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上午

大清早,西敏寺的钟声划破了宁静。英国?伦敦!我不是在做梦吧?!哦,应当是从手机里传来的。我睡眼惺忪地伸出手臂在桌上胡乱摸了一番,终于艰难地找到了手机。

“你好?”我拉着长音说道,试图睁开眼睛,但却失败了。

“嗨,你是春眠不觉晓啊!”罗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大哥,我可没空听您朗诵诗歌。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铃声给换了?”

“这事以后再议。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当然是好消息了!别说是你加入唱诗班了。”

“结案了!”

“什么?”半天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案了?!”我嗖的一下从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真不敢相信,经过二十章的沉闷,终于等到了终章的激情!你在哪?”

“百鸟园。”

“我这就赶过去!挂了。”五分钟后,我已经整顿完毕,坐到了出租车上。车一停,我就兴冲冲地进了酒店。可是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大家都在做着日常工作,看不出一丁点高奏凯歌的样子。按理说如果结了案老梁应当是带头雀跃,可现在却是毫无踪影。罗基也没有出来迎接我。我拨通了罗基的手机,关机!我再拨他家的电话。

这回那头有人接了电话。“赵锐吧?”这次传来的是罗基懒洋洋的声音。“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家?!”我对着手机喊道。“肃静,你打扰了我的柯达伊四重奏组合。现在正在演奏海顿第78号弦乐四重奏《日出》。”“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不是结案了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哦,还是那件事啊。这都怪你自己心太急!我说了你可别耿耿于怀啊。”“啊,对呀,我忘了还他妈的有一个坏消息啊!”我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坏消息就是刚才的好消息是假的。哦,老天!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你就如此介怀!愚人节快乐!”我几乎可以透过无线电波看到手机那头罗基的得意表情。

“号外!号外!百鸟园三起命案告破,真凶业已潜逃!”……“杀人狂魔踪迹不见!”……“犯罪嫌疑人,江一波,化名陈国富,男,四十岁,身高一米七,身材偏瘦,平头,右脸颊有疤,苏南口音,有见其行踪或知其下落者,请通过以下联系方式联系警方,电话:010-×××××××,QQ:×××××××,E-mail:×××@163.。举报者将获得奖励人民币一万元。”消息一时间占据了主流媒体和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

对外发布信息的初衷更多的是为了打消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同时最大限度地降低连环杀人事件对社会民众造成的巨大恐慌,可消息发布后,新的恐慌又诞生了:杀人狂流窜到社会,很有可能就潜伏在你的身边。很多上了年岁并退休在家的老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围堵在公安局外面,谴责我们办事不力,未能在第一时间惩办凶手。而各类媒体也一反常态地刨根问底。我们一时间处于百姓口水的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当初就不赞成你们这么做,结果酿成现在的局面!还想封锁消息,洪水是堵得住的吗?糊涂!”局长当着我们的面把自己的得力干将老梁狠狠地尅了一顿。

“这都是因为现在的媒体太发达了,而且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第一手的资料。”老梁还在辩解,一定是连日的辛劳无情地削弱了他的智商。不过说得也对,现在的记者比情报人员还要专业,往往有一些机密信息还没到达接收方的手中,就被抢先一步成了娱乐大众的读物。

上午10点多钟,罗基的跑车停在我身边。他不由分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警察堂而皇之地劫持上车。

“这是去哪?”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罗基。

“首都机场。”罗基回答。他今天穿的是灰色的三件套西装,白色衬衫外打着一条带红色斜纹的明黄色真丝领带,脚上蹬着一双由棕色鳄鱼皮全手工缝制的系带皮鞋,外面则是一件深蓝色的伦敦雾风衣。“老大,你不是想做空中飞人吧?这刚回来怎么又要出门?我这还有三件没头没脑的人命案呢!”“等你知道了原因,没准你还会主动给我报销燃油税呢。”罗基开车的熟练程度丝毫不亚于我摆弄手机的速度。不一会儿的工夫,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进3号航站楼,罗基就直奔候机大厅。刚一进去,一只手猛地拍在罗基的右肩膀上。罗基用左手顺势一抓并快速扣住对方的手腕,右肘则同时向后一顶。可来人把被扣住的右臂弯曲,把罗基夹在臂窝里,身子则紧紧地靠在罗基身上,使罗基的右肘不能发力。

这突发的事件一时间使我愣在一边。罗基从小练过道家的内家拳,对于格斗也算是半个行家,可这次却是遇到了对手。

见罗基处于下风,我赶忙上前助阵。可来人迅速放开罗基,左手抓住我的衣领,右手则抓着我的腰带,把我举过头顶。我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不残也得受伤。

可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朋友的功夫差太多了。”来人把我轻轻地放下。我上学时,格斗的成绩可是A+,和歹徒搏斗时也未尝败绩,没想到今天在这个人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我看见几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奔向我们,估计是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了。罗基赶忙上前解释,可直到我掏出证件才把他们劝走。

“我介绍一下。赵锐,刑侦队的精英。这位嘛,是我的死党,吴郁。吴三桂的吴,郁闷的郁。”“幸会!”我破例抢先打了招呼。

吴郁向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人真是傲气十足!

“你别介意!他就是这副嘴脸。”罗基在一旁圆场。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对方。

吴郁的身高比罗基要高出三五厘米。但比起略微清瘦的罗基,前者要明显魁梧得多。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也比罗基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健康许多。不过,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他的光头,和“光头影帝”尤·伯连纳颇为相似。如果说罗基的头部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石膏艺术品,那吴郁的面孔则是能工巧匠用大理石打造出来的。罗基的相貌比较中性化,可吴郁的面孔则完全是男性化的粗线条。鼻根略微凸起,有几分罗马鼻的味道。燕形下颌使其看起来更具男子气。再加上比例极为匀称的模特身材,也许称不上英俊潇洒,但一定称得上英气逼人。

再看服装。白色的T恤外面是件黑色的皮夹克,下身是经典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棕色的牛皮登山鞋。比起罗基眼花缭乱的穿衣风格,他的更为简约干练。

“说实在的,这次的案子使我困惑。就好像你解一道题目,从开始就一切顺利,但即将得出答案的时候,发现之前的推导都是错的。可是从头检查一遍,又没发现是哪里出了错。不知道这次出行能否有收获?”

“运筹帷幄是你的特长,我更崇尚行动。”

“现在正是到了‘让行动为思考加冕’的时候。在夫子庙旁边咱们喝过酒的那家酒吧再隔一条巷子有一家叫‘迎风十里香’的小酒馆。那儿的酒有点意思,你到南京时不妨去尝尝。”

“没有不好的酒,只有不好的人。”“飞往南京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做好登机准备。”“这个你带上,也许会用得上。”罗基把一张纸片交给了吴郁。“放心,一切费用都会由赵锐负责报销!”罗基说着,不怀好意地扫了我一眼。

“最后,祝你一路逆风!”

两个人既没有握手,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一切交流信息都在目光的接触中传递了。这就是通常女人们所嫉妒的只在男人之间才会产生的莫逆之情。

“去南京干什么?”在返回市区的路上,我打开了话匣子。“转到扬州。”“了解。吴郁从事什么职业?”“他?呵呵,他干过的事可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还记得我家那些酒吗?都是给他准备的。吴郁把约翰·韦恩的那句‘我从不相信不喝酒的男人’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为了赢得他的信任,我曾经输了三天液。而除了酒,他就真是无欲无求了。和我不一样,他是纯粹的外冷内热型。”

“看来你们相处多年了。怎么认识的?”

“嘿,我都不好意思说,还是那种在侠义小说中老掉牙的情节——不打不相识!他本是一个沈阳街头的孤儿,意外地被一个著名的律师领养。他的养父还真是把他当成亲骨肉一般看待。可是好景不长,在吴郁上中学时他的养父因为得罪了一个黑帮头目而被杀害。因此吴郁立志要做个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警察,高中毕业后也像你一样考进了警校。可是在第一年就为了一个曾经是他初中同学的应召女郎,把同班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打进了抢救室。当然,这还是他看在校友的情面上手下留情。后来,他就被学校开除了学籍。警察梦也彻底破碎了。

“因为他的养父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所以他从初中起就利用课余时间闯荡社会。做过门童、搬运工、服装模特,还跑过龙套。现在他是个私人侦探,做些调查婚外恋的工作。别看我认识的人不少,但大都局限于文艺和宗教。可吴郁的相识却是遍布社会的各个角落。三教九流,他是无所不识。而且不管是什么人,他总能找到沟通的办法。这点让我都觉得很惊奇。他是个武术迷和格斗高手,对各种用于实战的拳术都有涉猎。除了最拿手的空手道,还擅长自由搏击,对泰拳和拳击也是略知一二。他曾经还获得过全国散打比赛的亚军。”

吴郁的身手我已经领教过了,和他的经历一比,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未出阁的室女。我对他产生了很大兴趣。(在之后的几个用罗基的话说是“微不足道”的重大案件里,吴郁以他的冷静头脑,敏捷身手和广泛的人脉,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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