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道格拉斯周五那天走进酒吧时,里面一片喧闹,他的组员们正在庆祝最近打的一场胜仗。很难从喧闹声中分辨出每个人的声音,但是快乐的庆祝声总是会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交谈声越来越大,人们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奇怪的大笑声穿透原有的嘈杂,这是放肆的狂欢庆祝夜。

汤姆从伦敦警察厅辞职后,在柴郡短暂地休息了一阵,现在已经回到曼彻斯特好几个月了。他很喜欢自己的新工作。他接手了一个很好的团队,不过他知道里面还有一两个让人伤脑筋的组员要处理,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了,但是在他们快要破了大案子的紧要关头搞分裂实在是个错误。他们两年来的艰苦努力今天终于有了成果,其中大部分努力是在他加入这个团队前就有的,他们终于找到了可以逮捕一个连环强奸犯的铁证。

汤姆一边推开人群往吧台走去,一边挥手问候团队的每一位成员,在空中打着他们都懂的手势:要喝一杯吗?好几个玻璃杯举了起来,组员们纷纷用食指示意能再满上就再好不过了。汤姆转向酒吧侍应生,问道:“我把信用卡放你这儿,可以叫人不停过来给他们续杯吗?”

汤姆有钱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钱是从他哥哥那边继承来的。汤姆觉得他的组员们应该畅饮一顿,他也很开心自己能够为他们买上几轮酒。组员们都工作得很卖力,那个用刀尖胁迫女孩并因为警察找不到证据而对他们比画胜利手势的混蛋看来要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想到曼彻斯特现在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汤姆很高兴,但他还没有蠢到认为总体上会有很大的改观。案子总是那么多,而且要做的总是越来越多。

汤姆决定就在这里待一个小时,然后留下他们继续庆祝。虽然大部分组员在他身边能适度放松,但是那些较年轻、职位较低的组员——可能除了狂妄自大的瑞安之外——都有点怕他,他走后他们应该会玩得更开心。

不管怎么说,他心中为要不要去见利奥斗争得厉害。他们的关系出现问题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两人似乎都还没有准备好打破感情的僵局——如果硬要说这算一段感情——看来这事儿得由他来办了,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利奥诺拉·哈里斯对汤姆而言意味着快乐和痛苦。他们相识将近一年,他一直希望两人的关系可以变得亲密些。在买下利奥姐姐家旁边的那栋小屋时,他完全没想过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事实上他当时最不想考虑的可能就是一段新的恋情。但利奥和其他女人太不一样了,她像箭一样正直,并且坦率到让人痛苦的地步。她有过不幸的童年,因父亲的漠不关心而伤痕累累。利奥很明确地表示,她会和所有男人保持一定距离,但汤姆很希望自己是个例外。

利奥有一些特别之处,她气质独特,身材高挑苗条,散发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她很努力地想要表现得尖刻一点,以此掩饰脆弱,但汤姆从未被她骗住。

他早就知道想要亲近她没有那么容易,但还是希望能以持之以恒的真诚和尊重来打破她长久以来对男人筑起的壁垒。但她实在难以攻克。他们的关系每前进两步,就会后退一步——有时候他觉得是前进一步,然后又后退两步,而且他一直处于后退的境地。她看起来是想见到他并和他在一起的,但突然间又会筑起防备将他推开,消失不见,这种状况有时候甚至会持续好几个星期。他怀疑但不确定她是在考验他。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利奥一开始就很明确地说不想谈感情,做爱是另一回事,但他不能认为做爱会让他们成为一对,也不能认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汤姆长出了一口气,他不能这样生活,不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正处于一段恋情中,一切都按照她的要求来。虽然她并没要求都听她的,但他知道,一旦他们做爱了,他就输了。对利奥,他一直尽量保持清醒,过于亲密会让他失去理智。

“长官!”一声喊叫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转过身,看见组员们正举着杯子向他敬酒,他从吧台上拿起酒杯回敬。“干杯!”他们齐声喊道。这种感觉真不错,这样他就可以不再想利奥,或许今晚就不用特意绕路去见她了。他不想玩游戏,那不是他的风格。如果将自己正在外面庆祝一事打电话告知利奥,她应该会觉得无所谓吧。为了让他知道他们不用对彼此负责,她应该会说:“你没必要打过来,你不出现,我就会当成你很忙。”冷血的女人啊!

汤姆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说到冷血的女人,这里还有一个——他的上司侦缉警司菲利帕·斯坦利。从她开始在他手下工作起到随后的几年里她变得越来越严肃了,近乎到了爱摆官架子的地步,不过职位倒是一升再升。汤姆真心希望她打来是为了祝贺他们这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会很正式地祝贺他们,但不会挑他在酒吧的时候特意打过来。

他将手机举到耳边,知道自己不可能听清她在说什么。“稍等一下,菲利帕,我到外面去说,这里太吵了。”他将啤酒杯放回吧台。他不喜欢喝啤酒,所以不觉得有多可惜,但单独给自己点杯红酒又不太好。推开挤到吧台旁要免费酒水的人群,汤姆好不容易才站到酒吧外的人行道上。“抱歉,菲利帕。我们在开庆祝会,所以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现在听得到吗?”菲利帕问道,完全忽略了他刚提到的庆祝会。

“可以了,很清楚。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接到过一宗失踪案。我们派了一个人去做风险评估,这个巡警看起来是个酒囊饭袋,但好在记忆力不错,所以他才能在资料进入系统前就记下来给了我。”菲利帕略一停顿,汤姆等待着,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伦敦的时候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吗?让你回忆一个伊朗男友消失后,父母也紧跟着去世了的女孩。”

“我记得。她丈夫带着他们的孩子们去了某个地方,没有回家,对吗?我记得你还发了封电子邮件告诉我他们后来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是不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汤姆问道,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打过来提这个旧案子。

“这次是那个丈夫出差回来后,报案说妻子奥莉维亚和孩子们都失踪了。”

该死的,这个家庭到底是怎么了?汤姆用手梳起短发。“这次是来真的还是又是浪费资源?过去没有人真正失踪,对不对?我们像傻瓜一样到处跑,结果却只发现自始至终都有无懈可击的解释。”汤姆说,“表面上看奥莉维亚的生活是由一连串失踪组成的,但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系列交流问题。这次你怎么看?我认为你不相信这不过又是一场愚蠢的游戏,否则你不会打电话过来。你听上去很担心。”

他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一声叹息。在调查的这个阶段,通常这种事不会让一个侦缉警司烦恼,但他感觉到她很担忧。

“菲利帕?”他问,催她做出反应。

“去调查的警员说,情况很怪异。她的车在车库,手提包在厨房。如果她只是不告而别,那她没有带钱包、衣服和孩子们的任何东西。没有人会两手空空地离开,所以我不确定该作何想。我们的人,我想应该是米歇尔警员,当然了,还在调查现场。他已经做了基本调查,但我们需要派个级别更高的人去核实。”

“她失踪多久了?”

“她丈夫不知道。他声称确定今天早些时候妻子还在家,但下午他到家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现在十点了,他在八点左右打电话报了警。他们最小的儿子才四岁大,所以他不相信妻子会让小儿子在外面待到这么晚。但她以为丈夫明天才会回家,所以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但你不那么认为。”这不是个问句,汤姆从她的语气中得出这个结论。

“上次,就是在她丈夫和孩子们没有回家的那天晚上,她说了些话。我是因为那件事才被牵涉其中的,就跟她单独谈了谈。她当时不停地重复同样的话:‘他不会那么做的,告诉我他不会那么做。’”

“不会做什么?”汤姆问。

“我不知道,她不肯告诉我。但无论是什么,那件事都把她吓得六神无主。坦白跟你说,汤姆,从那以后,她说话时恐惧的表情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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