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办公桌边停了一会,检查一下收到的信件,并在开始堆积起来的邮件上签上名发送出去。信件一封接着一封,整整一小时后我才弄完,我叫来了莉萨,告诉她我们要一同开车去阿巴德的办公室。

到达那里时,下起了倾盆大雨,冰凉刺骨的雨。

办公室是杜邦广场附近的工厂厂房改造而成的许多房间中的一个。我们抵达时,周围没有警察,阿巴德的秘书解释了其中的原因·她本人因自己的上司前一天的悲惨遭遇而神色沉重。

“他们整个上午都在这里,”那位心情沉郁的年轻女子对我们说道,“两个侦探和一个犯罪现场的专家。”

“他们拿到了什么没有?”

女人摇摇头说道:“他们复印了一些东西,但这是个事务所,我们还有客户在,我们不可能把文件和记录交给他们。”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莉萨说道,“但我们也需要查看一下她的办公桌。”

“请便吧,”她回答道,“只是别不打招呼就拿走东西。”

阿巴德的办公室冷得没法工作,我绕过办公桌,关上了那一直敞开着的厂房式窗子。雨点打在窗玻璃上,那透过玻璃的单调而灰暗的光线更增添了我们对此行任务的萧瑟感。

阿巴德的桌子堆放着文件。我浏览了几份文件之后,发现那是刑事案件委托人的卷宗,上面有她写的关于审讯策略的笔记,往来电话的记录。以及一些在庭审律师事务所里能找到的常规资料。我随便翻了翻,可是没看到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办公桌本身是被称为双底座的书桌,中间有一个抽屉。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大抽屉。

“你去看看左边的抽屉,”我对莉萨说,“不管罗伯特·贝内特会是谁,阿巴德都可能对他们的交谈做了记录,包括她告诉他有关布伦达-汤普森的事。”

她点点头,我弯下身亲自去检查中间那个抽屉。

大部分东西是办公用品,钢笔、铅笔、一把尺子、纸页夹、一个订书机、一把剪刀、半包口香糖,以及一管新的口红。

右边的两个抽屉塞满了和桌上同样类型的文件,上面有序而成排地粘贴着小小的塑料标签,标签上还用更小的字体打印着一些名字。我首先集中精力检查上面那个抽屉,身子弯得越来越低,想细看一下那些名字,但是没看到什么对我有重要意义的东西。我关上抽屉,继续检查下面那个。完全是一样的东西:文件、标签、小小的名字,没有布伦达·汤普森,没有罗伯特·贝内特。

我想花点时间一一检查文件,但又觉得这只会产生反作用。谢弗利警察局也会这么做,也许早就做过了。另外,有关汤普森或是贝内特的记录不太可能被塞进一个没有标名字的文件中。我关上抽屉,转身去帮莉萨。

“怎么样?”我阀她。

“没有贝内特,没有汤普森,都是大量其他的资料。”

我俯身在她肩膀上方,脸侧碰到了她的头发,于是我退后了一点,不过不够远,我还是闻到了那股野花香。我尽量不去注意它,然后又靠了回去。她还在检查另一边上面的那个抽屉。

“我看好像是私人文件,”莉萨说,“有家庭账目、收据、凭证、银行账单等类似的东西。”她突然转过头,我们的鼻子差一点撞到一起了。这一次我没法使自己后退了。“要我把其中的一些文件复印一下吗?”她问我。

“如果你发现了我们能派用场的东西。”

她点点头,动手打开文件夹,检查起内容来。我又闻到一阵她头发的气味,于是我站直了身子,凝视着窗外的雨。我的面部表情显得并不快乐。要寻找什么东西总是很困难,当你把寻找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之上时,这工作就更令人沮丧了。

阿巴德一直就很明白——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她有对布伦达·汤普森不利的消息,但是有可能我过度揣摩了她的话,也就是说我企图从她的话里面挖掘出太多的内容,于是为了增加悬念,我过分努力地使这件事带有特殊意义,想因此而重振自我。

就在我自言自语之际,莉萨说了声“嗨”。

我看着她,“嗨什么?”

“这里没有家庭电话账单。”

“还有呢?”

“还有,缺的就是电话账单。”她指着抽屉,“就像我说的,这些是家庭文件,其他的都在这里了。煤气、电、报纸、水单、有线电视、租车单据、维萨信用卡和万事达信用卡等东西,都在这里,还包括她的手机账单,除了她的家庭电话账单外,应有尽有。”

我转身走出房门,走过去和秘书谈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莉萨那里。

我告诉她,“秘书在自己办公桌里所保留的电话账单只是办公室的。阿巴德的家庭电话账单应该和其他私人资料一起放在她的办公桌里。”我朝放着那些文件的抽屉点点头,“你什么电话账单都找不到?旧的账单也没有吗?”

“还没去找,没去看那些旧单子。”

她俯身在抽屉里搜索着其他文件夹,抽出一个夹子,把它摊平。她打开文件,浏览着其中的内容,然后转向我。

“神秘终结了,就在这里。”她翻看着里面的账单,“除了这个月的。不过阿巴德可能放错了地方……或者还没把它放到文件夹里去。”

“她已经把其他的账单归档了?”

“都在这里,十分整齐。老账单都显示应付日期是每月的5日。如果阿巴德没有丢失的话,最近的那张应该和其他的放在一起。”她停了停,“如果你认为重要的话,我们可以从电话公司拿到它。”

“也许根本不重要,但是不看到它,就没法知道。”我注视着窗外的雨。

“长途电话用的是哪一家公司的?是斯普林特还是IDT……或是其他哪一家的。”

她又查了查文件夹,“大多数是斯普林特的,但是也有其他几家公司的。好像哪家方便她就用哪家,这些账单和定期电话账单是分开来的。”莉萨停了停,翻动着十几页的纸,然后摇摇头说,“没有,哪家公司的都没有当前话单。”她看着我,“我们同样可以得到索取这些记录的法庭传票。”

“如果我们的时间不受限制,那当然可以,但我们时间有限,我们得实施B计划。”

换句话说,我指的就是匡蒂科规则,尽管现在不是向我的新搭档详细解释这些规则的时间或场合。我指了指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袋。

“你能拿出里面的手机吗?”

她照办了,没一会儿,手机就到了我的手里。我用力按着号码。

“查一下最近的账单。”我边等着杰勒德·齐夫的应答边对莉萨说道,“你知道我们要找的号码。”

杰勒德接了电话,我先兜圈子开着我们惯有的玩笑,接着对他说,“上一下远程服务,我需要紧急帮助。”

“要我帮?你们可以上的网站和我的一样……不是你们敲字的手指断了吧?要真是那样,我就非常遗憾了。”

“我不想用调查局的电脑来处理这件事,”我说着,“这事说来话长,你到底能不能帮我,我现在就要知道。”

“能,你知道我能的。但是除非别无选择,我们尽量别这么做。”

“现在别无选择了。”

“给我电话号码。”

“我有三个号码,我想起来了,实际上是四个。”

“朋友,你在得寸进尺。”

“就想想我该多感激你,下次打网球时你可以从我这里榨回去的。”

“我等不了,”他停了停,然后我听到翻纸的声音,“把号码给我。”

我拿起其中一张老的电话账单,把阿巴德的家庭电话号码告诉了他,然后抓起一张移动电话账单,把那个号码也告诉了他。我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查一下我和汤普森法官会谈的记录,然后挑出第三和第四个号码,即法官的家庭电话,以及她会议室的号码。

“最后两个呢,”杰勒德说道,“你能再确认一下吗?”

我又慢慢地把号码念了一遍。

“稍等,”他说,“你能不挂电话吗?”

“你发电邮到我办公室的手提电脑上,你知道地址的。”我对他说。

“不能这么做,不能发到那个地址。你带着掌上机吗?那个有你个人电子邮件账号的,我也有那个地址。”

“我是带着,不过——”

“我们就用那个吧。”

“屏幕太小了,我会把眼睛看瞎的——”

我盯着手里的电话,他已经挂掉了。真是间谍,我这样想,和间谍打交道从没有简单的事情。我看到莉萨在注意我,而且我很容易地就猜到了她要问的问题。

“你在做地区检查官时,曾见过‘远程服务’这个词吗?”

“‘远程服务’……一个词?”我点点头。她说:“就算我见过,也记不起来了。”

我并不吃惊,我也是当了很久的特工才知道这类词的。

“这是在中东的一个高科技公司,提供企对企服务的。为电讯业提供服务的公司。”

“中东?你打算从中东获取美国的电话记录?”

“美国、欧洲、亚洲……任何有电话的地方。”她皱着眉头,“我感觉好像在看电视广告,但无论如何我得问一下,他们怎么可能做到呢?”

“很简单,真的,只要手下有七八千个的高科技专业人员,再加上与全球大多数电话和因特网服务商签订协议的话。”

“他们为电话公司工作?”

“提供客户服务、秩序管理,但是大多数是账单服务。每次你打电话,就有一台电脑把数据传送到远程服务的主机上——当然了,不是声音,而是相关的电话号码,以及通话的时间长度——余下的就由超级计算机来处理了。它确保每个电话都得到精确计费,确保每一个电话公司客户都能得到准确的话费款。”

“你的意思是,我的每个电话都有记录?每个人打的每一个电话都由一个地方处理?”

“也有例外。该国家最高层的政府电话就不包括在内,世界上其他国家也一样。”我看着她,“但是这似乎更糟糕,无论有无远程服务,每一个电话都经过电脑处理,你只要看你的账单就能明白这一点。几乎所有的电话都存在数据库里,这一事实会令一些人感到不安。”

“我能明白为什么。尤其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到。”

“它几乎不可能被人查到,这是它能被允许存在的惟一原因。”

“可是我刚听见你就做到了。我听到你对那朋友说你不想用局里的电脑来处理这事,我想他有自己的电脑,而且根本不在乎。”

“哦,他在乎的,但是我们的交情很深。另外,这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们会得到传票——从美国律师办公室发出的远程电传传票——但是还存在两个问题。凯文·芬纳蒂会发现的,而且我们不想拿这些细节来烦他。第二,我们并不确定哪个服务商与此有关联,尤其是关于布伦达·汤普森。”

“这个杰勒德是谁?”

“一个朋友,我告诉过你。我不该让你听到他的名字。”

“我早就忘了。”

“你一定要把这告诉调查人员,或是参议院下属委员会。”没等我咧嘴笑,她的眼睛就瞪大了。“开个玩笑,莉萨,调查局的老玩笑了。”我不再笑了。“我不想把你卷进麻烦里。相信我,对此,我的神经很敏感。你或许不知道所有的细节,但只要我负责,你就会得到保护。”

她冲我扬起了一条眉毛,可是我的手机响起来了,是杰勒德打来的。

“我正把信息传给你,”他说,“我们星期五见?”

“星期五,好的,在俱乐部,带上你为我保留的两百块。”

他笑着挂了电话,甚至没问我为什么会要这些信息。我想,他准是忙坏了。多管闲事的杂种从不会忘记问的。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掌上机,打开电子邮件,把杰勒德发送过来的附件下载了。我一边浏览着这几页的细小数字,一边摇着头。我明白自己要找什么,但里面没有跳出任何表示贾巴拉·阿巴德和声称与她断了联系的法官之间有什么接触。当然,这并不意味什么。得等到我们把每个电话号码都更细致地分析过,在阿巴德的办公室里恐怕不行。

我合上了掌上机,把它放在一边。等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后,我要把杰勒德发送过来的数据让我们的电脑分析师来分析,让这些神童来看看会有些什么发现。

我把这些告诉了莉萨。

“这是不是太费事了,”她说,“我们只要去汤普森那里问她就可以了。”

“坏主意。不知道答案,千万别闻这么重要的问题。”

她注视了我片刻,“可是……可是怎么……?”她摇着头,“这没道

理,普勒。室友死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答案呢?”

“我们无法知道,如果我们盯错了地方,我们就无法知道了。如果我们一直在华盛顿寻找,我们也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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