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默尔正在批评他手下的探员们,大卫的传呼机突然响起。“我必须得接这个电话。”大卫平静地说着离开了会议室。赖默尔嘟囔了几句难听的话,但是大卫假装没听见。

他的传呼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他立刻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车辆和说话声很嘈杂。

“我是里格斯。”他说。

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他反应过来是她。“梅勒妮?”

“你对我撒谎了。”

“梅勒妮,你在哪儿?”

“你告诉过我,你不会侦查我的家人。你告诉过我,你盯上的是威廉。我敢说那天晚上你睡得很香。超级探员大人在履行他的职责。”

“梅勒妮,听我说,我在尽力帮你——”

“滚,大卫·里格斯。你竟敢对我撒谎。你竟然不告诉我真相,在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之后。”

“梅勒妮——”

“枪击的发生是个意外,就是这样。威廉正要杀掉我。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意。现在我不知道他们在乎什么。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们。”

“梅勒妮,告诉我你的确切位置。我马上过去。”

“不用了。游戏结束了。再也没有耍弄了。我敢说,从一开始每个人就都在摆布我。嗯,现在我要主宰自己了。再……见。”

电话挂断了。大卫愤怒地咒骂着,惹来一阵瞪眼。赖默尔从会议室出来,切尼跟在后面没精打采地走着。

“里格斯!”督导特工警告道。

大卫一把揪住他的大衣。“接通贾克斯侦探的电话,刚刚是梅勒妮·斯托克斯。据她所讲,她,刚刚向威廉·谢菲尔德开了一枪。”

斯托克斯家的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异常热闹的地方。两辆救护车和三辆警车挡在前面,绿灯闪烁着,穿制服的警察成群乱转。两家电视台开着装好摄影机的面包车已经到了;当地的其他小媒体或许紧随其后。

邻居们挤在记者中间从门口和窗户端详,游客在拍照,整个四车道公路的交通逐渐陷入拥堵。

大卫·里格斯在还有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就拽开车门,跑了过去,切尼气喘吁吁地紧跟着他。他试着接通梅勒妮的电话,但没能成功。然后他必须花很长时间向贾克斯侦探解释,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调查波士顿杀人案的探员有一些问题等着他们在联邦调查局工作的好朋友来回答。

大卫向巡警们出示了他的证件。切尼则强行闯入。他们紧跟犯罪现场照片拍摄师、凶杀案探员和辖区警察,向位于房子内部的书房走去。帕特丽夏·斯托克斯站在一个角落里,一只戴着宝石饰品的手不停地在喉咙的凹陷处前扇动。她看起来茫然若失,也很惊恐,好像最轻微的一点响动也会吓她一跳。

她的丈夫站在对面的角落,怒视着,头发蓬乱。他一定是刚刚才从外科手术室被叫回来。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绿色的面罩,双手叉腰,站姿充满挑衅。

杰米·奥唐纳站在门口,脸上一副关切但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当然了,玛利亚要尽力清洁现场。”哈勃生硬冷漠地说道,“她是个女仆,这是她的分内之事。”

“她擅自破坏了犯罪现场。”站在哈勃前面的贾克斯指出。

哈勃耸耸肩。“她怎么会懂这个呢?她本以为她只是在做她的分内之事。”

大卫很快就看到了贾克斯所说的。鲜血既没有呈现明显的一摊,也非喷射状,反而被胡乱涂抹得满地板都是,使得复原当时的情景变得困难。在道道血痕的外缘,鲜血每隔随机的一段距离都会形成清晰分明的锋利线条,好像血是沿着一张张纸的边沿扩散的。那些纸张不见了。人们可以把这种情景解释为威廉中枪时证明哈勃有罪的文件掉在他的脚边。

贾克斯侦探自己似乎也得出了这种结论。“如果我发现你牵涉其中,斯托克斯医生,我会以干扰调查、篡改犯罪现场、帮助和教唆犯罪之名,搜查你富有的藏身之处。你要明白这点。”

哈勃抿嘴一笑。“尽管这么做,侦探,我的律师会拿来你的徽章当午饭吃。”

“求你了,”帕特丽夏突然用颤抖的声音插了一句,“你能告诉我梅勒妮怎么样了吗?我的女儿在哪儿呢?她还好吗?”

“我们还在查找她的下落,夫人。”

“我敢保证她不是故意的,”她绝望地继续说,“她没有理由伤害威廉。”

“我们不能保证。”哈勃厌烦地瞥了他妻子一眼,“在昨天那一幕之后?面对吧,帕特,我们的女儿这些天明显很忧虑。或许她做出取消和威廉订婚的决定比我们想的更艰难。我也不清楚。”

“哈勃!”帕特丽夏惊叫。

“她一直有偏头痛而且睡不好!她前天晚上甚至没有回家,我没有对这些人说谎。你和我对我们的孩子都不再了解了。”

大卫无法思考了。这一刻他还站在切尼身旁,听着哈勃诬陷他自己的女儿,下一刻就穿过房间,一把揪住哈勃的手术服,把吃惊的外科医生推到了墙上。

“别把这件事栽赃到她头上,”大卫吼道,“关于这次事件你没有半点后悔。威廉的死对于你和你的把戏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天哪,这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对不对?你差点就把她害死了。你听见了吗?你差点就杀害了你的女儿。又一次!”

“该——该——该死,”哈勃慌乱地说,“放开我!”

“放松点儿,”奥唐纳在大卫身后轻声说,“哥们儿,放松点儿。”渐渐地,大卫开始明白,帕特丽夏·斯托克斯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对所发生的事感到吃惊的人。哈勃被一个男人掐个半死,而这个男人之前只是个侍者,但他竟然并不吃惊。杰米·奥唐纳面对两个他未曾谋面的男人,同样并不吃惊。

他们知情,他们知道大卫是谁,切尼是谁,或许他们比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更了解调查局。

大卫松开了哈勃,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游走在哈勃和杰米之间。

“怎么可能?”大卫说道。

两个男人都愤怒地瞪着他。

“不可能,”大卫摇头说,“我不相信。我认为你们俩甚至不会意识到一旦对谢菲尔德施压,他会怎么做。我敢说你们发现了他是个怯懦的蠢驴,就像我们想的一样。但是他想出了自己的计划,不是吗?干了这件愚蠢的事,把一切置于危险的境地。事实上。今天唯一一个表现出一点点常态的人就是梅勒妮了,不是吗?她比你强。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奥唐纳的下巴一阵痉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伙计。”

“你当然明白。祝贺你把自己的教女置于危险之中。一个男人不是每天都能差点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杀害的。但是,你一定正在习惯这种感觉,哈,奥唐纳?据我统计,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你雇的枪手,这一次是你雇的狗腿子。我觉得你越来越老糊涂了。”

奥唐纳的目光变得愤怒,确信是大卫在暗中搞动作。“小心点,伙计。你要非常非常小心。”

大卫只是轻轻一笑:“我想说,同上,伙计,因为我一天比一天聪明,一切都离真相更近了。你知道杀人案没有诉讼时效的限制,对吗?尤其是杀害一个小女孩。尤其是杀害了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她一点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事情。我敢说她也爱她的家。就像梅勒妮一样。”

他阔步走向门口。他听到帕特丽夏在他身后说:“那个男人在说什么?梅勒妮怎么了?有人想到给布莱恩打电话了吗?”

“顺便说一下布莱恩,你是指布莱恩·斯托克斯吗?”贾克斯询问。

“当然了。”帕特丽夏说,听起来更迷茫了。

“他的‘朋友’在两小时前呈交了一份失踪人员报告。似乎布莱恩·斯托克斯在两天前外出散步,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

新消息显然太多。抽泣着的帕特丽夏昏厥了。她的丈夫没有及时扶住她。是杰米·奥唐纳扶住了她。

“你介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切尼气喘吁吁,勉强跟上大卫离开了房子。大卫沿着人行道大步前进,他的背很疼,其他部位也不舒服。

“我们暴露了。之前我们从没见过他们,但现在他们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

“该死,”切尼说,“会不会是梅勒妮告诉他们的?”

“梅勒妮并不知道我在调查她的父亲。”大卫走到了车前。他用了过大的力气,猛地拽开车门爬了进去。切尼匆匆忙忙地跟上。“关于这件事,不要回答任何人的问题,除了赖默尔。好戏才开始上演。他们对我说的关于米根的评论也不吃惊。他们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他们参与其中了。”

“他们深陷其中。”大卫将车挤进了车道,皱着眉头说,“除了帕特丽夏。她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布莱恩·斯托克斯的公寓。梅勒妮还能去哪儿?”

大卫踩下油门发出隆隆声。

过了一会儿,切尼说道:“你在那儿失态了。我是说,你情绪失控了。赖默尔听说你那样对待哈勃。斯托克斯,会将你停职一个月的。”

大卫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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