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住进了旅馆,正当他准备起身去厕所时,黑猫突然醒过来,翻身跃起,两只耳朵立了起来,碧绿的眼睛露出强烈的攻击性,紧紧盯着门口,身体微微拱起,跳跃状,向着门口凶狠地叫了一声“喵!”

厕所位于门口进来的右手边,张超还没进厕所,突然黑猫在他背后一声大叫,吓了他一跳,精神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转身看黑猫,黑猫正狠狠地盯着他这个方向,他不由怒骂道:“小畜生,老子给你好吃好喝的,你他妈干嘛呢!想咬我啊!”

本来他就是一肚子的火,如今无处可发,他可不怕黑猫敢攻击主人,随手拿起门旁的纸拖鞋,就朝猫扔了过去。

黑猫轻巧地跳了一下,躲开,却依然攻击性十足地朝他看来。

张超大怒,拿起另只纸拖鞋,走过去要打黑猫。

黑猫见主人来打,机灵地一下从旁边钻了过去,此时站在离门一米远的位置上,对着门口,低沉地吼了句“喵——”

这回,张超才注意到,黑猫要攻击的,不是他。

张超也回过头,朝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门还是好好地锁着,但黑猫却丝毫没有懈怠的样子。

是不是有人在外面走过,猫跟狗一个德行,别人上楼时,经过门外,狗一般都会大叫。他没养过猫,不知道猫是不是也这样。

平心静气,凝神听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

但黑猫的攻击性,丝毫没有降低。

这时,张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有什么人躲在门外?

只有动物听觉敏锐,才听得出来吧。

张超轻步走到门前,拨开了盖着铁片的猫眼,朝外面望去。

他是走廊尽头的房间,通过猫眼,能把整条走廊看个清楚。

走廊上,廊灯幽静地亮着,整条走廊空落落的,没看到任何人。

黑猫又是低沉地大叫了一声“喵”,随后跳到门前,拼命抓着门。

张超赶紧把黑猫抱起来,放到地上,这小旅馆的门是木的,虽然是强化木,但也经不起猫爪子的折腾。万一老板要他赔,那就麻烦大了。

但他刚把猫抱过来,一放下,猫又做出要扑过去的动作,爪子凌空抓着。

我他妈被人当成疯子,你这畜生也疯了?

不过好像不可能呀。

是不是有人躲在猫眼的死角位置。但猫眼的死角位置很小,能躲得下人呢?

张超心中好奇黑猫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凶。思索一下,还是决定开启门来看一眼。

他怕外面有什么歹徒之类的,决定先把门上的铁链锁给扣上,这样即便门开了,也只能开个10多公分,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于是,他扣上了铁链锁,轻轻转动门锁,对着门骂了句:“你妈比,哪个傻比躲外面,老子抓住不客气了!”

他骂一句,无非想试探一下,是否真有人躲外面。结果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

心下一沉,手抓着门锁,轻轻将门推开了。

“喵——”一声,门一开,黑猫暴露出最凶狠的神色,钻了出去,对着门口的空气一顿猛抓。

看着门口空无一人,黑猫独自对着空气乱抓着,这……这……

看着如此诡异的场景,张超彻底不知所措,心完全纠了起来,慌忙喊着黑猫名字,让它快回来。

而这时,门外不知哪来的阴风,一阵吹了进来,张超打了个寒颤,放开手,接连打了十多个喷嚏。

打完喷嚏,整个脑袋都震得晕了,再看黑猫,已经跑进房里来了。

他正要顺手关门,突然不知从哪刮的一阵风,直接“嘭”一声,自动把门给关上了。

之后,一片折磨人的安静。

张超原本昏睡的状态,瞬间全部清醒,手握着拳,环视着静谧的屋内,拼命压制狂跳的心脏,手心冷汗涟涟。

房间里没开窗,即便走廊里的过道阴风,也没这么大,能把门直接吸得关上。这点的判断,他一清二楚。

那又会是什么呢?

黑猫依然拱着腰,却并没有叫,只是目光冷冷地朝着窗帘的一角望着。

如今已是半夜,房间拉上了窗帘,只有悠黄的灯光照着,张超看着那幽幽的一角窗帘,不禁汗毛立了起来。

黑猫一步步朝着窗帘角落走去,离角落不到两米距离时,将腰拱成了一张弓,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看到这个场景,张超心中一沉,据说黑猫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莫非,刚才门外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开了门,脏东西反而到里面来了?

莫非,莫非……现在脏东西就藏在窗帘后面?

张超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但又很难怀疑现在的真实性,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一步步……小心地走到黑猫旁边,一同看着那波浪型垂挂下来的窗帘。

好像……越看越……这窗帘越看越像个人形!

是谁躲在里面吗?

还是这窗帘本来就这个造型?

张超嘴角肌肉颤抖了一下,提起胆,轻声问道:“白秋,是……是你吗?”

张超提起胆,对着波浪型卷着的窗帘,悄声问了句:“白秋,是……是你吗?”

他声音很轻,但这深夜中,任何轻微的响声,都显得异常清亮,似乎音波迟迟徘徊在房间里,不肯离去。

说完后,没有任何回应,一切,又再度陷入了寂静中。

张超原地站着,注视着波浪型的窗帘,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脑里突然崩出一个想法,总觉得窗帘下面,会露出一双雪白的脚,眼睛不由自主盯着下方。

黑猫的喉咙像是含了颗石子,咕噜噜地响着,身体继续保持成弓形,盯着窗帘。

张超原地站了几分钟,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就不信了,世上难道还真有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齿,正要冲上去,突然,上方的灯光啪啪闪烁了起来,忽明忽暗,整个房间里一亮一黑,伴随着心跳的急剧加速。

张超慌地一把倒退坐倒在床上,正要爬到床头去按一下开关,目光一扫而过,隐约中,余光瞥到床的另一侧,似乎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在闪烁的灯光中,忽明忽暗。

“啊!”他不由一呼,吓得身体直接弹了过去,按掉开关,重新开了起来。

室内,再度恢复光明。床的另一侧,也没有坐着人。但张超的心跳,依然在剧烈震荡着。黑猫,还是盯着窗帘一角。

张超尽力压制恐惧,大声喊了句:“谁躲后面,快滚出来!否则不客气了!”

没有回应。

张超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随后迟疑几秒,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虚惊一场。刚刚应该恰好灯泡不稳定吧。

这时,黑猫似乎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背也没有拱了,只是头在房间里来回转,似乎还在找寻着什么。

张超紧张的神经一旦松弛了下来,突然间感觉全身像被抽光了血液,彻底筋疲力尽。对着黑猫骂了句:“以后别跟我疑神疑鬼的!”

说着,就走进了厕所,开了灯。

他这间客房相当于其他房间的两倍大小,足足有三十个平方。卫生间也比其他客房大了不少。

其他客房的卫生间,都只有两三个平方,里面就一个马桶,一个盥洗台,一个莲蓬头。

他这间卫生间,大概有六个平方,走进去右手边还有个浴缸,厕所最里面是马桶,马桶前还用个布帘分隔开来。

张超看着这布帘,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

现在的他,对于任何的遮挡物,都本能地产生了敏感,希望房间里没有任何能遮挡或者藏东西的。

皱了皱眉头,他走上前,把布帘拉到了一边,看了眼浴缸,想着现在这么疲惫,不如躺里面,好好洗个热水澡。

学校里没条件躺在浴缸里洗澡,反正住宾馆,热水又不用钱。

水放好后,他脱了个干净,躺进浴缸里,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最近这几个星期,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多了。

白秋为什么也跟李伟豪一样,会从那里跳楼?

我又为什么会彻底丧失了那段记忆呢?

我在寝室的时候,除了林一昂搞的鬼外,那半夜跟我应答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李伟豪和白秋的声音都出现过,都是叫我不要去医学院。

难道他们显灵?这总不可能吧。

还有医学院唱戏的女人,古装女,奇怪动物,看陈蓉的笔记,这些显然不是他们治疗过程的一部分,她也想不明白,那是不是真有灵异。

对了,我身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莫非真像算命先生所的,我是不干净东西接触多了,伤了魂!

可是在医学院,没并有直接接触那些古怪的东西。

最近一直在接触的“不干净”东西,只有……白秋!

算命先生说,重病人才能看到所谓的鬼魂。如果白秋真的是鬼魂,我当初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看到她?最后她为什么又要跟我分手?

一系列的谜团,围绕在张超的心头,以至于他并没有感到,浴缸中的水,已经悄悄冷了。

张超一个人住宾馆,洗澡自然也没必要把厕所门关上。

正当他闭着眼睛,舒服地躺在浴缸里,听到“喵”一声,黑猫走进了厕所。

张超睁开眼,往旁边一瞧,黑猫站在厕所门口,全身拱成一张弓,头上的毛发全部立了起来,眼睛碧绿,盯着厕所上方。

又他妈要来捣蛋啊!

张超正想开口大骂,但还没出口,下一秒,他彻底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眼睛余光瞟到他身前的水面上,近在咫尺的水面上,有团黑黑的东西。

一团影子!晃动着的影子!

啊!张超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起来,缓缓地,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了那团影子。

有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睡衣,长发笔直垂挂下来,盖住脸庞,影子漂浮在水面上,轻轻荡漾着。

脑中瞬间醍醐灌顶,完全清晰过来。

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女人!

瞬间,他心跳几乎停止了,但下一秒钟,心跳扑通扑通,几乎要震出来了。

沉默几秒,张超再也忍受不了恐惧的压迫,“啊”一声大叫,手把水全部泼了出来,抬头往上看去,上面只是亮着白色的节能灯,没有任何女人。

这时,他再看浴缸的水面,什么也没有了。

幻觉?真的只是幻觉吗?

老子他妈的活了二十好几了,怎么就最近遇到古怪呢?

他正疑惑不解时,却突然注意到,旁边的黑猫,似乎一点也没有停止攻击的迹象。

只是黑猫的眼睛,没有盯向上面的天花板,而是盯向了浴缸前面的布帘。

布帘?

布帘刚才已经被他拉到一旁了,但刚好留下能藏一个人的宽度。

张超的目光,再次盯到了布帘上,影影幢幢,布帘后,似乎,真的藏了什么东西。

一念之间,心中再次回想起刚才倒映水上的女人影子,全身寒毛立了起来。

他一把从浴缸里爬出,顺手摘下旁边浴巾,围在身上,然后,缓缓一步步,朝厕所门口倒退着。

而黑猫,则是从厕所门外,一步步走进来,挡在了他的前面。

他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愣愣地看着布帘。

突然间,他似乎感到了布帘稍微动了一下。室内没有一点风,布帘怎么会动?

是我看错了吗?

但接下来视角余光的一幕,让他后背凉到了骨子里。

布帘下,露出了一双脚,一双赤裸的女人的脚,没有穿鞋子。

这双脚,是不是白得有点太过奇特了?

当!

他吓得慌退了几步,背撞到了外面的墙上,整个人紧紧贴着墙,一动也不敢动。

同一时间,黑猫“喵”地大叫了一声,朝着布帘扑了过去。

下一秒,张超只感到好像有一阵阴风呼得吹了出来。全身阴冷得发慌。

顿时,他感到脑子发昏,即将站立不稳,随后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是门外清洁工敲门声把他惊醒的。

清洁工问里面有没有人,张超应了句有的。

清洁工又问要不要打扫一下房间,张超看了看自己身上只围了块浴巾,除此一丝不挂,忙对外面道:“不用了。”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感到身体似乎比昨天更加虚弱了,虽然睡了一觉,但精

神更加差,像是严重发烧的病人,一点力气都提不出。

昨天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他不知道,在房间里看了一圈,黑猫正趴在地上睡觉。再去看那布帘,也完好无损,并没有被黑猫抓扯过的痕迹。

这一切,居然真的是梦?

可我是昏倒在地的,这个梦,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看着黑猫懒洋洋的眼神,一切都完好无损,他才基本放心下来。

但愿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不过这家旅馆,他再也不敢继续住了。

就算是梦,也梦得太真实了。这间旅馆肯定是不能住了,那又该住哪呢?

这几天也不能回寝室,张超实在不想看见这些原本那么熟悉,如今又那么陌生的人脸。

思考一下,装好东西,带上黑猫,下楼退房,结清房钱。

他带着黑猫去楼下的沙县小吃,吃了碗馄饨,到下午时,和黑猫一起去学校西区,在启真湖旁草地上,找了一块隐蔽的大石头后面坐了下来。

也许,他们正在找我吧?找到我后呢,会不会把我关进七院(杭州精神病院)?

现在也无处可去,只能先在这里呆上一下午了。

天气还好,是晴天,草地旁的蘑菇喇叭里,正在悠扬地放着校歌:“大不自多,海纳江河。惟学无际,际于天地。……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

“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听到这句,张超突然愣了一下,头脑里似乎冒出了一些想法。

Z大校歌歌词是著名国学大师马一孚在半个多世纪前写的,通篇都是文言文,非常难理解。张超过去大学军训时,天天都要唱这歌,每个学生都对校歌倒背如流,歌词的意思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若是在平时,听到校歌,只会觉得再正常不过。但现在张超脑袋有些晕眩感,听到这校歌,突然想到那时新文化运动也过去几十年了,为什么还要用文言文写校歌呢?

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这话是不是还藏了别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只是那么一种感觉。

他也没有多想,听着悠扬的曲调,心情也稍微舒畅了些,拿出本书,看了起来。旁边黑猫乖巧地趴着晒太阳。

要是一直就这样了,那也不错的。

可是太多的事情,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心里怎么能安稳。

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过?

他想了很久,最后想出一个让他都感觉荒唐、惊讶的想法:晚上再去医学院!

无论是唱歌女人,还是白衣女鬼,奇怪动物,都一起来吧,看个究竟,我就不信,人的自身意志能被外界所影响,我就是要夜闯医学院。要是真有鬼怪,那鬼怪也都是怕人的,否则,世上人岂不都被所谓的鬼怪害死了吗?我就不信,鬼怪还真能让我跳楼!

至之死地而后生,人遇到了极端,往往会更加坚强。

这么想着,他反而心安起来。

有时候,等待恐惧的到来,往往比恐惧更可怕。

直接面对恐惧时,或许也就是这样了。

一直坐到了黄昏,他把黑猫装回了书包,为了不让认识的人发现自己,一个人低着头,悄悄去了其他学园的小超市,以最快的速度买好面包和牛奶,继续回到刚才的草地上,等待夜幕的降临。

他没开手机,看看天色,应该才5点来钟,还要再过4个多小时才好。闲着无聊,打开手机看一下。结果开机没几分钟,跃入眼睛的是几十个电话。其中一半是陈蓉的,还有他爸妈的,林一昂的,刘老师的,吴宇的,朱晓雨的,还有一些其他同学的。

张超摇了摇头,苦笑一下:“你们都把我当神经病,我病还没好,怎么能见你们呢?”

接着,又是几十条短信,大部分也是陈蓉发的,还有一些是爸妈、林一昂等其他同学发的,基本上是问他在哪里,快点回来,大家都急坏了之类。

而面对陈蓉的名字,他一时不敢点开短信。他对陈蓉最为信任,可她却一直视自己为治疗的对象。

哈哈,突然发现自己那么滑稽。

沉思许久,张超最后还是打开了陈蓉的短信。前面那些都是问他在哪,叫他快点回来之类的。后面说她不是成心欺骗他的,希望他能好好想一想,快点回去。翻到了最后,陈蓉一条几百字的长短信引起了他的注意:“张超,我不是有心骗你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我也一样。确实,刚开始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病人,进行治疗,还欺骗你,让你服用精神病药物。但我渐渐发现,你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很难用精神方面知识来解释。所以我才会联想到,你可能并不是得了精神病,而是像我爷爷以前说的那样,撞邪了。所以我也迷信了一回,带你去北高峰,找那位很灵的算命先生。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即使你这几天不肯回学校,你也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一个人再去冷僻的地方了。这些事情我说不好,但我现在越来越感觉这样很危险。此外,我还有另一个感觉,这些事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短信里说不完,希望你能当面听我说。我已经一夜没睡了,如果你看到这条短信,一定要回复我,行吗,求求你了?”

张超嘴角冷哼一下:“到现在还想骗我,一夜没睡,不是担心我,是因为病人丢了,哼,医院和领导一定会严厉惩罚罢。你们都不相信我,看来只有我自己查到真相,才能证明了!哼哼,不管是真的有鬼,还是你说的有人在搞鬼,我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的。”

手机开了一会儿,他就把手机卡给拔了,这样既能当手表看时间,又不会受人电话骚扰。

时间终于熬到了晚上10点,张超疲倦地站起身,把黑猫放进背上的书包,趁着夜色浓郁,向着医学院走去。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又来到了这幢既熟悉得要命,又陌生得要命的教学楼下。

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所有窗口,都没有站着人。

张超迈起脚步,直接从最南面的楼梯走了上去。

寂静无声,惟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彻在楼道里。

没有敲门声,也没女人唱戏声。

寂寞的路灯通过走廊上的窗户洒落进来,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一路没有悬念地来到了六楼,张超四处张望一下,最后,还是站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前。

这时,“喵,喵”,黑猫叫了起来,似乎很焦急,爪子在他书包里乱蹬,好像非常想跳出来。

要小便吗?这种关节眼上小便,真是畜生啊!

无奈,张超只好把书包袋拿下,黑猫“喵”一声蹦了出去,可接着,黑猫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要大小便,而是冲到了铁门前,然后爪子拼命地抓着面前的铁门。

黑猫这是怎么了?

据说黑猫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见的东西。莫非,莫非,秘密真的在这扇门后面?

张超没有动,只是冷静地看着面前这扇门。

黑猫猛抓了一阵,这铁门自然是完好无损,于是悻悻地停了下来,但全身拱成一张弓,瞪着门,喉咙里低沉地鸣嚎着。

张超立在原地,还是静静地看着这扇门。

门后,到底藏了什么呢?

不如试试……

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大着胆子,走上前几步,轻轻敲了几下门。

“咚咚咚”。声音不大,但响彻走廊。

“喵——”黑猫似乎突然变得更加愤怒了。

张超看了眼黑猫的状态,心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正在这时,不知何处,似乎遥远,又似乎很近,但辨不清方向,一个飘渺的唱戏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张超一听,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心跳急剧加快,强镇定住,对着空气喊了一句:“哪个狗东西在唱!”

一声呵斥,随后,周围一片静寂,似乎那女声也跟着彻底消失了。

等了好久,再也没有听到回应,正当张超怀疑刚才那声音是不是真的存在时,突然,张超感到脖子一凉。

什么东西?

冰凉如水。

好像有点滑,缓缓贴着他的脖子根,慢慢蠕动着,像要顺着他的后背,伸进他的衣服中。

虫子吗?

这是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下一秒钟,他的牙齿开始打架,嘴巴微微抽搐着。

这感觉……这感觉……绝对不是虫子。

好像是……好像人的手指,湿滑的手指!

脑中不知所已地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这,这是被福尔马林泡过的手指。

当!

头脑仿佛遭受重击,全身屏息立住,根本不敢动弹。眼珠缓缓向右侧转动,余光撇向了一侧。

这时,脖子上的冰凉触觉消失。

张超趁此时候,猛地一转身,面前的,是走廊的玻璃窗,没有任何东西。

怎么会这样?刚才到底是什么?

等一下!

刚才我转过身时,楼梯那,是不是……是不是还站着一个女人?

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正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慢慢低下头,想悄悄转过去看一眼。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身后的影子,为什么这么暗呢?

当!脑中顿时清晰起来。

身后,有人紧紧贴着自己的背,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下一秒,整个人都几乎完全窒息,本能地向前一扑,靠在墙上,转过身来。

还是什么也没有,再向楼梯那望去,并没有站着什么女人。

但黑猫,却站在楼梯口,背对着他,紧紧地盯着楼梯下面。

难道刚才楼梯口的女人,确实是站着的,现在,走下去了吗?

正在这时,面前这间教室里,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唱戏女声:“官人好比天上月……”

一句呜咽的唱腔,隐约响彻在楼道里。但声音就唱了一句,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次,终于是听清了,果然是唱戏声,而且是越剧!

如果他懂越剧,还会知道,这段曲子叫“盘夫”,是越剧中的名段,唱腔非常凄凉。

但此时的他,哪里管得了什么天上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正对这扇铁门,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敢再留下去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正当他想爬起来,准备逃离此地,谁知站在楼梯口的黑猫,扑的一下跳了出去,朝下面跑去了。

接着,从楼梯下传上来的,是黑猫的鸣嗷和疯狂的抓咬声,到最后,黑猫的叫声似乎变得声嘶力竭,还带着那几许尖锐。

过了片刻,声音逐渐远去,很快,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张超一慌,急忙爬起来,把书包往肩上一背,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刚跑到五楼时,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张超发现了地上一件东西。是一块巴掌大的碎布,张超捡起碎布,仔细看了看,这布原本是白色的,只是沾了很多的泥尘。而且,这布薄得跟纸一样,似乎有些年月了。

莫非,刚才站在楼梯口,注视着自己的,就是那个古装女?而这块布,是黑猫追打她时,抓下来的?

张超想把这块布扔掉,觉得脏手,最后想想,这或许是个证据,于是往包里放了进去。

下到四楼时,张超看到地上有几滴血迹,血迹旁,还有黑猫的一撮毛。

黑猫死了?为了救我,黑猫死了吗?

他心下大为着急,忙跑了下去,寻找黑猫,在一楼时,又看到了几滴血迹和一些根猫毛,但没有寻到黑猫的尸体。

他在下面找寻了半个小时,再也没发现其他的血迹和猫毛。

黑猫去哪了?黑猫是不是真的死了?它刚才是跟谁在打?

张超只感到今夜有太多的恐怖和古怪,他再也无心也无力去搞明白这一切了。他真的好累,实在不想烦这些事了。

也许,该回寝室了,以后好好地生活,再也不来这里,那总没事了吧。算命先生也说过,不要去冷僻地方,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生活,还是快点走上正轨吧。

心中突然对所有的事,沮丧到了极点。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我无力了。

他想大哭一场,彻底地发泄压抑。

立在原地,思索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回寝室吧,不管怎么样,事情总归该告一段落的。

张超脑子昏昏沉沉的,实在无心也无力去调查这些了,只能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寝室方向走。

外面的马路绕到他寝室很远,他没那么多力气了,只能从西

区教学楼沿湖的那条小路上走。

若在平时晚上,那条小路上虽然人不算多,但谈恋爱的男女也会不时从这里经过的。只是现在已经11点多了,能聊得这么晚的情侣,早该去旅馆开房了,没几个会闲着无聊,半夜还到处乱逛。

这条路张超也不知走过多少遍了,过去和白秋在一起时,经常来这里散步。他和陈蓉也很多次从这里走。可以说,这条路虽小,但“人气”一点也不低,相信没有一个学生没走过这条路。

但此时夜半无人,独自走在这条临湖的小路上,一种异样的情愫却悄悄蔓延了开来。

风,好像有点冷了。

是天气冷了吗?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女生在唱歌。

这次,终于不再是刚才那恐怖的越剧声音,是动听的歌声,还是前几年的流行歌曲。

“声音真好听啊!”张超不由赞叹道。

越剧,是江浙地区曾经非常流行的戏曲形式。至今杭州的“小百花越剧团”也是全国闻名,在文二路那块还有个剧场。

不过在张超意识里,越剧一向很陌生。虽然他小时侯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老家镇上有个天妃宫的庙,三天两头有唱戏的人过来表演,这群孩子每逢表演,都会三五成群,聚集在天妃宫里头,嘴里咬根橘子水,图个热闹。

小时侯,他家做生意,为图个吉利,还出了当时看起来挺大的一笔300块,请了个团唱了一夜的戏,好像是唱给庙里菩萨听的。但他从来没听懂台上人在唱点什么。

印象中,越剧声音似乎都很呜咽,仿佛只记得唱戏的女人穿件蓝袍,在台上唱着很低沉、哀伤的曲调。除此以外,就没其他可值得回忆的东西了。

白天唱也就唱了,当热闹听。但晚上唱越剧,总是会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刚才那句断断续续的“官人好比天上月”,更是听得人发寒。

现在似乎不远处,有个动听的女声正在唱着流行歌曲,唱了一首,还会换首其他的,甚是好听,终于回到了现实的校园,不免听得有些心旷神怡起来。

他抬头望着启真湖东面的临水报告厅,那里经常举办各种讲座和表演,只不过现在很晚了,那里的灯是灭着的。

谁在唱歌,又在哪里唱歌呢?

好像就在旁边唱歌,但看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影。

还是快点回寝室吧,张超感到头越来越重了,再不回去,他觉得自己就要趴在路上睡过去了。

这时,有个声音叫他:“同学,你过来。”

张超回过头,发现右手边临湖的草地上,坐着一个穿裙子的女生。人长得非常漂亮,梳着顺滑的长头发,玉腿从裙子里伸出来,纤细又白净,穿着一双小巧的黑皮鞋。

张超指指自己:“你叫我吗?”

“恩。”美女甜蜜地点了下头,道,“同学,你过来。”

张超道:“干嘛?”但说出口,又觉得这么冷硬的话对美女说并不合适,便温柔地补了句,“同学,找我干什么呀?”

美女“咯咯”一笑,笑得花枝招展,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张超心下一沉,前面唱戏,现在唱歌,妈的,都半夜跑来开演唱会啊。老子还要回寝室,美女归美女,但现在他很累,再漂亮的美女也起不了生理反应。想一下,便道:“不用唱给我听了,我很累,想回寝室了。”

美女甜美地笑着:“我都练了很久了,明天要去参加唱歌比赛,你听听,我唱得怎么样?”

张超道:“刚才就是你在唱歌?”

美女笑道:“是呀,你听到了,好听吗?”

张超道:“挺好听的,明天你准第一了,就这样吧,我回寝室了。”

美女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呀?”

张超道:“你唱给其他人听吧,我真的很累,要睡觉去了。”

美女道:“那就听一首,好不好,求你了?”她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张超叹口气:“那你唱吧。”

美女道:“你过来,我要在你面前唱。”

张超无奈道:“好吧。”说着,就走过去了几步,又离她十米远,停了下来。

美女央求道:“你过来嘛,你过来听我唱歌,我亲你一下?”

张超心里不由一乐,但下一秒,突然警觉起来,他妈的这辈子还没遇过这福气呢,这女的会不会有古怪啊?最近他遇到怪事太多,不免提高了警惕性,于是他还是没挪步。

这时,美女站了起来,一脸不高兴地走了上来,拉起张超的手,道:“跟我过来嘛。”

现在的张超脑子虽然昏昏沉沉,但心里还是透亮的,见了这么多古怪事,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现在的他,心里并不想跟着她走,但全身没力气,就被她这样拉着向前走了。

向前走了十多步,似乎总感觉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出来。

又走了三四步,美女回头笑了笑,似乎笑得更古怪了。

他心下开始慌了,便使劲停下脚步,道:“我不要走了,你就在这儿唱吧。”

美女妖艳地一笑,道:“学长,你再过来一些嘛。”拉着他,不由自主地又跟着走了几步。

这时,只听声后传来了一个男声大喊:“同学!同学!你在干嘛,快上来啊!”

张超回头一看,远处十多米外,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焦急地往他看来。

此时,他突然感到下半身一凉,低头一看,此刻他居然站在湖中,水已经到了他肚脐眼了。而他手里握着的,那是什么女生的手,而是一把滑腻腻的水草。

“啊!”张超吓得一声大呼,脚底没踩稳,跌到了水里去,本能地向那两人呼道:“救我,救我!”没过多久,就昏了过去——

张超昏迷中,似乎听到了旁边很多人的嘈杂声。

“终于找到了啊!”

“张超,张超,你怎么了?”

“张超,张超,你他妈的快醒醒……啊,阿姨呀,我,不好意思啊。”

“医生,你看我儿子……”

“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再确定吧。”

迷迷糊糊中,似乎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像还有人给自己打针了。

这一觉,他也不知睡了多久,似乎这么多天睡眠恍惚,都在一觉功夫里给还上了。

等他睁开眼睛,跃进眼里的,是一片白。

一片白,老子他妈的被水鬼害死了,还能上天堂?

再定睛瞧瞧,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白的,原来是间白屋子。

此刻,他正躺在一张床上。

他刚想爬下窗,发现动不了,再一看,原来自己平躺在窗上,但两手两脚居然都被一段铁弧扣了起来,右手上还插着盐水针。

我他妈这是在哪啊!

稍微仰起点脖子,看了看盖着的被子,上面印着“杭州第七人民医院”,妈的,精神病院啊!

过去大家开玩笑,常骂某个人是七院跑出来的,现在是一语成谶,自己居然真被关进七院了。这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我没疯,放我出去,我没疯,放我出去!”张超忍不住大喊起来。

很快,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男护士,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肌肉注射了一针。

“妈的,你们杀人啊!干嘛把我拷起来,我犯法了吗?”

那男护士显然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天天见神经病,神经病来来回回也就是他讲的那几句话,对这男护士来说,早听得耳朵出茧了。男护士打完针,理都没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张超愤怒地望着门口,门口,居然站着穿白大褂的陈蓉和一名中年的男医生。陈蓉脸上似乎阴云密布。

张超气急败坏地大骂道:“陈蓉,你这臭婊子,你居然骗我,还把我关到七院,我做鬼也不放了你!”他喊得脖子筋都要爆出来了。

陈蓉一听,眼眶一红,双手掩面跑了。中年男医生看着张超,微微摇摇头,对着门外遮住的地方,道:“你们儿子这样,还是让他多住一段时间吧。”

“什么,我爸妈?”张超急得用宁波话大叫,“阿爹,母妈,快点把我放出去,我否是神经病啊!”

门外,张超爸妈走过来,看了他一下,两人眼眶都是红的。他爸一句话也没说,他妈哭着道:“超,你就听医生话,多住些时间吧。你爹这忙阵(这阵子)生意忙,最近身体也否大好,我们过些时间再来望你。”说着,叹口气,两人就转身走了。

张超痛苦地哇哇大叫,哭喊道:“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门口刚才那个男护士再次现身,冷漠地问了句:“大小?”

张超叫道:“都要,都要!”

男护士进来后,把他的床从中间地方一扳,随后摇动转轴,这床居然可以从中间扳过来。

现在相当于张超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手和脚还是笔直地被锁着。

张超骂道:“怎么拉呀!”

男护士上前,不由分说,把他裤子一拉,全部暴露出来。男护士指着他屁股,道:“直接拉。”

原来他的床,跟瘫痪病人专用床一样,屁股下面是个洞,下面是个痰罐。

张超脸色通红,看着自己的全部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那什么滋味呀。只好急骂道:“滚开,滚开!”

男护士也不生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拉完屎尿,男护士又进来把他床扳了回去,没多久,刚才打的那枚针起了效果,张超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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