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怕罗锦棠在交泰殿盛怒过之后,此时又在皇后宫中大闹,朱玄林还是托着阿荷制弹弓的时间, 就从慈庆宫出来,赶往了坤宁宫。

皇后也是才听说在东五所的较量中, 身手不凡的朱佑乾居然连口气儿都没吭,就叫朱玄林给弄死了。

朱玄林这孩子,与他父亲一般的温默性格, 但与他父亲不同的是, 他有过沙场厉练,下手果决, 且深藏不露。

最后皇后一听皇帝竟有退位之意,还想把江山提早传给朱玄林,就愈发的急了。

原本, 今夜该死的是朱玄林。

皇后与朱玄林之间, 并无仇恨挂葛。

他尚小的时候,皇后不知道他在凶险复杂的环境之中能否长成,没有伸手害过,当然也不曾施以过援手, 这就让她少了一重母恩。

这个,虽说外人不知,但她知, 朱玄林也知。

徜若后来没有罗锦棠还好一点,等有了罗锦棠,她便想伸手关照朱玄林,朱玄林也不需要了。

朱佑乾死后,朱玄林也是狠, 直接让陈濯缨率着人把他的尸体送到坤宁宫来,陈濯缨亲自盯着,叫皇后足足看了一刻钟,才把那么个死人给抬走。

这不就是在明示,她和朱佑乾私下的协作,他都知道吗。

皇后想来想去,觉得这样不行,自己得跟朱玄林解释解释当时的情况,否则的话,等他及位之后,自己将被置于何种位置?

她一生为后,在宫中谨小慎微,熬过了比自己年青美貌的太后,熬得了皇帝的尊重与信任,却从来不曾为娘家作过什么,唯独一点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下一任的皇后能由她自己选定。

这样,她将来为太后之后,在慈宁宫日子能好过一点,这又有什么错?

当然,这也是她一开始与朱佑乾协作,并把陈以荷叫到贤德女院,并以高丽王世子栽赃陈以荷最初的出发点。

而她看好的太子妃当然也非是赵香荷,赵香荷不过一枚棋子而已。

她真正看好的,是行止端庄,门第优渥,家世清白,又是她长姐生的嫡亲女儿,内阁次辅冯延已家的嫡女冯宝君。

所以,赵香荷满以为今夜皇后会留她的,但其实,皇后在朱佑乾能行刺太子成功之后,真正留下来的,是冯宝君。

江山轮流座,无论任谁领风骚,陪伴于侧的美人总是亘古不变的,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半时辰里。

皇后听闻了朱佑乾的噩耗,并迅速的接受了事实,并且平静了下来,又把在她宫里等女儿的罗锦棠给安抚到冷静下来,然后安排了宿处。

紧接着,她便唤来留在宫里的冯宝君,一起商议,该如何拿下两相搏斗之后最终胜出的王者。

这般畴划着,待太子来时,皇后便亲自等候在坤宁宫的殿门上。

“母后,糖嬢嬢何在?”朱玄林开门见山便问。

皇后连忙道:“罗夫人此时已然歇下来,太子暂且进来,母后有些话儿,要与你说。”

朱玄林于是随着皇后进了正殿。

已然二更,皇后娘娘也备了宵夜,要与朱玄林一起用。

给朱玄林盛了一碗燕窝羹,她道:“古语有云,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母后也是因为小公主的死,哀伤至深才会叫那朱佑镇所盅惑,太子当不会为此就与母后生分的吧?”

朱玄林盘膝而坐,亦是坦言:“但您也得知道,正因为关心则乱,人才会昏招频出。您大概还不知道吧,当初诱小公主出去,并将她推入湖中的,正是朱佑乾。”

这才叫真正的打击,燕窝羹啪的一把,直接打翻在了皇后的怀里,她面色瞬时煞白:“真的?不,不可能,分明是陈以荷和那赵香荷……”

“徜若非是因为小公主的死,您又怎会恨父皇,您又怎会恨陈以荷,您又怎会想到配合朱佑乾来谋害于本宫。母后,深宫之中,步步算计,您自以为在算计别人,又怎知,您自己也叫人算计了去?”

皇后重新端起那只碗来,眼泪吧哄吧嗒的滚着,最残酷也最可怕的事实,就是她的孩子,其实是由她一手谋杀的。

朱玄林方才在小阿荷面前因为拘谨,没敢吃,也是真饿了,自己端过碗来,只盛了些汤过来浅啜了一碗,道:“母后好自为知吧。”

他只有一夜的时间,天亮就得把小阿荷送回去,此时距离天亮顶多不过三个时辰,他心有不甘,至少还想陪着小阿荷多呆上片刻。

毕竟他也清楚的知道,等她出了皇宫,俩人从此山高水远,就不是一路人了。

才起身,朱玄林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他吃过太多的燕窝粥,但这碗粥的味道不对。

他喝下去的东西,到了胃里之后,就变成了一团火,呼吸之间便蔓游向了四肢百骸,便此时想扣想吐也已经晚了。

人的贪欲是什么?

是只要活着,是只要没有吃过亏,就永远都不会停歇。

分明他都因为小公主死的太过可怜,福荣尚小,都打算饶过皇后的,可谁能想象,她一生守善的人,居然会给他下药。

“太子殿下!”恰在此时,一个女子柔声唤道:“姨母哀伤成这般,小女一人无法安慰,难道您就不该留下来,安慰她片刻吗?”

回过头来,一个穿着银线滚边绣对称忍冬图案淡水红色对襟织锦长裳,头上戴着白玉簪子,却是赤足的女子,就跪在皇后的身边,两弯玉色的小腿露在外头。

冯宝君?

朱玄林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皇后的谋划。

却原来,她重提小公主之事,看似是为了给女儿复仇,却也只不过是为了主宰他的婚姻,为了巩固自己将来在后宫中的位置而已。

这些人永远不懂得,不争,才是这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

转身而出,体内越来越热,热到混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

朱玄林艰难的往前走着,越走,整个身子绞的越紧,他便走的愈发艰难,好容易到了东五所的门上,遥遥便听见小阿荷在里面笑,银铃似的笑声,带着爽朗和天真,与冯宝君不一样,也跟这宫中所有内敛着,压抑着的女子们不一样。

见德胜出来,他吩咐道:“去,告诉陈濯缨,就说把坤宁宫围了,有什么不该有的人,不该有的物品,全部搜出来扔出宫去。”

德胜瞧着朱玄林脸色惨白,混身大汗,似是不太对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立就溜了。

进到东厢屋中,小阿荷仍是盘膝坐在那张圈椅上,此时弹弓已经作好了,一把最大的,他手可以握得,一把中些个儿的,大约是给自己作的,另有一把最小的,就有小福荣的巴掌大小,娇致玲珑,极为可爱。

她此时正在劈竹子作骨架,两只手极为灵巧的,想要作出一只风筝来。

抬眉见进来的是朱玄林,她咬着唇,略摆了摆脑袋:“等风筝糊好,我可就真走啦。”

朱玄林没有说话。

他极艰难的,坐到了自己方才坐的那把椅子上。

她剪的是一只大雁,尾儿拖的长长,剪好了,两边一沾,一只雁儿就成型了。

朱玄林两道眸子里仿如迸着火,就仔仔细细的望着她的手。

四肢百骸都仿如着了火一般,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再这样下去就要烧透了,于是他也不敢动,就那么定定儿的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风筝糊好了,她旋即铺开一张正红面的油纸,一手于上面摩梭着,手中一支炭笔,忽而往嘴边一点,蘸了些口水防涩,便要在纸上勾划图案。

“小心,这东西有毒。”说着,他火热的手触了过去,指腹恰碰到她的唇上。

又嫩,又凉,清凉又绵软的触感,朱玄林原来从不曾感触过,他手停在半空上,潜意识里还想去蹭蹭那唇上叫他舒适的,叫他所有汗毛能于瞬间贴伏的触感。

可是理智叫他不要。

瞧她此刻多开心,开心到他不忍心打断。他要再碰一下,她肯定立刻起身,转身就走。

那只手,于是格外艰难而缓慢,又沉重的,就又收了回去。

阿荷糊好了面子,款款儿摆在一边,便拿过竹蔑来,准备要折绑架子。普通的竹蔑太重,糊起来的风筝是飞不高的,当然也很难放起来。

她取了刀片仔细的刮着,忽而挑眉,便见对面的男人双眸仿似两潭深水,冒着蒙蒙雾气一般,坦然无漏的盯着自己。

他其实生的极好看的,削瘦的面颊上仿如晕染了淡淡的霞色,胜似桃花一般,唇薄,抿作一线,有些略微微的颤,阿荷的心忽而漏跳一拍,呀的一声,一丝竹蔑便刺入了肉中。

她随即将手指伸入嘴中,啜了一口:“疼。”

阿荷也是个急性子,凑灯寻了半晌,小小的竹蔑就在肉中,却怎么也挑不出来,她越来越心急,直接拿起小刀,就准备把那丝刺在肉中让她丝丝发疼的竹蔑给挑出来。

“怎能这般弄坏了自己的手?”朱玄林说着,接过她的手仔细的望着。

他粗糙,修长而又力劲的大手握着她绵嫩细软的小手,一种极为奇异的美感。阿荷疼的要死,催促道:“快快快,帮我弄出来。”

朱玄林笨拙,又死坐着跟个呆子似的不肯动,额头亮晶晶的汗,就仿如极热一般,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取了枚银针来。

只瞧着细细的银针尖子,阿荷混身已起了麻意,嘶嘶的叹着:“疼,疼,好疼。”

朱玄林垂着眉头,忽而就说了句:“你瞧窗外那黑影可是小阁老?”

阿荷听的一声,瞬时扭头就唤了一声:“爹!”

德胜在外摆了摆手,笑道:“陈姑娘,是奴才。”

等阿荷回过头来,一条又细又长,已然叫血泡软的竹蔑就在朱玄林手中,他微抽了抽唇角,接过刀片来仔细的刮着竹蔑。

“细点,再薄点儿,否则飞不起来。”阿荷不满于他的缓慢,跪在圈椅上凑了过来,头几乎要垂到刀片上:“你怎的这样慢,再下点儿狠手,风筝总要身子够轻才能飞起来?”

他个手废,一瞧就是不会干活的样子。阿荷手还疼呢,心急,就想夺朱玄林手中的刀片。

“本宫糊的风筝,何曾飞不起来过?”朱玄林忽而停了,颇不耐烦的说:“陈姑娘,抬头,坐正。”

“你分明说自己不会作这些手工的。”阿荷一句反问,忽而蓦得想起来,小时候陪小公主一起顽儿,每每总是她的风筝飞的最高,也飞的最稳,小公主每每都格外自豪的说:这是我哥哥替我扎的呢。

骗子!

阿荷心说。

她于是退回原位,一手支着下颌,坦然肆意的打量着对面相貌俊美,面颊如霞,而又颇有些呆头呆脑的骗子。

他连头都不抬一下,缓慢,细致,竹蔑刮的并不细,忽而抬头扫了她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顿了良久,慢慢拉过纸来,往上面仔细涂抹起了浆糊。

要说退婚的时候,阿荷也没觉得什么。

但此刻忽而便有点丧气,难道说在他的眼里,就真的瞧不见她,讨厌她?

小时候也就算了,她确实跟个傻小子似的,可现在人家分明不是了嘛,瞧人家此刻多温柔,阿荷心说。

是因为她不够美?没有牛素真的鲜衣,没有冯宝君的温柔?

想退婚是一码事,被人处心机率的退婚,又是另一码事儿。阿荷忽而生了好奇之心:“今儿的宴席上,来了那么多的姑娘,大家可全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据说太子殿下今儿要选妃嫔。您都到书院里仔仔细细的瞧过一回了,想必心中定然有数,既咱们都退婚了,能不能小声儿的告诉我一回,您看上的是谁?”

“你猜。”朱玄林仍不抬头,手越发的迟滞,缓慢。

冷冰冰的样子,多高傲似的。阿荷腹诽着,忍不住又凑了过去:“牛姐姐?据说牛大人很早以前,就曾在宫里专门守着,给太子殿下看过牛姐姐的绘像呢。怎的,您可属意于她?”

“没有。”薄唇轻掀,他吐了这么一句。

是没有接到过绘像,还是心里没有她?

阿荷简直要抓狂了,凑的越发的近,仔细看着他的脸,看他可有撒谎的迹象。可他眉坚目毅,就跟那禁欲的和尚似的,眉头一动不动。

禁欲,阿荷心中一阵狂跳,说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但她的嘴犯起贱来,就收不住了:“那可是冯姐姐?冯姐姐每日牛乳沐浴肌肤,相貌生的又美,举止端庄,又还是皇后娘娘的甥女,亲上加亲,没了我这个霸着名儿的,她该要作太子妃了吧。”

“没有。”可恨,他又吐了这么两个字出来。

“那是嫔?还是良娣。”

这一回,朱玄林抬头了,停下手中刀片,一字一顿:“本宫此生只娶一人,不纳嫔妾,不设妃位,所以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

哟,一生一世一双人呢,阿荷心说,那就是原本心中就有个红颜知已了。

好恨好恨,她好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那可是太子殿下在外时,就有那么一个女子,早已放在心上?”

她指腹在桌上漫无目的的划着圈儿,缓缓就凑近了他的手,他于是忽而停住,垂眸,一直盯着她细细的手指在看。

“是。”这一回,他终于承认了。

阿荷心头一阵狂喜,仿佛终于窥见了什么秘密大宝贝似的,整个人就凑了过去:“那她为何不来京城,又为何不入宫?是因为门第不够高,叫你难以在帝后面前启齿?”

他的喉结在剧颤,唇干的可怕,能明显的瞧见开口时,唇皮粘在一处:“她不喜欢宫廷生活,大约也……也不喜欢本宫。”

“可太子殿下挺好的呀,为何她会不喜?”阿荷愤怒了,天下间竟有如此偏倔的女子,连太子的宠爱都不肯要。

“她比本宫小了很多,小孩子们总是……总是有自己的生活。”朱玄林竭力的别过头去,少女身上甜丝丝的香气,清凉,舒润,而她头凑的太近,他能瞧见她衣衽敞开的后背上,玉色的肌肤仿似山峦一般。

“陈姑娘,坐回去。”他又补了一句,愈发的不耐烦。

阿荷纳了闷了,心中也不停的鄙视朱玄林。想她父母在一处,永远都似粘在一起分不开的一样,她向来以为,那才是夫妻该有的相处之道。

再瞧瞧这个朱玄林,到了如此半夜,还要端坐着,也难怪他的心上人不喜欢他,呆板呆板,实在呆板。

而强留着她一夜,阿荷原先还以为,他或者是对她有些什么想法了,如今总算明白了,如此相对一夜再退婚,于他来说,就好比南郊祭天,北郊桑蚕,是种仪式感。

另剪的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花翅膀,巨大的骨架,两层翅翼,后面再缀上尾须,竟是一只大凤凰。

不过划到一半,阿荷就熬不住了。

侧首望了眼窗外,她叹道:“天竟然还未亮。”

“你不妨去里间睡一觉,等你睡一觉再醒来,天就亮了。”

阿荷摇头:“我就在此,桌子上眯得片刻就得。”到底未嫁的女子,那里能当着男人的面,上别人家床睡觉的。

她一只手长长伸出去,往太师椅上一跪,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困到不行,快要闭上眼晴的时候,她抬头飞速的扫了朱玄林一眼。

他的面色似乎比原来更白些,面部肌肉绷的紧直,发间似乎略有濡显,总之,模样极怪。当然,依旧坐的那般直,仿如一只雕塑一般,只有手臂缓慢而又机械的动着。

但困倦袭来,阿荷她就睡着了。

这时候,朱玄林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纤细的腰肢,微向后厥着的屁股,并两条细细的胳膊,从衣衽之中露出来的,圆润而又纤细的手臂,她就好似还是个小婴儿时一般,倦了困了,随意的那么一卧,叫他想要过去给搂起来,抱着,替她找个安稳的睡处。

那种邪心一唤即起,他想搂着她,抱着她,紧紧的抱着。

只要这样的念头从心中浮起,通身筋络便仿如被熨烫过一般的燥热,舒爽,可以想象,要真把她搂在怀里,那种感觉得有多舒服。

他前胸还好,后背叫汗湿透之后,又叫灼热的身体给烘干,此时背上深青色的布面上,便是白白的汗渍印子。

他依旧不敢动,一动不敢动,但是艰难而又缓慢的,凑近了小阿荷,伸出一根手指来,小心翼翼伸到她鼻尖处,但因为那只手颤的厉害,并不敢真的去触摸她的唇。

于是,只敢以指抚于虚空中轻轻的划着。

她的唇形可真美,从一侧缓缓而起,手上到棱形翘起的唇锋,再忽而荡低,一点点的,他摸摹着那点子红红的唇,她微微的呼息,像只看不见的小虫子般蹿到他的指尖,再蹿到他的心里,于心里搔起了痒意,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膨胀起来,坚硬如铁。

到底还是那种渴望占据了上风,他整个人往前倾着,隔着一张桌子,确保自己不会暴起,于是就一点点的凑了过来。

从她饱满的额头,到秀挺的鼻梁,两点弯弯的眸子紧闭着,纯真的像个孩子一样,肩膀又窄又瘦,他于是再往前凑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灼热,她明显的簇了簇眉。

仿如要从沼泽里拉扯身子一般,朱玄林极力的将往后退着,可是身体不由他控制,他想离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便屏着息,定定的望着,就此一眼,时光永驻而不再流逝,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辗转到四更的罗锦棠急不可奈的,也就起来了。

皇后从昨夜起,哭声就没有停过。

待得锦棠起了床,收拾好来给她请安时,她连床都起不来,却也吩咐着丫头,让给锦棠赏了许多东西,只说自己错怪了阿荷,这些全是赏赐阿荷的。

毕竟皆是妇人,看皇后哭的这般伤心,锦棠也就不好再多说别的,匆匆自坤宁宫出来,径自一人,就往慈庆宫而来。

到了门外,锦棠便已在叫:“阿荷!阿荷!”

朱玄林瞬时就站了起来:“德胜,出去告诉罗夫人,就说陈姑娘昨夜已然出宫,让她先出宫去。”

一院子的人行走起来都跟猫似的,德胜蹑手蹑脚就出来了:“罗夫人,您家阿荷姑娘,昨夜已然出宫了,您怎的在此唤她?”

锦棠道:“新鲜了,昨夜分明大家都说阿荷不曾出宫,这会儿你告诉我她出宫了?”

德胜笑着拍胸脯:“真出宫了,是奴才亲自送的,而且,奴才还派了人说好了的,不送到您家府上,不准回来。”

锦棠莫名觉得有德胜笑的有些贼,但到底不敢想自己曾经一口口喂到大的孩子长大之后竟变成了头狼,此时围圈着自家的小兔子,这是在哄自己了。

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锦棠于是终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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