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戴拉、卡洛和罗杰·柏班克四个人一起坐在梅森的办公室里。罗杰·柏班克正抽着一根雪茄,心情似乎很紧张;梅森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戴拉坐在她那把秘书座椅的边边上。唯独卡洛没有露出任何紧张焦急的神情。

梅森说:“保罗正赶往这里来;他刚刚打了通电话给我。”

卡洛问:“你是否认为,纽华克法官已经对整个案件有了通盘的了解呢?”

“我想,他还了解得不够完全。”梅森说道。“在案发时间的认定上,他的确有一套合理的看法,那是根据潮汐变化的状况推断出来的。然而,他还没有想到一点——就是:凶手在移动尸体时,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保罗来了。”

德瑞克一敲梅森办公室的门,戴拉就马上起身开门让他进来。

在激动的情绪驱策下,德瑞克现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话速度缓慢、语调拖拉得很长。

“佩利,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德瑞克没有浪费时间寒暄问候,迫不及待似地开口就说。“他们已经知道实情了。”

“有人招认了吗?”梅森问道。

“不是主嫌犯供认的。最后终于软化屈服而和盘托出的是黛芬妮·弥儿菲太太。”

“她怎么说?”梅森问。

“她所透露的已足以让伯格起诉另一个案子了。佩利,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桩谋杀案的凶手身分呢?”

梅森说:“故事的高潮是出现在——尸体被人从第二个位置移到第一个位置去了。这就暗示我们,那个移动尸体的人一定知道罗杰·柏班克以前曾经做过不可告人之事,并且了解到——如果能让外界误认为凶手是罗杰·柏班克,并再费点心机掩饰一下真相的话,那柏班克势必成为代罪羔羊,没有任何脱罪的机会了。

“知道柏班克往事的外人有三个。本来只有黛芬妮一个人,但后来她又告诉了她丈夫以及凡奈斯。”梅森继续说。“凡奈斯在石油交易上的全部获利,都要取决于佛瑞得是否能在柏班克那儿搜刮到。如果柏班克可以证明他们欺骗敲诈的话,他们就一毛钱也弄不到手了。在我看来,由于凶手企图利用柏班克过去的丑闻,可见凶手不是黛芬妮就是凡奈斯。我倾向认为凡奈斯就是命案的凶手,因为安置那颗炸弹的人一定是凶手本人。他装好之后,用摇橹划船离去时,曾激起了阵阵水花的飞溅声。那不像是波威尔那种完全外行的划船方式;当然,也不可能是黛芬妮·弥儿菲那种非常熟练、驾驭自如的人划船时所会有的情形。然而,佛瑞得被杀不久后,他太太一定就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跟凶手狼狈为奸,共谋捏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因此,我认为黛芬妮·弥儿菲太太可能会是这个命案的一连串证据中较薄弱的一环。”

“嗯,佩利,你说得没错。”德瑞克说。“当柏班克知道佛瑞得·弥儿菲一直在讹诈他后,就叫佛瑞得到游艇上去,想跟他会面商谈一下。惊慌失措的佛瑞得就跟凡奈斯联络,他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设法拖时间;但是,万一他无法做到这一点怎么办呢?他告诉凡奈斯说,届时他们必须除掉柏班克,以免他对外界放出风声,发表不利于他们的言论。他们俩就拟好一个周详的谋杀计划,佛瑞得先去向卡麦隆租一艘小船,驶往游艇停泊处,想去跟柏班克谈一谈,设法说服他,让他相信原先自己所听到的只不过是谎言罢了。并且想试着探查一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在赴约之前,佛瑞得打电话给帕勒摩,那一定是在柏班克刚离开帕勒摩的房舍之后不久;佛瑞得从电话中的描述知道:那个造访帕勒摩的人就是出了五千元高价的‘竞争’对手——另一名土地投机者柏班克先生。情急之下,他心生一计,花了一大笔钱收买帕勒摩,要他到柏班克的游艇上去,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设法说服柏班克,说有关故意以高价出售土地的事,其实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谎言。

“凡奈斯则设法去弄到一艘摺叠艇,这是他们在看到帕勒摩那艘小船后想到的一个点子。然后再把它带到海湾河口处,停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他在游艇附近守望着,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以策安全,但又不让游艇的踪影跑出他的视线之外。当佛瑞得离开游艇时,他会顺便打个信号给凡奈斯。假如他能够顺利地安抚罗杰·柏班克的话,他们就不必再采取任何行动了;但是,如果使出各种手段,帕勒摩极力否认自己先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同时又编出许多天花乱坠的谎言等等,都还无法挽救目前的不利情势的话,那凡奈斯就要悄悄地溜出河口处,随着潮水向外漂浮行进,将一枚预先准备好的炸弹安放在游艇的甲板上,然后沿着河床划离游艇约莫一百码之遥,再将他的小船转向,划回他原先停放车辆的地方,把他的小船摺叠起来,再开着那部汽车回来。

“然而,凡奈斯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在游艇爆炸时并不在现场。于是,凡奈斯——黛芬妮真正迷恋的对象——就想出了这个不在场证明的计策:游艇即将爆炸的时候,黛芬妮必须动身前往机场去,并打电话到旧金山给波威尔,表明自己已经决定要去找他、与他长相厮守。但是,客观的情况,却超乎她能掌握的能力范围,使她不得不改变心意。波威尔是个涉世未深、经验不足的年轻小伙子,他已一头栽进感情的漩涡里,为了黛芬妮,他已神魂颠倒了。黛芬妮再稍微对他示意一下,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写了许多热情洋溢的书信给黛芬妮,要她跟自己远走高飞。

“因此,黛芬妮又写了一张字条,假装要留给她丈夫,实际上却连同波威尔写给她的信都交给了凡奈斯。凡奈斯故意在压力之下假装很不情愿地说出,黛芬妮那个情绪化的女人如何到了机场,以及他又如何去与她会面。为了证实他所捏造的故事,就很戏剧化地出示了当初黛芬妮应该留给她丈夫的那张字条,还有那捆道格拉斯·波威尔写给她的信。可是,游艇上的情形如何呢?柏班克在盛怒之下击倒了佛瑞得,并且决定要报警逮捕他。然后他就爬到游艇的甲板上,松开佛瑞得绑在游艇旁边的小船,任它随波漂荡;再跳进自己的小艇内,发动船尾的马达,驶往游艇俱乐部的方向去了。

“当然,凡奈斯感到相当困扰、纳闷,于是立刻划着小艇到游艇上去一探究竟,结果赫然发现,佛瑞得因下颚被揍了一拳而脚步踉跄。当下,凡奈斯对佛瑞得十分生气,于是就大发雷霆;而佛瑞得也气急败坏,责备凡奈斯跟他老婆纠缠不清,并且揍了他一拳。凡奈斯的拳头比不过佛瑞得;因此,一拳就被击倒在地了。但是,就在他跌倒的地方,他发现旁边有一根铁制的拨火棒;于是凡奈斯随手拿起那根沉重的铁棒,狠狠地打在佛瑞得的头部。佛瑞得应声倒地后,就躺卧在你称为‘第二个陈尸位置’的那个地方。

“当凡奈斯发现佛瑞得已经死去时,他感到惊慌不已。然后,他又灵光一闪,想到:既然柏班克先前已和佛瑞得发生过冲突,那他就可以误导警方,让他们认为佛瑞得是遭到柏班克的拳头攻击而丧命的。同时,也让警方误以为由于柏班克曾经在纽奥良失手打死一个人,所以现在又重施故技,想以当初使用过的藉口为自己脱罪。因此,凡奈斯将佛瑞得的身体翻滚到通往内舱的铜质门槛前方之位置,打开内舱入口的门,把现场的一切布置妥当,以嫁祸给罗杰·柏班克。然后,他再划着自己的小船回到岸上。但是,他必须告诉黛芬妮这件事。

“这一点并不会太难解决。凡奈斯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黛芬妮,并对她说,如果她能守口如瓶的话,他确信在佛瑞得跟柏班克所签定的石油开凿权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一定可以牟取到很丰富的利益;届时,黛芬妮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一个很有钱的寡妇了。于是他们按照计划进行,黛芬妮到机场去,打电话给波威尔;并留下记录,如此,警方就可以追查出——那通长途电话是由机场里的一座电话亭打出去的。于是,原先他们设计用来要掩护凡奈斯谋杀柏班克的不在场证明,就很自然地成为洗脱他杀害佛瑞得这个犯罪事实的最佳利器了。”

梅森说:“我有一个看法,就是那个不在场证明可能是为了别的原因而设计的。而且我在猜想,当黛芬妮发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就已指出凡奈斯忽略了某样东西。”

“不错。”德瑞克说。

“是什么东西?”梅森问。

“一本袖珍型的帐簿,是佛瑞得用密码写的一些帐目记录。与帕勒摩所做的交易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原来佛瑞得早就以一种有计划、有系统的方式贱买贵卖,牟取暴利。为了方便查询资料,他保存了一本小帐簿,里面详细列举了他的交易记录。”德瑞克说。

“我想:接下来他们就决定必须尽快将这本帐簿弄到手,这样才能够使他们顺利争取到柏班克那些土地的合法使用权。对不对?”

“真相大致上是如此没错。他们知道警方会开始从柏班克身上调查这桩谋杀案,一旦这本帐簿被警方发现,没多久他们就会解读出那些密码,进而拥有一份关于佛瑞得诈欺行骗的完整记录了。这种结果并不是凡奈斯和黛芬妮愿意见到的,因为届时柏班克就会以佛瑞得向他诈骗为由,解除所有与佛瑞得签定的合约。”

“因此,黛芬妮就表示自己愿意前去弄到那本簿子,对不对?”

“是的,在这之前,波威尔就已经出现了。于是,黛芬妮认为,她可以利用对她爱慕已久的男朋友,让他带着自己到游艇上去。黛芬妮相信,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唤波威尔,他也会毫不迟疑地为她全力以赴。游艇俱乐部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先去租一艘小船,再驶到小码头来接她,她再坐着那艘小船到游艇上去。黛芬妮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她可以轻易地证明:命案发生时她人早就已经在机场了。嗯,这些就是整个案情最精采、最重要的部分了。你可以看得出来……”

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梅森对戴拉点头示意。戴拉拿起电话听筒,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用另外一只手遮住话筒。

“老板,外面有个金发黑眼的女人说她必须立刻见你。葛蒂表示那名女子心情非常糟,看来十分难过;如果不能够马上见到你一面的话,恐怕真的会急得发狂……”

“带她到法律图书馆去,”梅森说。“我要在那儿跟她说话。我在忙的同时,你也可以去向柏班克先生要一张支票,兑现十万元给艾德莱·金蒙女士。失陪了。我知道,一名歇斯底里的金发黑眼女郎可能意谓着我们又有一个十万火急的案件了。至少,也应该是个很有趣的案件,我们就姑且称之为‘金发黑眼女郎案’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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