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雪更大,杨少川万万没有料到会下雪,他为了赶路,走了一身汗,一阵凉风吹来,感觉身上如同结了冰。

雪下得很猛,一会儿便把路覆盖了。

常言道,看山跑死马,眼看金顶就在眼前,可他走得两腿酸疼,过了一个山坡,前面还有一道山岭。杨少川实在是有些泄气,山风确实太大,他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决定先休息一会儿,避避风再说。

杨少川找了一些干草,垫在下面,慢慢睡着了,他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那是芝麻糖,再后来,他看到天地间雪亮的一片……

杨少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石头屋里,他睡在火炕上,火炕与灶头连着,之间没有隔墙壁,屋里烟气腾腾,锅灶上正在蒸什么东西,笼屉有一米高,杨少川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杨少川想动一下身子,这才感觉到浑身无力。这时一个老太太过来,原来她是那个卖馒头的老太太。老人用当地的土话说:“你醒了?俺们把你抬回来,可费老大劲了。”

她的丈夫,那个老头,正在锅灶前烧火,抬起头看看。

老太太说:“小伙子,你差点儿冻死了,幸亏我们下山遇到你。”

杨少川怀疑地问:“我差点儿冻死?”老太太说:“可不……”她端着一碗姜汤过来,说:“你快快喝点儿,暖一下身子。”

杨少川喝了一口,险些呛住,老太太说:“你可能是得了重伤风,可是俺们不会看病,这个山里有道士,他们会看病。”

杨少川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老太太说:“这是第二天上午了。”

杨少川想,看来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又过了一个时辰,他勉强起身,老太太说:“看来手脚都没有问题,有人在山里,会冻掉手脚的。”

杨少川说:“谢谢您老人家了,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老人说:“干啥呢,还用谢?捎带手救你一命,那是积德了。”

这时,那个老头到门口劈柴了,他始终没有说话。嘣嘣的声音,传进屋里。老太太话多,终于忍不住,问:“你大雪天,怎么还往深山里跑?”

杨少川说:“我来打听一个人,那个人叫程瘸子,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老太太愣了一下,不说话了,低着头说:“不认识。”

杨少川又说:“上次,我买馒头的时候,你告诉我们去李家大院,谢谢你了。”

老太太愣了,说:“我没有告诉你们。”

杨少川说:“怎么没有?跟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她给你零钱的时候,你跟她说的。”

老太太说:“她给我零钱,我拿了,但我没有说什么。”

杨少川一下子陷入迷惑,这时,老头进来了,老太太止住了。

老头瓮声瓮气地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少川说:“我是杨忠山的儿子,我要打听我爹的事情。”老头说:“谁能证明?”杨少川不知如何回答。

老头说:“我倒是知道一点儿事情,好像二十年前,有一个勘测员死在山里,有人把他埋在金顶之下,在一棵大杨树下面。”

杨少川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说:“我听人说的。”

杨少川还想多问,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有人说了几句日语。只听吱呀一声,一把枪刺伸进来了,把两个老人吓得说不出话。

一个日本士兵进来了,先去拿蒸好的馒头,少川大喊:“住手。”日本士兵听到了声音,高兴地喊:“找到了!”过了一会儿,只见山岛进来了,大喊:“少川一郎,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日本士兵要请少川走,少川十分生气地说:“你的士兵,私自拿我的救命恩人的东西,请你给我个答复。”山岛走到那个士兵面前,啪啪两个巴掌,命令:“给钱!”

那个士兵把钱掏出来。老头吓得哆嗦,不敢要。少川整理好衣服,谢谢两位老人,只有跟着日本士兵走了。

士兵一走,老头瓮声瓮气地骂:“我们救了一条毒蛇。”

老太太后悔地说:“我看他慈眉善眼的。”老头举起斧头,劈开了一块木头,嘣地一声,像放了枪,又嘣地一声。

老太太吓得,坐在那里,颤悠悠地说:“老头子,会不会还死人呀?”

老头子又嘣地一声,抬起头来,说:“我已经多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呀,是个大限,金咒又要来了。”老头子向屋外的天空看,他的心思似乎飞到了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的积雪不是很深,小六一拧一拧地躲着雪走路。他正打算着去欺负一下那个羊倌,欺负别人让他有一种快感。但是,他被一个人挡住了。

红英站在他前面,她的手里拿着芝麻糖。小六瘪着嘴说:“还是它呀,我这几天不想吃芝麻糖了。”红英只好自己吃一口,说:“味道还真甜。”

小六说:“有什么事情吧?”

红英说:“想要钱不,把杨少川让你打听的事情讲一下。”

小六说:“都打听到了,说一件,你给一块钱。一,哑巴是当年杨忠山的仆人。来给钱。”

红英给了,小六说:“第二件,哑巴被那个叫陈妈的人拉走看病了……”红英说:“你说详细点儿。”于是小六凑在红英的耳边,说了半天。红英又重复了一遍:“金顶,程瘸子?”小六点点头,表示千真万确。

小六拿了钱,继续向前走,他又被一个人拦住了,两人说了一会话,小六又拿到了钱。

小六站在原地想,这个世道变了。他看了看那个人,不是李家大院的人。小六已经知道了,最近几日,来了不少人,这些人,可能来自罗山。

罗山已经被雪覆盖了,远远地望去,像毛乎乎的动物。突兀的山峰顶上没有雪,它白色的大衣已经被无情的风剥去了。

刘牧之骑着马向前跑,风挟着雪,迷住了马眼,所以马跑得不快,他拐过一道弯的时候,看到了红英。

红英正在顶着风雪,扭着脸向后看,她看到了骑着马的那个男人,于是她挥了挥手。

刘牧之认出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与杨少川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刘牧之问:“你怎么没有跟杨少川在一起?”

红英说:“他自己来山里办事情了。”

刘牧之总觉得在山里与一个女子走路不合适,他抱了一下拳,先走了。

刘牧之来到卧龙居,武冬梅来招呼他,小虎已经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刘牧之问:“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武冬梅说还行。

两人进屋了,刘牧之说:“杨少川昨天又进山了,我安排线人拿到了消息,杨少川已经打听到了一个叫程瘸子的人。”武冬梅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这个人。”刘牧之说:“我听人说,这个人好像在金顶附近。”

武冬梅想了想说:“我们在这个山里住了有年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这个人。”

两人正在绞尽脑汁猜测,这时男仆人进来说:“二少爷,山里的食粮不多了,得下山去买一些了。”刘牧之点点头,让他安排。正在这时,听见有人敲门,下人去开了,只见红英站在门口,正冻得打哆嗦。

刘牧之立刻跟武冬梅说:“她来了。”他跟武冬梅挤了一下眼。

红英进来,说:“刘大哥,没有办法呀,到你这里投宿。”刘牧之说:“稀客。”

武冬梅过来说:“你看你说的,太见外了,正好,我也缺个伴儿。”于是,武冬梅拉她进来,红英进了屋里,与武冬梅坐在一起说话,她的眼神儿,却已经飘到墙上挂的那幅画上。武冬梅知道她和杨少川上次来卧龙居的时候,就对这画感兴趣,便问:“大妹子,你懂画?”

红英说:“知道一点儿,本来是到山里写生,一并打听家父的事情,见到你们家里的画有些奇怪。”冬梅问:“有何奇怪之处?”

红英说:“这画,是工笔的,比例与实物相符,更像地图。”

冬梅笑了,说:“我们哪懂那么多,只是挂在这里应个景。对啦,上次与你在一起的那个杨先生哪儿去了?我看你们俩倒是挺合适,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了?”

红英低下头,脸红了。此时,天色已暗,武冬梅说:“走吧,帮我一起收拾做点儿饭。于是两人去厨房了。”厨房里正有一个女仆,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忙活,红英说了几句家常,后来问那个女仆:“这个地方有姓程的吧?”女仆摇摇头,说没有听说过。武冬梅心里揣摩,知道她在打听什么。

因为来了一个漂亮阿姨,小虎变得很活跃,跑过来说阿姨身上真香。红英便笑了,说身上带着芝麻糖,便取了一块给小虎,小虎跑着去找刘牧之。

刘牧之看着小虎的芝麻糖,想,这是李家大院的芝麻糖。他正琢磨着,武冬梅招呼着大家吃饭。大家围了桌子坐好,刘牧之问红英:“你进山做什么?”

红英说:“我进山打算找一下杨少川。”

刘牧之说:“进山里不好找,你最好去他住的地方找,在鬼怒川公司。”

红英问:“这个地方在哪儿?”刘牧之说:“在兵营的旁边。”红英点点头。

吃完饭,武冬梅给安排红英去旁边的屋子住下,并给她掌了灯。之后,武冬梅悄悄地跟刘牧之说:“刚才,她打听程瘸子的事情了。”刘牧之点点头,说:“看来,必有来头。”

山里的冬夜很冷,因为连续下了雪,狼和野狗没有了食物,断断续续地嚎叫。突然小狗叫了起来,接着扑咬着向门外。刘牧之警惕地说:“有人!”

刘牧之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起码有三个人,立刻提了刀,一起身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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