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李家大院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此时的喧嚣却与往日不同,人们在轻声地议论着,说是二十年前勘测队的冤死鬼复活了,因为又有人在打听二十年前的事情。

李家大院的一些老人,他们感觉到了阴云笼罩。黄金虽然给这个地方带来了无比的财富,但也给这里的人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自然,杨少川不知道这些微妙的变化,他正信心百倍要去找那个叫陈老二的管家。

他出门的时候,红英也出来了,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也不叫上我,难道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我在这里又没有熟人。”

杨少川说:“我今天去打听我个人的私事,我怕叫上你不方便。”

红英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那个笨嘴笨舌的样子,说不定人家不告诉你。”

两人拌着嘴,来到街上,打听着去找陈老二。有人给他们指了一下,有人摇摇头什么都不说。红英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头,因为她看到街上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红英问:“杨笨蛋,你没有感觉到不正常吗?”

杨少川确实有些木,他想了想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呀。”

红英说:“你也真够笨的,你仔细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

杨少川看看周围,果然有三二个闲人在假装着买东西,杨少川有些不解,说:“我打听我家里的事情,这些人跟着干什么?”

红英说:“要不是我,你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两人来到了李家大院的主建筑群,据说这原来是李家的当家人住的地方,如今这个院子,也被分得七零八落,或是被人租用,或是买走了。

两人进了陈老二住的院子,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看那堂屋,高有两丈,屋前有走廊,廊柱都是上等的红木。进了屋里,一看那摆设,当年的阔绰毫不保留地显露出来。桌椅箱柜,都是些珍贵的上等木料,那些箱柜的包角,是黄铜的,在历史的尘埃之下,泛着古朴的富贵之气。

过来一个下人,施礼后问:“两位有何事?”

杨少川开口说:“我想打听……”

红英立刻接过话茬说:“我们想打听这里还有没有好的房子。”

一听这话,下人便乐开了眉眼,说:“房子有的是,都是上等的好房子,实材实料,要租要买都行,我给你们叫一下管事的。”他说着要转身下去,又急忙返回来给他们倒上热茶,还陪了一个客气的笑。

红英拉了一把杨少川,不屑地看了一眼,得意地笑笑。

红英大模大样地品一口茶,说了一句:“这茶不错。”门口两人走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在前面。

杨少川站起来,以示礼貌。进来的那个男人,看了杨少川脸上一怔,冷冷地问:“二位要看什么样的房子?”

杨少川说:“陈先生,实不相瞒,我们本来是要打听一个人的,叫杨忠山。”杨少川点头施礼。

陈老二反问:“您跟他有什么关系?”

杨少川说:“我是他儿子。”

陈老二说:“有什么信物么,谁能证明?”

杨少川一时糊涂了,他真不知道信物是什么。

陈老二嘿嘿冷笑了,说:“冒充死人的儿子,这种损招也能想出来。你们不要再为龙脉图费尽心机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你们看看这个李家大院,虽然也曾显赫一时。为了龙脉图,如今却是门庭败落,家破人亡。年轻人,给自己找条正经路子,不要再去想什么龙脉图啦。”

杨少川听了如同受了侮辱,恨恨地说:“我只关心我父亲的死因。”

陈老二说:“且不说你是不是杨忠山的儿子,先说他的死,就是因为龙脉图,你知道了他的死因,就等于知道了龙脉图的一些秘密,你也会因此而死。你们走吧。”

杨少川简直有些气急败坏,调查了半天,他是否杨忠山的儿子,都受到了怀疑,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他十分想立刻打电话问远在青岛的佐藤山木。

杨少川还有些不服气,红英拉了拉他的手,两人识趣地走了。

这两人刚走,陈老二生气地骂那个下人,你也不打听清楚了,就把我叫来。下人老实地说:“我错了,下次一定记住。”

正在这时,一个人跑进来,气喘着说:“老爷,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不少生人,经过打听,这些生人好像是山里的土匪。”陈老二皱了一下眉头,说:“难道二十年前的悲剧要重演?这一遍,李家可演不起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只有我一个外姓人。”

刚才挨骂的下人凑上来,说:“老爷,要演什么?”

陈老二骂他:“你也想参加?也不怕丢了小命,你们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吗?”

下人缩回身子,陈老二让下人回避一下,自己坐回椅子,使劲地揉着眉心,李家大院已经阴云笼罩,但愿这场战争不要发生在这里,再来一次的话,李家大院就连这点儿家产也没有了。他想,如果真的是日本人发难的话,恐怕刘家大院也要遭殃了。

难道金咒又要再次降临?陈老二感到了恐怖。

杨少川来到街上的时候,他被一个人盯上了。这个人是哑巴。要知道,哑巴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已经意识到,跟踪杨少川的,还有其他人。

杨少川在街上走的时候,看到了羊倌和小六。小六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跟羊倌一样的年纪。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跟羊倌吵起来了。

羊倌的力气比小六大,他几下子就把小六摁在地上了,要打小六。

小六灵机一动,大喊:“长虫,长虫,长虫……”

羊倌听到“长虫”,立刻停下手,四处看,问:“在哪儿,在哪儿?”

小六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根绳子,用手抖着,大声喊:“长虫,长虫……”

羊倌忽然捂住头,大喊救命,然后蹲在地上,突然又一侧,人抽搐着,口吐白沫,奇怪地扭动着。

小六也是惊异地看着,说:“看来真是被蛇神附身了,这么管用。”

有些大人,已经熟悉了羊倌的病,知道羊倌中过金咒的事情,并不以为奇,看了几眼。这时,有一个人过来了,他看看了,摁了一下羊倌的人中,羊倌的身体放松了,慢慢地舒展了。

这个人是刘牧之。

刘牧之又在羊倌的背后点了几下,他吐了几口痰,便醒了。

刘牧之问:“你为什么这么怕蛇?”

羊倌说:“蛇,老大老大的,把我的羊都吃了。”刘牧之问:“是真的吗?”羊倌说:“是真的,有好几条,有一条是金黄色的,比碗还粗。”

刘牧之暗想,看来这小子真是在金蛇谷遇到大蛇了,把他给吓成这样子。

这个时候,杨少川走过来了,他说:“我觉得这个孩子得的是癫痫,是没有办法治的,不能受刺激。”

刘牧之看了看他,说:“也许你说的对。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了。”

杨少川问:“刘公子,你怎么不在山里,跑这里来了?”

刘牧之说:“我是来买点儿东西,顺便给家里办事情,你呢?”

杨少川说:“我是来打听我父亲的事情,想不到这么难。”

刘牧之心中疑虑,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难道杨忠山真是他的父亲?他笑了笑,又看到红英,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杨少川说:“她叫红英,是我在山里遇见的,也是打听自己的父亲的事情。”

刘牧之明显对这个说法感到意外,红英说:“我父亲是采购黄金的客商,他在山里遇到劫匪了。”

刘牧之点点头,说:“我先去忙我自己的事情。”说罢便告辞了。

杨少川也要走开,这时,小六偷偷地跟上来,说:“我知道你要打听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杨少川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六神秘地说:“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已经传开了,我知道你要打听什么。”

红英反问:“谁会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小六不说,杨少川问:“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

小六说:“你得给我钱,还得给我买一包芝麻糖,还得请我吃一顿。”

芝麻糖!杨少川猛地一震,一种温暖香甜的味道在他的心里弥漫开,原来,这种感觉是芝麻糖!杨少川答应了,给他买芝麻糖,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店铺的门口,果然摆着芝麻糖。小六叫道:“快点儿给我拿,我要芝麻糖。”

一个小伙子过来给小六包糖,杨少川把钱给他,问:“这些糖是你做的?”

小伙子说:“不是,是陈妈,她让我代卖,我是旁边那个铺的。”

杨少川看看门上挂了一个铃铛,他用手摆了一下,声音悠扬,传出很远。这时小六拿了芝麻糖,说:“快点儿请我去吃饭。”

杨少川和红英把小六侍候饱了,小六这才告诉杨少川,他知道在这里住了几个老人,有的是原来李家大院里打扫卫生的,有的是长工,小六愿意带着杨少川去挨个问。

于是,这三个人,开始在李家大院附近转悠,不停地访问。

傍晚的时候,杨少川和红英零零星星地打听到一些信息,他已经清楚了当年杨忠山的勘测队至少有七八个人,这些人在杨忠山死后,有的留在了山东招远,有的离开了。

不过,有关杨忠山的事情,他能够打听到的信息比较少。至于杨忠山死前见过的两个人的事情,那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能见证杨忠山与那两个人见过面。

由于不能打听到再确切的消息,杨少川只有回到客栈。

这天晚上月光有些暗,杨少川简单地吃了饭,回到客栈,他感觉很疲惫,坐在桌子前整理杨忠山留下的笔记。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杨少川以为是红英,便调皮地说:“怎么睡不着了?”

杨少川边说边去开门,门口却站了一个人,这个人背着光,很难看出他的容貌,他一看到杨少川,啊啊地叫了几声,用手比划着,杨少川明白了,这个人是个哑巴。

杨少川不明白哑巴要做什么。哑巴打着手语,打了一遍,杨少川没有看明白,接着再打一遍,杨少川还不明白,接着打第三遍,突然,听到扑的一声,哑巴的脖子上中了一箭,又听见嗖的一声,有一个声音向着发箭的黑影打去,只见发箭的黑影飞起来,哈哈笑了一声,他像是一只大大的黑鸟,飞出院子,另一个黑影也嗖地追了出去。

杨少川大吃一惊,看看倒地的老年人,啊啊地叫着。他正要喊人,忽然,一个人影扑上来,在他的嘴上一抹,一拧他的头,又上来几个人,把他用袋子一套,抬起来就跑。

接着,屋里的灯光晃了一下,噌噌噌,院子里出现七八个黑衣人,他们背着长刀,只听一个女声喊:“笨蛋,这么慢,快追。”

这些黑衣人很快追到了街上,他们围住了刚才的几个人,黑衣人呈围拢之势,抽出了长刀,刚才的几个人吃惊地说:“你们是日本人?”

黑衣人不由分说,挥刀就砍,几个歹人一看不好,放下杨少川,向另外的路口跑去。

杨少川醒来的时候,门前的那个受伤的哑巴已经不见了,好像做了一个梦。他努力地回忆,来到门口,确实看到地上有血迹,他确认刚才发生过凶杀。杨少川叫:“红英?红英?”

红英推开门过来,她揉着眼,问:“什么事情,困着呢,明天不能说?”

杨少川只好让她回屋。

杨少川回到屋里,努力地回忆刚才的手语。后来,他又后怕地想,这个李家大院,真是凶险之地,也不知道是谁要下如此毒手。难道会是李家的人?杨少川想到陈老二不配合的态度,心里有些恨恨的。

其实,陈老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晚上,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平安,他正坐在屋里喝水,院门的门栓被用刀挑开了,门吱呀地推开了,进来七八个大汉。

陈老二站起来,他的老伴在另一个屋里问:“是谁这么横?”陈老二说:“别说话,在里屋待着。”

进来的大汉,有两个守在门外,其他人挤进来,他们呼哧呼哧地喘气。陈老二笑嘻嘻地说:“想不到,今天我这里这么热闹,几位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当中的一个大汉说:“知道我是谁吧?”

陈老二说:“知道,招远整片罗山,这么大排场的,除了马云龙,还能有谁?”

马云龙哈哈大笑,说:“陈管家,我这是第一次见你,随便给你备了一些小礼。他一挥手,一个土匪掏出几个干巴巴的东西,放在桌上。”

陈老二说:“这是什么?”

马云龙说:“这是罗山里的狼心,你可以泡酒喝,那是一宝,这是我派人活抓的狼,趁那狼还活着的时候,一刀将狼心掏出来的,那心出来的时候,还

跳着,心里的血是活血,能治百病。”

陈老二说:“您在我这里下这么大的功夫,一定是有什么要求吧,但愿我收了你的礼,不会变成狼心狗肺的。”

马云龙说:“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杨忠山的儿子?”

陈老二说:“看来有些像,但不好说。”

马云龙说:“你是见过杨忠山的,像不像你心里没有数?”

陈老二说:“那个杨忠山,是中国人,他身上的味儿是中国人的味道,可是这个年轻人不对,身上的味道不对,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对,不像中国人。”

马云龙哈哈大笑:“真是一绝呀,陈老二的鼻子有这么多用处。对了,管家大人,你总有一些有用的消息告诉我吧,你也知道我是图什么来的。”

陈老二谦虚地说:“我知道的这些事情,早就被传了多少遍,您只要问,我就如实告诉你。”陈老二这么一说,马云龙竟然不知从何问起,想了下问:“那个哑巴,有什么说头吧?”

陈老二笑说:“二十年了,他没有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别忘了他是哑巴。”

马云龙正要笑,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小声地说:“哑巴被刺杀了!”

马云龙噌地转过身,问:“是谁干的?”那个人说:“是云中飞。”马云龙问:“他怎么又要杀人?线索?”

马云龙来不及对陈老二再说什么,带着土匪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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