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瞬间哑口无言。大师则像平日一样笑咪咪。

“你怎么了?”

虽然每次都这样,但我还是很懊恼。

圆紫先生似乎看出我的心情,不,不是“似乎”,他肯定看出来了。他把信件影本还给我。然后,捧着萤烧茶杯慢吞吞地喝茶。

我可没那个心情品茶,我再三重读芥川的文章。

“……是因为他提到‘在泉之畔中的往生绘卷评论’?这里指的‘泉之畔’的确不是杂志,那是白鸟的随笔集。”

“不,答案若是那么直接,就不值得一猜了。芥川啊,一不留神写错了呢。”

我盆发陷入五里雾中,只好低头。

“我投降。”

“那样最好。”

“啊?”

“这样的话就算邀你饭后去喝咖啡也没关系了。你会跟我去吧?”

解答暂不揭晓,我只能乖乖点头同意。

古语有云“心有所思而不言,犹如气塞满腹苦。”然而,并不仅限于有话不说的时候。留下未解的谜团,也会令人非常欲求不满而满肚子气。不过一方面当然也是被这顿豪华的中国大餐给撑饱了的缘故。

若是跟这种人谈恋爱,被对方来上一句“不让我牵你的手,我就不告诉你”,谁受得了”。

我们沿着中央大道,朝京桥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路旁竟有小贩挑着担子在卖风铃。分成前后两头的担子放在人行道上,穿着庙会那种大外褂的大叔,正做着很有夏日风情的买卖。几根架起的横木上,吊挂着各式玻璃风铃。大部分是红色的,但也夹杂着油菜花的黄色和茄子的蓝紫色。

吹过大楼之间的清风,让风铃发出清脆明快的声音。路人纷纷驻足,用眼与耳欣赏。大叔正忙着招呼看似夫妇的外国人,用日文努力推销他的商品。两个高大的外国人,配合他的话声,思思有声地猛点头。不过,看来他们是鸭子听雷。

我们找不到适当的店只好中途折返,走进资生堂咖啡室。里面人很多,许多对话如波涛般从四面八方响起。我们在靠墙的座位相向而坐,女服务生立刻过来点餐。

“好了,那我们来看看芥川的信吧。”

我把影本放在小桌上。圆紫先生把影本对着我,手指滑过纸面,停在某一行上。我小声读出:“‘最后甚至连国粹之流刊登的小品,也承蒙过目,实感荣幸’。”

“对。”

“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芥川的《往生绘卷》刊登在《国粹》这本杂志上,若是这个问题,那我早就知道了。”

圆紫先生微笑。

“重点就在这里。芥川如果真的是在杂志上看到白鸟的评论,应该不会轻蔑地说什么‘国粹之流’喔。”

“……”

“我这么说,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我恍然大悟猛地拍桌。

“对了,白鸟的评论就是刊登在国粹上。”

“没错。”

想想还真好笑。白鸟本就一副苦瓜脸的大头照浮现眼前。圆紫先生继续说:“我也觉得两人这段来往很有意思。学生时代,还曾经去图书馆翻递各种旧资料查阅呢。根据我当时的记忆,芥川的《往生绘卷》发表后,下一期的杂志就立刻刊出了白鸟的评论。”

“可是,芥川是不看‘国粹之流’的。”

“对。”

圆紫先生干脆地断定。我接着他的话说:“我在国会图书馆,亲眼看过单行本《泉之畔》。书中没有一一详尽载明文章的出处。所以也难怪芥川一不留神会说出‘国粹之流’这种话。可是后来,我也看过福武书店出版的《白鸟全集》。所以,如果想从那边查到出处,还是有机会的。是我大意了。”

我有点懊恼。每次都这样,我就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如此一来,我开始怀疑之前我的想法,圆紫先生该不会老早就已知道了吧。

于是我把我对《六之宫公主》的看法谨惯地说出。结果,居然被夸奖了。

“原来如此。哎,听你这么说,总算解开我长年来的疑问了。我一直不懂那个故事最后为何会冒出庆滋保胤这号人物。嗯,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仔细想想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说法或许很怪,但真的是一点也没错。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因芥川这个人兴趣本来就很广泛,所以我也只好说服自己,芥川只是为了卖弄学问,才弄这么个平安时代的人物出来,如此而已。”

这么夸奖我的可不是别人,是圆紫先生呢。说来夸张,我高兴得心跳加速。

“《往生绘卷》的相反版本就是《六之宫公主》,这个说法您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毋庸赘书。”

“我认为前者写的是白天的面孔,后者写的是夜晚的面孔。”

“如果这么想,刚才聊的话题就变得更有趣了。”

“啊?”

“我是说‘传接球’。”

我再一次感到纳闷。圆紫先生说:“不是说《六之宫公主》就像是‘传接球’吗?既然是‘传接球’,当然是有人传球,也得有人接球。”

“啊!”

“芥川针对《往生绘卷》与白鸟打过交道。那应该也算是一种‘传接球’吧。如此说来关于《六之宫公主》,他到底又是在跟谁,打过什么样的交道呢?而且,正是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令芥川展现夜晚的面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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