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周之后,我找时间向圆紫先生报告侦查结果。

六点在上野的咖啡店碰面,然后从那边开始散步。擦身而过的男女多半换上秋装。我边走边说明,圆紫先生温文有礼地不时出声附和。

他带我去的,是卖茶泡饭的店。店面虽小却很幽静。备前烧的小壶,低调地插着地榆。

大师穿着白色高领衫配夹克。话说,点妥茶泡饭时,我的叙述也告一段落,“——我报告完毕了。”

“是。”

“其实,这全部,您早就知道了吧?”

圆紫先生抓抓头。

“哎呀,这可伤脑筋。”

我眼一瞪,佯装生气,“我就知道。”

“如果容我辩解,并非‘全部’。大学时代我就看过菊池那个《吊颈上人》的故事了,虽然我谁也没说,但我在心里暗忖,啊,这就是《六之宫公主》的来源吧。听你提起时,我的话已涌到喉头,但我那时说出来也没用,所以把话又吞了回去。在你四处调查的时候,我怎么能鸡婆地插手呢?何况那又是你的专业项目。”

我喝着烘焙茶,“您这话,听起来非常讽刺喔。”

“没那回事。”

“可是,就算是在诱导下,最后终究还是归结出和圆紫先生同样的结论,所以我自己很满意。在四处调查的期间,真的过得很充实。况且——”

“况且什么?”

“这次查的资料,也有一些可以用在毕业论文上。”

“对喔!说的也是。那真是太好了。”

我呼地喘口大气。

“……不过,真不可思议。远在六百年前,无住这个和尚如果没写出《沙石集》,芥川或许也就不会写出《六之宫公主》了。”

圆紫先生莞尔一笑,“跟上次碰面时的感想一样耶。”

“什么?”

“你忘啦,你不是说过吗?如果我师傅没看到第三代圆马的落语表演,你也就听不到我的《六尺棒》了。”

“……真的。对耶,我说过同样的话。”

茶泡饭送来了。五颜六色的泡菜装在盘子里。果然不可小觑。非常好吃。

我们边吃边聊。

“我也看过今日出海的《人物菊池宽》这篇文章。文中表示,菊池说,自己的传记谁也没法写。据说他在三十几岁时,会经打算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当时好像正是他创办文艺春秋、撰写通俗小说、在各方面获得成功的时候。为何会下这种决心?他本人不肯透露。只说‘忽然有这种念头’。”今日出海如此写道。

面对文坛大家的盛名,菊池自己想必比任何人都觉得虚伪吧?其中,有他异样冷静的眼神与孤独。我读到这里,想起芥川会经写过某个男人戴着吹火男的滑稽小丑面具,边跳舞边步上死路的故事,不禁悚然。

“啊,那个我也看过。文中,有提到你之前叙述中的佐藤碧子对吧?佐藤碧子。一个可爱、才华洋溢的小姐,是菊池很欣赏的女孩。”

“是。”

她的地位早已超过秘书,这我也知道。她自己也写过。

菊池会对她说:“你如果是少年,或者,受到魔法诅咒可以变成小妖精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旅行了。”那是世俗不容的发言,但是,却纯情得像个孩子。最后,菊池终于忍不住宣言“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出门远行两三天吧。碧子。无论是芥川或久米,都无法像我这样恋爱。他们做不出来。”

当然这时,芥川早已不在人世。

“据说菊池有时会把佐藤碧子带来他写报纸连载小说的专用房间。”

“噢……”

然后,据说是在玩小孩玩的游戏。

今日出海如此写道:“从不抱怨的老师望着时势的滔滔浊流一脸寂寞。”“世人都在议论菊池先生和碧小姐不是单纯的社长与秘书关系,我当然无从得知。只是再没有人能像她这么懂得安慰寂寞的老师,而老师也从不厌倦去疼爱碧小姐。他们玩斗球盘和写有东西南北的六角陀螺,还拿火柴棒玩,一直玩到八点半。手放在濑户烧的廉价火盆上取暖,洋服外头的外套也没脱,任由烟灰掉落膝上就这么玩上好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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