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牧之和武冬梅进了山,他们先去刘家二老的坟上,摆上供品,烧了纸,磕了头,想起近日来的遭遇,恍若隔世,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心里更多的是麻木,武冬梅拉起他,去武天浩的坟上看看。两块墓地离着有几百米远,他们提着供品来到武天浩的墓前,竟然有人先来过了,刚刚烧过纸,武冬梅仔细地观察,看到地面有几个脚印,然后她说:“可能是我娘来过了。”

刘牧之惊异地说:“看来师母已经能够活动了。”武冬梅没有过多地说话,低下头把供品摆好,燃了香,刘牧之点上纸,又泼了酒,给师父磕了头,喃喃地说:“师父,我知道,让我保守这些秘密都是命中注定的,是无可推卸的,徒儿羡慕您老人家一生雷厉风行,即便是死,也死得痛快,不枉为一代武林宗师,只是我,空有武学,却要做缩头乌龟,听父亲的安排,窝囊地活着。”

刘牧之说这些话时,悲伤也没有,只有沉闷。

武冬梅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说:“牧之,我去道观那里,你和他们先回城里。”

刘牧之心里清楚她要去探听师母的情况,说:“你要小心。”

武冬梅点点头,朝着东北边,沿着山路走了。

刘牧之收拾了供品,打算先去卧龙居看一眼,另外,随身带的一些供品,可以给卧龙居的几个看家的下人食用。他们很快上了去往卧龙居的小路,离卧龙居还有一里地左右的时候,刘牧之看到路两边的石头丛里,有几只野狗,刘牧之想,难道又有人进了金蛇谷?要不这些野狗是不会轻易出谷的。

随行的人有四五个,刘牧之叮嘱他们要小心些。刚过了前面一个弯,刘牧之听到了前面有细碎的声音,便朝几个随从打一下手势,他们都停下来,刘牧之轻轻一跃,跳到路边的石头上,向深处走了几步,看到里面一个土窝里有两个土匪在生火取暖,这两个土匪,是马云龙在山寨的留守人员。

刘牧之选了一个角度,抛出一块石头打中一名土匪,他哎哟一声倒在一边,慌乱地去摸枪,另一个土匪举起枪对着刘牧之,刘牧之快速一晃从一棵树后躲过,又一颗石子打中了土匪的手,土匪叫了一声,仔细地找刘牧之,刘牧之喊:“别动,我是刘牧之,我不杀你们,问你们点儿事情。”

刘牧之已经转到他们的身后,两个土匪自然知道刘牧之的大名,收起枪,有一个问:“二爷,你问什么?”

刘牧之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土匪答:“马司令派我们这在里守着,看看日本人要干什么。”

刘牧之问:“日本人要干什么?”

土匪说:“日本士兵和佐藤山木的人,有十几个人,他们这几天在金蛇谷附近观察地形。”

刘牧之点点头,转身一跳,离开了这两个土匪。回到路上,叫上那几个随从,向卧龙居进发。看见了卧龙居的房子时,突然看到一个人正在卧龙居的围墙边,估计是听到刘牧之一行人的声音,有些慌乱,吓得转身跑,结果触发了围墙上的机关,被一支暗箭打中了后背,他哎哟叫了一声,趴在地上。

刘牧之上前去看看那人,他正在痛苦地爬,刘牧之问:“你是马云龙的人?”

那人求饶,说:“是……”

刘牧之问:“你要进去干什么?”土匪说:“我听人说,里面挂着一张龙脉图,本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找着,结果碰了暗箭。”刘牧之弯下腰把那人后背上的一根短箭拔下来,由于箭上有倒刺,那人杀猪般地嚎叫一声,蜷缩着身子痉挛,刘牧之说:“你快走吧,这里面没有什么龙脉图,跟你们的马云龙说一下,不要再在这里胡闹了。”

那个土匪哪里还敢耽误,恨不得长出翅膀跑远了。

刘牧之敲打院门,里面的人问:“谁?”

刘牧之答道:“是我,刘牧之。”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高兴地说:“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刘牧之带着人进去,问守卫的人:“刚才有一个人中了箭,你们听到了吧?”

那人答:“听到了,按照少奶奶和您的嘱咐,我们只管守在屋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出去。”

刘牧之把那根短箭给门卫,说:“你再去检查一下机关,是不是都开着。”那人应着,去了。随之,屋里出来两个精壮的汉子,很规矩地站好,问:“二少爷好。”刘牧之点点头,指挥他们把带来的东西都收了。

刘牧之来到堂屋,看看那幅山水画,挂得好好的,他又走近了,看看画后的几根细细的蚕丝还连着,满意地笑笑,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他来到院子里,叫来一个人问:“这几天日本人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人答道:“他们最近经常过来,到后面的山谷里转,不知要干什么。”

刘牧之问:“那个叫杨少川的勘测师有没有过来?”

那人答道:“前天和日本士兵来过。”刘牧之心里有数了,弹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说:“我今天先回县城,你们在这里守好了,把机关都开着。”

大家答应着,刘牧之收拾了一下,带着人出了院子。

刘牧之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看来日本人一定在金蛇谷发现了什么,或许在那边图上发现了什么秘密。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

武冬梅与刘牧之分手后,沿着山路翻过一个岭子,前面就远远地看到了道观。

这里行人已经多了,他们都是去道观里上香的。武冬梅也来到路上,与那些香客一起走,她无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是杨少川。

杨少川也在这条路上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路边的石头,所以他走得不快,陆续有人从他的身边超过去。

杨少川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敲了几下,用手掂了掂,又放在阳光下看看,他向后退退,仰着头向上看,观察路上的山石。在山路的斜上方,是一段极陡峭的坡,坡长有三十几米,在坡的上方是一块极大的山石,它裸露在阳光下。那块石头高有十米,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杨少川一定是想探个清楚,他抓着路边的小树枝,沿着山坡向上爬。

这个山坡全是由拳头大小的石头堆成的,偶尔有一两棵小树,不过,杨少川的身手还算利索,几分钟后,他就爬到了巨石的下面,他拿着小铁锤敲打着,后来他看到在巨石向阳的一面上,似乎刻了一个三角箭头,他离着那个符号还有三四米远,于是,他惊喜着观察着石头上的线路,手摸着石头,并顺着那个线路挪动着脚步向那个箭头移动,可是他一脚踩空了,手条件反射地挥舞几下,像是在表演划船的动作,不过,这几招并没有稳定他的身体,还是一歪,倒在山坡上,有一丝树枝,他没有抓住,继续向下滚,那些拳头大的石头,也被他带着向下哗啦啦地翻滚。

武冬梅一看不好,纵身一跳,踩着路边的石头上去,又跳了几下,一只手抓住一棵小树,一只手伸出去,刚好杨少川滑过来,她一把揪住了杨少川的衣服,这才稳下来。

杨少川吓得脸色苍白,都站不稳了,武冬梅冷冷地说:“杨先生,你这是想发财连命都不要了?难道这里也有金子,你不会把日本人也招到这里来吧?”

杨少川不好意思回答,捂了一下胸口,弯着腰伸出脚,小心翼翼地下了坡,来到小路上。

两人站在路面上,武冬梅挖苦他,说:“看来,你真是把自己卖给了日本人,连命都不要了。”杨少川反抗,说:“你不要这样说,我根本没有为日本人卖命。”

武冬梅不屑地说:“卖不卖命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小心别摔死在这座山里。”

杨少川看着武冬梅铁青的脸色,有些伤感地说:“冬梅姐,其实,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查清楚我父亲的事情,还有我的身世,你从小跟父母在一起长大,你不会体味到我的痛苦的。”

武冬梅冷冷地说:“如若这么说的话,你的痛苦是你父亲杨忠山造成的,那是因果报应!因为你父亲当年也替日本人卖命!”

杨少川立刻上前问:“冬梅姐,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的事情?我听人说,他死前的几天,一直在道观附近活动,肯定与这里的什么人有关系。”

武冬梅叹口气说:“算了吧,你父亲害的人还少吗?刘家的人,武家的人,都死了不少人了,我看,你也不要再勘测什么黄金了,你所做的一切只会害死更多的人,那就是你父亲杨忠山的延续。”

杨少川倔强地说:“我的职业就是勘测,我干这件事情是天经地义的。”

武冬梅说:“我说这些都是多余的。”她自己在心里恶狠狠地骂,早知道刚才就不救你了,把你摔成傻子得了。她生气地要向前走,杨少川又上前来问:“冬梅姐,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我跟你打听一下,传说中这个山里的道士会炼金术,你见过吗?”

武冬梅猛地停下,脸色大变,看着杨少川,反问:“你怎么打听这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与这件事情,这对于你没有任何好处!”

杨少川看到武冬梅的脸色严峻,知道问了不应该问的,便抱歉地一笑,武冬梅扔下一句话说:“你好自为之吧。”便气呼呼地走了。

武冬梅向前走,进了道观的山门,一座大殿面南背北,大殿的前面种了两棵直径半米的柏树,树下摆了一个一米高的香炉,武冬梅去旁边的偏房里请了三根大香,点燃了插上,又来到主殿里,有一个道士在值班,她毕恭毕敬地请了香火,跪在蒲垫上磕了几个头,口中轻轻地默念。之后,她站起来,来到那个道士跟前,小声地问:“阳明子道长在吗?”

那个当值的道士,面色有些黄,抬走头来看看武冬梅,眼光淡淡的,很有世外高人的淡漠,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头向外伸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了一下,武冬梅按照他的指引,看到院子里的西偏房。

武冬梅点点头,出了大殿,向西偏房走去,那里一共排了七八个门,她估摸着朝一个门走去,轻轻地敲门,里面有人说:“进!”

武冬梅进去,阳光刚刚好斜着照进一点儿,有一个道士坐在桌前,看来年纪不大,正用朱砂毛笔学着画符,武冬梅用眼扫了一下,看了那个符,那个道士也用眼扫了武冬梅一下,眼中有疑问,接着,他把画符的那张纸反过来,扣上了,不让武冬梅看到符,然后,他抬起头,看武冬梅,等着武冬梅说话。

武冬梅问:“阳明子道长在吗?”

道士说:“他闭关,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武冬梅摇摇头,出来了,无可奈何地走,先是在院子里无聊地看几眼,知道自己肯定见不上阳明子道长了。出了山门,这里人比较多,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中年人扛着糖葫芦慢悠悠地走,接着听到一个孩子喊:“我要山里红的。”另一个喊:“我要小苹果。”

武冬梅向那看去,只见哑巴带着小六和羊倌出现了,哑巴拿着钱,两个孩子拦下了中年人,他俩上去就摘糖葫芦,中年人出手拦这两个孩子,孩子已经把糖葫芦抢到手了,中年人出手打人,哑巴啊啊地叫着,他的嗓子有些哑,用最快地速度掏出钱,满脸的不服气,那意思是他有的是钱,糖葫芦才几个钱呀。

小六趾高气扬地说:“快点儿找钱,俺们还要去买糖人,快点儿。”中年人不情愿意地找了钱。哑巴带着他们走了。

武冬梅站在那里冷静地想,怪不得杨少川跑这里来了,一定是哑巴把他招来的,会不会日本人也知道了呢。

武冬梅正想跟着哑巴看个究竟,旁边过来一个道士,正是那个青衣道士,他递过来一个东西,武冬梅接了,一看,是蝴蝶镖,赶紧收了,那个青衣道士向前走了二十多米远,他已经绕过道观的山门,顺着院墙向前走,武冬梅刚刚跟上去,那青衣道士却不见了。

武冬梅在原地仔细地找,估计他可能从什么地方跑了。她正疑惑着,从一块大石头后面出来一个人,穿着长袍,把头蒙得严严实实,那人叫:“冬梅!”

武冬梅吓得一哆嗦,转过身来,她已经辨别出声音了,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喊道:“娘,是你?”

黑蝴蝶上前来轻轻地说:“是我。”武冬梅走上一步,要搂住她娘,估计是碰了黑蝴蝶腹部的伤口,黑蝴蝶疼得弯下腰,武冬梅扶着她靠着石头站好。黑蝴蝶说:“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叫来,是要叮嘱你一件事情。”

武冬梅问:“什么事情?”

黑蝴蝶说:“你从咱家找到那棵老参的时候,一定看到了有几本书,对吧?”

武冬梅点点头,黑蝴蝶说:“那几本书,你不要乱看,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武冬梅说:“娘,那是什么书呀?最近这几天,事情那么多,我哪有闲心看书呀。”

黑蝴蝶说:“你不看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武冬梅问:“娘,我给你的那棵老参管用了吧。”黑蝴蝶说:“当然有用,要不我能起来

?”她说着扶着石头向后面走,武冬梅要送她,她不让。

这时,有一个人影闪了出来,那人把脸遮掩得很严实,武冬梅认识他,那人就是云中飞。武冬梅心里的火噌地起来了,她爹武天浩还没有出祭日呢,云中飞这个王八蛋就跟她娘在一起,简直太让人无法忍受了。

她终于控制不住,一根银针飞过去,没有想云中飞一扬手把银针接住了,跳过来扶住黑蝴蝶,并把那根银针递给黑蝴蝶,武冬梅生气地喊:“娘,你怎么这样不讲妇道?”

黑蝴蝶摇摇头,说:“冬梅,娘以后再跟你讲,你不要再来道观,日本人二十年前就打过这里的主意,你一定要小心。还有,我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让日本人知道我还活着,你也不要去看那些书,知道了吧,一定听娘的。”黑蝴蝶把银针递给武冬梅。

武冬梅赌气地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云中飞上前来扶着黑蝴蝶走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气得两个鼻孔冒火。说实话,她真想不明白,刘家和武家,怎么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刘家的刘老爷,不明不白地死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保护龙脉图,说道起来也是为了这儿的百姓,那也算是光鲜,算是好听的。可是武家呢,武天浩死得光明正大,为人称道,但是她娘,怎么可以这样呢,爹爹尸骨未寒,就和这个江洋大盗云中飞勾搭在一起。并且这个云中飞坏事干了不少,真若是让人知道了黑蝴蝶与他在一起,那还不损了英雄武天浩的一世英名,成了江湖中人的笑柄。

武冬梅越想是越气,今天来这个道观,真是给自己惹火来着,虽然验证了娘没有死,但结果并不能让她满意,刘家刘老爷临死前提过“阳明子”道长,可是这个道长不露面,如今刘家这么难,他总应该出来帮个忙吧。

她正在生闷气,隐隐地听到一声惨叫,她警醒地四处看,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一定是有什么人在周围。她绕过几块石头来找,竟然在一条小沟里看到一个人,她快速地跑过去,原来是青衣道士,他的右肩头已经受伤了,正痛苦地皱着眉头。

武冬梅问:“怎么回事?”

青衣道士说:“刚才有个人抓住我,打听黑蝴蝶的事情。”

武冬梅问:“后来呢?”

青衣道士说:“我没有说,他就用刀子扎了我的肩膀一下,再后来,出现一个人,好像打了那人一下子,他就跑了。”

武冬梅吸了一下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就陷入了一阵迷茫,这是谁呢。

她看看青衣道士的肩头的伤口,几乎看不到,是一个血点,应该是用一个十分细的钢针扎的。武冬梅又给青衣道士把肩膀上的穴位点了点,让他试试能否正常握拳。然后问:“你看到救你的人了吧?”

青衣道士摇头说:“我只听到那个刺客哼了一声,扔下我跑了,好像他的受伤部位在腿上。”

武冬梅想,云中飞在这附近,他一定是守着黑蝴蝶,没有时间来这里,那么这个高手是谁呢?会不会是阳明子道长?那个刺客应该是日本人,是谁呢,会是那个刚刚来招远的柳生?

武冬梅一想既然不能见到阳明子道长,那就赶快回县城吧,家里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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