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后,原来心情恶劣的罗丝好像找到了生机。大概是投身于授课,受周围那些年轻孩子的影响,使焦虑减轻不少吧。而且,她也刻意利用新环境,将自己做了一番整理。

去广岛时,她似乎已变得和往常一样,令中垣感到安心。

在山阳本线的火车上,她满腔热情地和中垣讨论自己钻研究的论文题目。

“从以前便有许多人谈论西洋文明的没落。我认为西欧文明的终结点在广岛。因为假如说西方文明的象征是科学发达的话,那么这个文明便在广岛终结,而且是埋藏在荤状云的底下。我想研究的便是这一段近代史的中心事件。”

罗丝举出休布兰加的“文化病理学”理论,滔滔不绝地说着。

对这方面本来就不擅长的中垣,在对方的气势下,只有点头应和的份儿。

中垣忽然想起同人杂志《玉石》里刊登的(G氏的故事)。那一夜在东京的宿舍中,罗丝的父亲一心只想输赢,全神贯注于扑克牌上。现在的罗丝是否也为了忘记心中最难以面对的隐痛,故意把全副精神都放在原子弹、广岛以及近代史呢?

若果真如此,那就太可怜了。

或许她把在自己家里发生的悲剧,也比拟成西欧文明衰弱的现象之一吧——中垣觉得她做这种想象,刻意装出快乐的摸样,反而益显悲伤。

“身为宗教家,你对这个问题有何高见?”

听到罗丝这样问时,中垣觉得自己正接受挑战。由于同情罗丝,难免不自觉地采取俯视的高姿态。对方感受到压力,也想力争上游,于是才借着提问题,希望能有平反翻身的机会。

“这个问题很难吔。”中垣的回答说了等于没说。“当然,战争是无法原谅的罪恶。而利用最新科技,做出最野蛮的行为更加不可原谅!”

“产业革命以后的文明,人虽然信仰科学与进步,但是随着科学至上主义的幻灭,我们真正可以绝对信赖的,不就只剩下宗教了吗?”

“很难呢。”中垣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至少目前的佛教界还做不到。因为日本的僧侣光为了维持寺庙丛林的运作,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管闲事?”

这也算是种自嘲吧。

中垣没有资格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罗丝,因为他自己也具有某种程度的无奈。

“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日本的僧侣们应该从寺庙里走出来,多做些宗教活动。”罗丝说。

她的话与其说是针对一般僧侣,倒不如说是特别针对中垣有所期待。

(还是不该回信州的寺庙。)

中垣想。一旦回到信州,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在葬礼及坟墓间打转了。以前,教化众人也算僧侣们的功课之一,不过现在这份工作多半移转到教育者的身上。

岛田良范介绍的高中教师一职,是从九月的新学期开始起用。教书虽然不是宗教活动,但却是与推广宗教敦义最接近的工作,或许要认真考虑一下该不该接受这份教职吧。听了罗丝的话,中垣如此暗忖着。

前往广岛途中,罗丝针对现代人心受科学影响而变质等议题,不停地发表言论。

偏偏一句也不提今村敬介的事。

罗丝似乎不只是想告诉中垣,自己这趟广岛之行与今村无关,甚至还想以此说服自己。

由于罗丝曾表示希望住和室,所以他们投宿于日本式的旅馆。尽管是和式房,卧室铺了榻榻米,但客厅和走廊却是西式的,可以说是日、西合璧。

房间分别在二、三楼,晚餐两人一同在中垣的房内进食。

罗丝安排的行程如下:

第一天到广岛时已近黄昏,主要是休息和阅读一些有关原爆的资料。

第二天在市区参观——主要重点为参观和平纪念馆。

预定停留三个晚上,所以参观完市区的隔天,将到近郊去走走。

“这天,我想一个人逛逛,悠闲地看看日本的田园生活。”罗丝说。

她一定有独处的理由——中垣可以从罗丝的口气中觉察出来。

(她说想到郊外走走,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去D医院拜访今村?)

中垣体贴地回答:“我明白。那么,我也趁这天去宫岛走走吧。”

“可以吗?”罗丝打开写着行程表的笔记本,若无其事地说。“最后一天是搭下午的火车回神户,我们可以趁早上去D医院。”

“咦?回家那天吗?”

这点与中垣的猜测完全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中垣先带罗丝去比治山公园。

广岛市东方有一个小丘陵,由于形状颇似卧处,相传赖山阳将此命名为“卧虎山”

从山上的瞭望台可以俯瞰广岛市区。

眼下潺潺流过的是京桥川。

对面可以望见宁静的安艺小富士屹立在广岛湾的似岛上,以及宫岛模糊的影子。

正好有一群观光客乘坐观光巴士来此,导游用平板的口气解说眼前的风光。

瞭望台旁有一块刻着正冈子规诗文的石碑。

莺口之下三万户

罗丝的日语能力还不错,连近代史之类的专门文章都难不倒她。至于文学作品,尤其是语气凝缩的短诗,那便不是她可以理解的了。

然而,一经中垣略微解说,就能立刻豁然明白。

“这里是赏樱的名胜。春天时黄莺啼叫,往山下看,只见红尘万丈……当时,广岛的居民不只三万户啦。”

“啊,我明白了。莺口之下……三万户人家的屋顶……”

罗丝说完,点了点头。

“是一种天高气爽的感觉。”

“莺口之下……”罗丝反复念着,然后沉声说:“现在则变成原子弹下了啊!”

“原子弹下六万户人家被烧成灰烬。”

当年因原子弹而死的大约二十六万人,若是再加上行踪不明者,人数就更多了。由于这么多宝贵生命的牺牲,才使广岛成为和平之都——

导游开始解说原子弹的危害情况。

罗丝以一只手托腮,往下眺望街景。

“罗丝小姐!”

忽然间,听到有个熟声音在叫唤自己的名字,她回过头去。

只见兰波太太站在那里。

“咦,你怎么来这里……”

罗丝握住兰波太太的手说道。自从在东京分手后,大约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不会碰面了。

“中垣先生,你好吗?”

兰波太太朝中垣伸出手,莞尔一笑。这是他们自武昌号分别以来,第一次见面。

——请你为罗丝展现日本好男人的一面。

她会在武昌号的酒吧里对中垣这么说。现在,中垣果然陪罗丝出来旅行了。

——进展不错嘛。

中垣觉得兰波太太的笑容正诉说着这句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兰波太太问。

“昨天刚到。”罗丝回答。

“打算待几天?”

“预计后天回去。”

罗丝客气地回答。声音中带着颤抖,不知是否由于和中垣在一起被人看到,感到羞涩的缘故。中垣总觉得罗丝的表现与平日截然不同。

“那真可惜。”兰波太太说。“我虽然还没买票,但原本打算今天要走的……真希望能多陪你们玩几天。”

她说着,刻意朝中垣斜睨一眼。

她的口气似乎在说,今天要离开广岛其实只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不想做电灯泡,破坏罗丝和中垣两人独处的乐趣。

兰波太太接着询问罗丝在学校的情形,以及生活状况。

“托你的福,生活已经习惯了。学生们也都还乖,所以教起来满轻松的。”

罗丝的口气依旧显得僵硬。

(又不是年轻小姑娘,怎么会被人看到与情郎相会,便羞涩成这样?)

想大概是一心研究近代史的她,在目睹心中的圣地广岛后,激动得难以自处,才会在面对情感问题时显得如此生涩吧——中垣想。

不久,观光客在导游一声“请随我至下一个参观点”的催促下,纷纷离开瞭望台。

“我也要走了。”兰波太太说着,看了看四周。“我接下来要到后山转一圈,然后再去关西。说不定我们又会再碰面。我大概会停留一个礼拜左右吧。总之,我到关西后再跟你们连络。”

她和罗丝以及中垣握过手后,快步追上前面那批观光客。

可是,她并没有和那群人一样搭乘巴士,而是跳上一辆在那里等候的出租车。

“兰波太太太客气了。”中垣说。

“真是行色匆匆。”罗丝喃喃地说。“大概是觉得这里有些气闷吧。”

“气闷?”

“是啊。不过,她一向都是行色匆匆。”

罗丝和中垣站在瞭望台朝后看。

后面是一幢标明ABCC——“美国厚爆伤害调查研究所”的建筑物。

这里被人批评是个只会调查不会治疗,把受害者当成白老鼠的机构。

建筑物上飘着星条旗。

罗丝站在它的前面,轻声说:

“真正该救的是人的灵魂,那些经历过原子弹阴影的人的灵魂。”

他们走下比治山,驱车前往和平公园。

这里是全世界期待和平的人前来巡礼的圣地。

凉爽的五月晴空下,群鸽飞舞遨翔。

——请安息

过去已逝不再回

他们站在刻着上游碑文的原爆纪念碑下默祷。

从这里往原爆圆顶屋走去,途中有“和平之火”。。这座圣火碱数年前点燃后一直熊熊烧着,据说要到全世界不再有核子武器时,火焰方才熄灭。

“这一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中垣的话中带着悲观。

“这便是近代史的课题,不,应该说是人类生存与否的问题。”

罗丝的口气仿佛在压抑即将溢出的强烈情绪。

(她的热情正是研究的原动力。)

思及此处,中垣不禁对自己的漠不关心感到汗颜。

罗丝像在平抚自己的激动,缓声说道:

“当年下令发动原子弹战争的国家领袖辩称,这么做可以拯救自己国家数万投身战场的士兵。但是他却没想到,如此一来反而夺走三十万老百姓、多半是妇女和小孩的生命——这么做代表西欧文明已死,如此野蛮的文明非消灭掉不可!”

再往前走不远,是一座为了纪念因原子弹而丧失小生命的“原爆之子像”。罗丝神情肃穆地站着仰视手捧祈福用纸鹤的塑像。

就在原爆圆顶屋旁,兴建了不少现代化的大厦。二十三年前因原子弹变成废墟的广岛,如今浴火重生。时间固然会使生理机能逐渐恢复正常,但正如罗丝所说,恐怕要到连灵魂都改造的一天,人类才能获得真正的救赎。

中垣觉得罗丝心胸开阔,连宗教家也自叹弗如。

“的确如此。”

他说着扶了扶领结,不由得想起“正襟”这两个字。来到代表和平的圣地,巡礼会让人产生虔敬的心情。

逛完一围,两人折返和平纪念资料馆。

面积宽敞,垫高的地板上支起了一根根柱子,是座堂皇的基柱式建筑。

在资料馆内,展示了有许多与原爆相关的资料。罗丝抱着虔敬的心依次观赏,并不时打开手中握着的笔记本,写下一些心得。

被炸到的植物,烧黑的屋瓦,破裂的啤酒瓶,便当盒中瞬间成焦炭的米饭……这些都以令人屏息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要再度忘记心底被烧过的痕迹,恐怕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吧。

实在是令人鼻酸的展览,但又不能把眼睛转开不看。既然名为巡礼,就得每一点都不放过。中垣在心中合掌祝祷着,与罗丝一同看完整个展览会场。

走出会场时,他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罗丝离开数据馆后,也暂时一语不发。与其说是肉体疲劳,倒不如说是精神上所受的冲击太大吧。

“肚子好饿。”

藉由这句话,罗丝想要消除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们于是走到街上吃午饭。

饭后,又到上帜町的缩景园参观。

缩景园又名泉邸,是旧藩主浅野家的别墅。此园模仿中国的名胜西湖,由于是依西湖实景缩小,故又名缩景。

园中有溪流、奇岩、珍树以及中国式的圆弧拱桥。可是,它的规模太小,无法和兼六园相提并论。另外也还有一些地方和兼六园不同,例如此处要收门票等……

中垣和罗丝在园内闲逛。

罗丝原本在和平纪念馆内激动的心情,经过在岸边观看鲤鱼游泳之后

,似乎得到某种程度的纡解。

“人可以做出这么美丽的庭院……它代表心灵美好的一面。”罗丝说。

“美好的心灵制造美丽的庭院。但是,同样的人也会制造出原子弹呢!”

中垣口中重复着罗丝的话。

“也会杀人!”

罗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像在思索如何措词比较妥当。

但是中垣直觉地认为,罗丝所说的“杀人”,绝不单纯只是指原子弹爆炸而已。

她应该也连想到与父母亲有关的杀人事件吧。

中垣没有追问下去。或许罗丝本人可能也想尽量远离身边的杀伐事件——他握住罗丝的手腕,像打气似地说:

“走,接下来去哪里好呢?”

广岛当地实在没什么好风景,主要原因是它会在二十三年前毁于一旦。重建中的都市好似某种殖民地。像刚才参观过的缩景园,便是历经炮火洗礼后重建的,广岛城的情况亦复如是。

“到城里看看吧。”中垣邀约着。

广岛城就在缩景园的旁边。

才走到天守阁,还没进水泥造的建筑物中,罗丝便已露出兴趣索然的模样。

“不进去看看吗?”

中垣对一旁沉默的罗丝问道。

罗丝点点头,往下俯视着濠沟。只见濠沟中覆满了大片荷叶。

城内也有高台,虽然不像比治山那么高,但还能望见市区。罗丝的目光从荷叶移向市区。

忽然,她开口说:

“数据馆中有广岛市刚被炸时的模型,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毁,只剩下焦褐色的瓦砾堆……我正在脑海中把那些瓦砾堆和眼前的广岛市重叠在一起。”

那天天光尚早两人便回旅馆,然后罗丝独自关在房间里,不知写些什么。

她大概想趁对神圣的和平之地广岛印象犹新时,写下一点自己的心得吧。中垣却直觉地认定,罗丝之所以如此热中研究近代史,其实是想忘记那些血腥的往事。

吃晚饭时,中垣试探地问:“你明天打算去哪里?”

他想,既然不是去D医院,那么就不会刻意支开我啰。

“还不晓得。”罗丝回答。“大概坐车在附近逛逛……总之,我想独自体验一下日本的乡村生活。没有人在旁边解说,感受想必更强烈。”

虽然表示能理解,中垣却总觉得她第二天的行动,似乎有什么事隐瞒着。

隔天,中垣到宫岛玩了一整天。由于学生时代曾经来过,感觉上并不那么新鲜。然而为了打发时间,他还是沿着观光路线到严岛神社、大愿寺和红叶谷公园绕了一圈。

罗丝曾说会回来吃晚饭,所以中垣也在黄昏时刻赶回广岛,没想到罗丝比他早一步回旅社。

两人如往常般一同进食。罗丝对自己这天的行踪绝口不提,只淡淡地发表感想:“这一带的山好多啊。”至于去过哪些地方则避不作答。

隔天,要搭乘下午的火车回砷户,早上两人刻意去了趟D医院。

D医院就在比治山公园的东侧。规模很大,建筑物也很新,是广岛一流的综合医院。

走到服务台询问今村敬介的病房号码时,工作人员反问:“是哪一科的病人?”

“内科吧……可能是肺结核科。”

由于从来没确实问过这个问题,中垣毫无自信地回答着。

“请等一下。”

担任服务工作的矮小中年男子走进里间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再度出现。

“你们要找今村……敬介先生?他已经在前天过世了。”

“咦,前天?”

“是的。”

服务台男子用惋惜的口吻回答。

中垣与罗丝面面相觎。

前天他们不正相偕逛比治山公园,顺道去和平公园和广岛市区吗?

“算了吧!”

罗丝低声说道。不过,神情倒没有显出非常失望的样子。

罗丝只知道今村是母亲以前的爱人,却未曾与他谋面。所以即使乍闻他的死讯,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惊吓。

他们默然走出医院。

“都死了呢。”

走出大门时,罗丝回头望着医院,喃喃地说。

罗丝的父母皆已不在人间。而罗丝来到日本之后,发现与父母关系最深的两个人——克拉拉?鲁森和今村敬介亦相继死亡。

看到罗丝失魂落魄的样子,中垣握住她的手说:

“一切都结束了。”

由于这天早上本来预计要和今村敬介晤谈,所以多空出一段时间。

“我们去比治山走走吧,反正很近。”罗丝建议。

看到罗丝对今村的死反应如此平静,中垣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看样子她并没有特别想从今村那里打听到什么……至少不期待能获得比北杉博士所给予更多的情报。)

中垣如此解释。

那次罗丝和北杉见面,似乎给了罗丝深刻的影响,而且她也已经对此感到满足。

登上瞭望台,罗丝用惜别的眼光眺望广岛。

也许她正试着把废墟时代的广岛模型和眼前的景色重叠在一起。

“模型重叠得上吗?”中垣问。

罗丝没有看中垣,自顾自地说:

“我觉得眼前的建筑物正在一个一个消失。一切都是后来才改建的……如同我的母亲。”

“令堂?”

“是啊。在我心中的母亲,其实是我随意捏造来的。母亲真实的影像要等我先把自己塑造出的印象打破,才能浮现得出。两者不是很类似吗?”

“是吗?”

中垣有点后悔提到这个话题。

被罗丝美化了的母亲形象,如今正一层一层地剥落。说不定罗丝现在心目中的母亲,也和荒废的广岛一样残破不堪。

“没能见到今村先生的最后一面,其实未尝不好。”中垣说。

“为什么?”

“随着那人的去世,所有一切往事都可以一并尘封——你不妨把它当成是个区隔点。总之,过去的已经过去。”

“我也想把它结束啊。”罗丝还是没有看中垣。“可是我办不到。”

“为什么?”

“今村先生死了,这部分没有问题……可是鲁森太太被杀呢?只不过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呀,并非很早以前。所以非得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才能算是结束。”

的确,鲁森太太的案子还没解决,再加上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悬案。恐怕这些事无法轻易地被埋进坟墓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中垣故作轻松地回答。

“今村先生死了……”

罗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似乎重新思考今村的死有什么意义。

从这时开始,罗丝的神情有了改变——中垣后来才想到。

或许是主观的印象吧,罗丝的脸色似乎显得苍白。坐在长椅上的她忽然站起来,好像在畏惧什么。

在车站附近吃中饭时,她叫了一份意大利面,可是只吃一半。大概是满腔的心事,使食物难以下咽吧。

罗丝心神不宁。

中垣清楚地感受到,然而他不明白个中的理由。

“你不要紧吧?”

他担心地问。

“没什么。”

罗丝口中这么回答,声音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还微微发抖着。

(一定有事!)

中垣如此坚信。可是,罗丝却像只闷葫芦似的,怎么也问不出半个字。

他没法子,只有尽量守在她的身边。

回神户的火车上,罗丝显得神态有异。她一会儿沉默不语,一会儿又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打开话匣子后,她脸上忽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对了,金泽的阿姨说要去四国旅行,打算先到神户看我。”

当火车通过平交道时,罗丝开口说起这件事。

“很好啊!”

中垣不忍拆穿罗丝伪装出来的热心,敷衍了一句。

“她说要在亡母的祭日来神户。”

“令堂什么时候过世的?”

“五月十五日。”

“快到了嘛,有没有去扫过墓?”

“还没。”

罗丝低着头,再度陷入沉默。

(离开医院时还好端端的,她到底在比治山公园想到了什么?)

中垣拚命地猜,却解不开重重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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