗马郡守的一封信中,或许可以了解真相。他写道:

我们敬爱的卡鲁斯皇帝病倒在床上时,正好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袭击营地。天空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辨五指,从不断亮起的闪电的照耀下,发现大家都陷于混乱中。在一阵轰隆的雷鸣过后,我听到突然发出的哭声,知道是皇帝过世了。接着发生的状况是侍从们怒气攻心,放火焚烧御用帐篷,于是产生传闻说卡鲁斯是被雷打死的。但是,就我们所知道的真相,他的过世完全是病故。

虚悬的帝位没有引起争夺,怀有野心的将领彼此之间产生恐惧,相互牵制不敢行动。年轻的努梅里安和不在现场的兄长卡里努斯,受到一致拥戴成为罗马皇帝。公众期望卡鲁斯的继承人能够追随先人脚步,不能容许波斯人从惊恐的状况下复原,必须手持武器向苏萨和埃克巴塔纳的宫殿前进。军团的实力固然强大,但不论数量再多,训练再严,却都因受到迷信的影响而感到极为沮丧。虽然用各种手段来掩饰先帝的死因,都不可能使部队去除心中的阴影,而且舆论的力量强大,古人对雷电的威力感到极为恐惧,要是有任何地点或人员受雷击,都会认为是神明愤怒的惩罚。这时也就记起过去的神谕,上面提到底格里斯河是罗马军队到达的极限。现在灾祸降临到卡鲁斯的头上,军队向年轻的努梅里安大声疾呼,要服从神明的警示,领导他们离开这个不祥的作战地区。文弱的皇帝没有办法消除蛊惑人心的成见,只能撤退。这使波斯人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支战无不胜的大军在片刻之间,竟会撤得一干二净。

先帝崩殂的噩耗很快从波斯的边界传回罗马,元老院和行省都祝贺卡鲁斯的儿子登基(284A.D.)。这两位走运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门第和功绩有何出众之处,以为两者之中只要有一项非常人所及,就可稳保帝王之尊,并且视为理应当然之事。他们的出身和教育与庶民没有不同,只因为父亲称帝而能晋身皇家尊荣。卡鲁斯在位约16个月后逝世,将帝国的基业遗留给儿子继承。要想在遽登大宝之时而能保持平常心,必须讲究洁身自爱和谨言慎行,可是这位长子卡里努斯欠缺应有的德行。

他在高卢战争中确也表现出英勇的气概,等班师回到罗马以后,却过着奢侈腐化、挥霍无度的生活,个性软弱而又暴虐,纵情声色毫无品位,极度夸耀表面的虚荣,毫不顾虑公众的尊敬。在几个月之内,他连续娶了9个妻子,并接着离婚,这时她们大多仍怀着身孕。虽然婚嫁和离异是合法的行为,但是像这样喜新厌旧率性而为,无异于羞辱自己和罗马的名门世家。他对那些记得他从前出身寒微或指责他现在行为过失的人,全都恨之入骨。过去他父亲指定了一些朋友和顾问,来辅导这位没有经验的年轻人,现在这些人不是被他放逐就是处死。对他不够恭敬的同学和朋友,则使用最卑鄙的报复手段加以迫害。卡里努斯与元老院的议员在一起时,装出高贵的帝王派头,经常公开宣布要将议员的财产分配给罗马人民。他从罗马最低贱的人渣中选用他的亲信和大臣,整个宫廷甚至皇帝的筵席上,都充斥着歌手、舞女、娼妓以及各类邪门歪道的随从。他的司阍负责市政;将禁卫军统领处死后,挑选一个陪他放荡行乐的大臣来递补;另外一位声名狼藉、无耻之尤的大臣,被授予执政官的职衔;有一个机要秘书熟悉各种伪造的技巧,懒惰的皇帝竟让他代签各种文件。

当卡鲁斯皇帝着手进行波斯战争时,为保障家族财产安全,将西方的行省和军队交给长子统治,虽合乎政策需要,却也显然是基于自私的动机。等他接到消息得知卡里努斯的胡作非为后,心中感到无限羞愧和懊恼,并表示要加以严办,以期对公众有所交代。同时他要收养君士坦提乌斯以代替不肖子,操守廉明且英勇过人的君士坦提乌斯此时正任达尔马提亚总督,但收养之事稍有延误,待卡鲁斯死后遂作罢论。卡里努斯无所忌惮,更可无法无天,挥霍奢侈过于埃拉伽巴卢斯,残酷不仁更甚图密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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