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费里诺·托里波,那个穿着精致剪裁的褐色西装的菲律宾帅哥,从电报局的收银台上拿起了两个一毛和三个一分的硬币,朝一边等他等得不耐烦的金发女郎笑了笑。

“这电报马上就能发出去吗,亲爱的?”

她冷冰冰地扫了一眼电报内容:“曼斯菲尔德旅馆?20分钟内就能发到——别叫得那么亲热!”

“好的,亲爱的。”

托里波优雅地踱出了电报局。金发女郎用手指戳戳电报,头也不回地说:“这家伙肯定是疯了,居然给三个街区外的旅馆发电报。”

卡费里诺·托里波沿着泉水街一路漫步,棕色香烟在他的肩后留下了一缕烟雾。到了第四个转角后,他向西转,又走了三个街区,从理发店边上的曼斯菲尔德的侧门走了进去。他走上几级大理石台阶,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中厅,然后沿着写字房后面铺着地毯的台阶走到三楼,又走过电梯,大步流星地往长长的走廊头走去,边走边看着门上的门牌号。

走到一半,他又回到了电梯处,在一个开放式的小厅里坐了下来,这个厅里有两扇窗户,一张玻璃面桌子和几张椅子。他用烟头点了一根新的烟,背靠着墙,听着电梯声。

只要电梯在这层楼一停下,他立刻身体前倾,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大概过了十分钟,有人往这里走来。他站起来,走到小厅入口处的墙角边,从右边腋下掏出一支细长的手枪,把枪换到右手,枪口朝下靠着墙紧贴在他的腿边。

一个矮矮胖胖、满脸麻子的菲律宾人从走道里走过来,他穿着服务生制服,手里托着一个小托盘。托里波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举起了枪。矮胖的菲律宾人吓呆了,他的嘴张得老大,眼睛直瞪着枪。

托里波说:“送到哪个房间的,小子?”

矮胖的菲律宾人脸上挂上了紧张,谄媚的笑,他走近了一些,让托里波看见他托盘里的黄色信封,信封上用铅笔写着房号338。

“放下来。”托里波冷静地说。

矮胖的菲律宾人把电报放在桌上,眼睛盯着枪。

“快滚,”托里波说,“你把这封信放在门边了,明白了吗?”矮胖的菲律宾人捣蒜般点点头,又紧张地笑了笑,一溜烟跑向了电梯。

托里波把枪放到了他的夹克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白纸,极其小心地打开它,把亮晶晶的白色粉末倒了一些到撑开的拇指和食指形成的凹槽上,他用鼻子一口气把粉末吸进去,又拿出一条火红色的丝质手帕来擦擦鼻子。

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眼神呆滞,褐色脸上的皮肤好像在高高的颧骨处紧绷了起来,齿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拿起了黄色信封,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在最后一个门前停了下来,敲敲门。

房里传来应门的声音,他把嘴靠近门边,用细而恭敬的声音回答道:

“有您的信件,先生。”

弹簧床吱呀作响,从房里的地板上传来脚步声。一把钥匙插进了门锁,门被打开了。这时,托里波又拿出了细长的枪,门一打开,他优雅地把臀部一晃,敏捷地侧身挤进了门里。他用细长的手枪枪口盯着马克斯·基尔的腹部。

“后退!”他低声吼道,用他颤抖的五弦琴似的声音强硬地说。马克斯·基尔往后避开枪口,退到床边,他腿一碰到床时就坐了下来,弹簧床上的弹簧吱吱响,报纸发出沙沙声。马克斯·基尔整齐分开的棕色头发下面的脸毫无表情。

托里波轻轻地关上门,上了锁,当门咔嚓一声上了锁时,马克斯·基尔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他的嘴唇开始不停地颤抖。

托里波用他琴弦似的声音嘲讽地说道:“和警察聊过了,是吗?再见了。”

他手里细细的手枪跳了一下,接着又跳个不停,一缕白色的烟从枪口飘了出来,枪声并不比用锤头钉钉子或者膝盖重重地撞在木头上的声音大,连续响了七声。

马克斯·基尔慢慢地倒回床上,他的腿在地上摊开,眼睛变得空洞,嘴唇张开,吐出了桃红色的泡沫,鲜血由他宽松的衬衫上的几个地方渗出来。他僵直地躺在那儿,仰面朝天地看着天花板,脚还架在地上,粉红色的泡泡从他青色的嘴唇里冒出来。

托里波把枪换到左手,又放回了腋下,他悄悄走回床边,低头看着马克斯·基尔。过了一会儿,他的嘴不再冒出粉红的泡沫,马克斯·基尔的脸变成了一张死人的安静、空洞的脸。

托里波回到门口,打开门,正要后退着出门,眼睛还盯着床上,突然,他的背后起了一阵旋风。

他的头晕起来,伸出一只手来向上抓,可是什么东西套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脸重重地撞到了地板上,地板在他眼前怪异地倾斜着,当他倒向地板时,他晕了过去。

德拉杰拉把菲律宾人的腿踢进房间里,关上门之后把门锁了起来,他僵硬地走到床边,身子旁晃着一根皮革棍子。他在床边站了好一段时间,最后以耳语似的声音说道:“他们在斩草除根,是的——他们在斩草除根。”

他回到菲律宾人身边,把他翻过身来,搜查他的口袋,从里面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鼓鼓的钱包,用塘鹅装饰的金色打火机、金色的香烟盒、钥匙、金色的铅笔和小刀、火红色的手帕、零钱、两支枪和备用的子弹,还有褐色西装票兜里的五包海洛因。

德拉杰拉把海洛因都撒在地上,站起身来,菲律宾人喘着粗气,闭着眼睛,脸颊一边的肌肉在抽动。德拉杰拉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细铁丝,把这个棕色皮肤的家伙的手绑在身后,又把他拖到床边,让他靠着床腿坐起来,把他的脖子用铁丝绕起来,把铁丝绕在床柱上,在绕着脖子的铁丝上系上了火红的手帕。

他走进浴室,接了一杯水,使尽全力把它泼到菲律宾人的脸上。托里波身子抖了一下,脖子上的铁丝一紧,他的眼睛瞪大了,张开嘴大叫起来。

德拉杰拉扯紧了棕色喉咙上的铁丝,尖叫声就像被关掉了一样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呻吟声,托里波嘴里流出了口水。德拉杰拉又松开了铁丝,低头凑近菲律宾人的脑袋。他轻轻地对他说话,声音里有种致命的温柔。

“你会向我开口的,小子,也许不是现在,也许不会很快,但一会儿之后,你就会对我开口的。”

菲律宾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啐了一口,然后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德拉杰拉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狠角色啊。”他轻轻地说,然后猛地一扯手帕,扯得又紧又狠,铁丝紧紧地扣在了他棕色脖子的喉结上。

菲律宾人的脚开始在地上挣扎,他的身体扭动着,棕色的脸变成了绛紫色,眼球突出,充血。

德拉杰拉又松开了铁丝。

菲律宾人大口大口地往肺里吸气,他的脑袋垂了下来,然后猛地倒回床柱上,浑身都在发抖。

“好……我说。”他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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