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迪·扬克维奇警官应该是第一个注意到情况异常的人。他双眼紧盯着那辆厢式货车,正朝那个方向走去,相距不到四十英尺。以微秒为单位的人的神经系统运行速度根本来不及让人对眼前发生的事做出任何反应。

炸弹的嘶嘶声刚一结束,第一波辐射便触及了警官。这些是伽马射线,它们实际上是光子,与构成光波的是同一物质,不过能量要大得多。它们已经侵袭了卡车的车身,使得钢板像霓虹灯一样发出荧光。紧随伽马射线之后的是X射线,也是由光子构成,不过能量要小一些。但这点差别对于注定将成为第一个死难者的扬克维奇来说毫无意义。强烈的辐射非常容易地被他的骨骼所吸收,并被迅速加热到炽热,与此同时他脑部的神经元也受到了刺激,仿佛每个神经细胞都变成了一个闪光灯泡。实际上,扬克维奇还没有意识到任何情况,便彻底地粉身碎骨了。爆炸来自于他体内所吸收的极微小的一部分能量,其余的能量则迅速地从他的身体穿过。伽马射线和X射线正以光速向四面八方辐射,它们将产生的下一个效果没有人曾经预料到。

与车身已变成分子大小的金属粉末的厢式货车相邻的,是美国广播公司的“A”组卫星转播车。车里是几名像扬克维奇警官一样根本没时间意识到自己命运的转播人员,连同车内精密且昂贵的电子仪器在瞬间便烟消云散了。但在车的尾部,一个大大的抛物面天线依然仰视天空面向南方,天线中央像花蕊一样的,是导波管,实际上是一个金属管,正向赤道上方两万两千六百英里处的卫星传送着信号。

先是A组转播车的导波管,随即是在其西面一字排开的所有其他十一辆卡车上的导波管,均受到了伽马射线和X射线的袭击。电子从金属原子中飞出,并立刻以光子的形式释放能量——一些导波管内还镀了一层金箔,更如火上浇油。这些光子还形成了与卫星的上传系统频率大致相等的波。只是有一点不同:卫星的上行系统决不可能传送高达一千瓦的射频能量,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传输的能量还远远低于这个数目。然而,A组转播车导波管传送的能量在不到一百万分之一秒一次的短促而剧烈的脉动中,却释放出了将近一百万瓦的能量。随着天线及与之相连的卡车在极度高温的能量前锋的灼烤之下灰飞烟灭,接下去是美国广播公司的“B”组转播车,继而是英国环球国际公司的转播车。正向日本现场直播超级杯的日本广播协会转播车排在第四位。此外还有八辆转播车,全都烟消云散了。整个过程只用了大约十五个震颤。正在接收它们传送的信号的卫星距离较远,这股能量将用八分之一秒的时间才能到达卫星,相对来说,这已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段了。

卡车的覆灭只是爆炸的一幕,接下来的是光能和热能的散发。第一轮光冲击波在逐渐膨胀的火球将其阻塞之前便已释放开来。第二轮光冲击波很快也随之逃逸,向各个方向辐射开去。这便产生了两个阶段的光脉冲,这是核爆炸的一大特征。

随后的能量效应是冲击波。这实际上是一个二次效应。空气吸收了大量软性X射线后燃烧成不透光的气团,阻止了进一步的电磁辐射,还将其转化为机械能并使之以数倍于光速的速度扩展,但还没等到这股机械能破坏任何物件之前,更远处又发生了很多情况。

美国广播公司主要的电视中继线是光纤电缆,这是一种质量极高的地面通讯线,然而A组转播车使用的电缆在体育场本身毁灭之前就被切断了。备用线路是通过“通讯卫星301号”传送的,而太平洋沿岸地区则由“通讯卫星302号”提供服务。美国广播公司通过“天网-1号”和“天网-2号”地面接收站与这两颗卫星保持联系。使用“通讯卫星301号”的还有英国环球国际公司。它获得了美国全国橄榄球联盟的授权,向欧洲大部分国家及以色列、埃及转播比赛实况。英国环球国际公司不仅将同样的电视信号发送给所有欧洲客户,还负责提供在音频上行线路间分配各种欧洲语言的设备,这通常意味着每个国家都有不止一条音频线路。例如,西班牙有五种方言,每种方言都有自己的音频边带频道。负责向日本进行转播的日本广播协会,既使用JISO-F2R卫星,也使用它常年全天候租用的为休斯公司所有并经营的“西星4号”卫星。意大利电视台则使用国际通讯卫星集团所属环球卫星公司的“主通道1号”卫星满足本国观众的观看需求,并惠及迪拜和不愿收看英国环球国际公司实况转播的部分以色列观众。环球公司的“主通道2号”卫星则向南美大部分地区转播。在体育场内和场外不远处进行转播的还有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美国广播公司新闻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ESPN电视网。丹佛当地电视台也将他们的卫星转播车派到了球场,不过主要用于对外出租。

当伽马射线和X射线如潮涌一般袭来时,总共有三十七辆卫星上行实况转播车,正分别通过微波或库带发射机制作着总共四十八套视频信号和一百六十八套音频信号,向七十一个国家的十亿多球迷进行现场直播。在大多数情况下,射线流在转播车的导波管上便产生了信号,但有六辆转播车上的行波管本身就率先被照亮,向正常频率发射出强大的脉动。然而,甚至这些都还不值一提。导波管内部的共鸣及不连贯的紊乱,都意味着大面积的卫星信号频率受到了噪声尖峰的覆盖。围绕西半球运转的通讯卫星中除了两颗之外都正为丹佛的电视转播人员所使用。它们遭遇的情况说起来很简单。它们的天线设计得极其灵敏,本是为接收几十亿分之一瓦的信号的。然而现在,它们众多的频道却突然遭受到千万倍强的信号轰炸。这一冲击还使得卫星内部与频道数相同的高频端放大器严重超载。控制卫星的电脑软件发现这一情况后,开始激活断电开关,以保护灵敏的器件免遭噪声尖峰的破坏。如果故障影响的只是一个接收器,那么转播会立刻恢复,也不会发生进一步的问题。然而商业通讯卫星无比昂贵,每一颗都需要花费好几亿美元建造出来,又需要好几亿美元才能发射升空。如果有五个以上的放大器显示有噪声尖峰,软件就会自动开始切断电路,以免整个卫星系统受到严重损害。如果有二十个以上的放大器受到影响,软件就会进一步关闭所有卫星上的线路,然后向地面控制站发出紧急信号,表明有严重事故发生。所有卫星的安全软件都是为保护这种价值连城且几乎不可替代的资源而量身定制的。在短短的一刹那间,全世界相当大一部分的卫星通讯突然信息中断,有线电视和通讯系统全部瘫痪,可叹的是,维持它们运行的工程师们还没有意识到大祸已经降临。

皮特·道金斯停下休息片刻,他把这看做是守护装甲运钞车。运钞车的保安人员已经下车去送另外几百磅重的硬币了,道金斯警官坐了下来,把身子靠在了装满硬币口袋的架子上,听起了收音机。圣迭戈电光队五次进攻中的第三次就要在明尼苏达维京队的四十七码线上发起了。就在这时,外面渐暗的天空突然变成了炽热的黄色,随即是红色,但不是落日那种柔和宜人的红,而是枯萎的紫罗兰的那种颜色,并且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他的脑子还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无数纷繁可怕的事情便一古脑儿向他袭来。他身下的土地突然被翻起,装甲车被抛离地面,并像一个被小孩子踢着的玩具一样翻向一侧。车子原本敞开的后门被重重地撞上,仿佛受到了炮击。车身——还有体育场的建筑——替他阻挡了冲击波,虽然他根本没时间意识到这点。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已经袭到他身旁的闪光几乎弄瞎了眼,像被一个巨人的千钧巨掌扇过一般,他的双耳被一股超压力波震聋。如果道金斯神志稍微清醒些,他一定会想到这是地震,但他甚至连这点念头都没有,他想到的是求生。噪声还没有平息,震颤也没有停止,但他意识到了他被卷进了一个油箱里还有五十加仑左右汽油的汽车内。他眨了眨眼,尽量想看清楚些,然后从震碎的挡风玻璃处爬出,向着他所能看到的最亮点爬去。他没有注意到双手的手背已经发黑,且比先前任何一次太阳晒黑的都要糟,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所能想到的就是爬向有亮光的地方。

莫斯科郊外,厚达六十米的混凝土层下面的地堡内,是苏联国土防空部队司令部的所在地,这是一个新落成的地下工程。苏联人像他们的西方同行一样将其设计成了剧院形式,因为这种配置能使最大数量的人员看到大墙上展示的数据。他们执行任务所需的地图显示器确实需要一幅这般巨大的幕墙。按照墙上数字钟的显示,现在是当地时间三时零分十三秒,格林威治时间零时零分十三秒,华盛顿特区时间十九时零分十三秒。

值班的是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库罗帕特金中将,一位前——他却总喜欢说“现”——战斗机飞行员,现年五十一岁。他是这里官阶第三高的人,现在正轮到他值班。作为一名职位极高的军官,虽然他可以选择在更方便的时间值班,但他认为新的苏联军队的专业军官必须以身作则。分列在他四周的是他素常的作战班子,主要由一些上校、少校,及一大批负责跑腿打杂的上尉、中尉组成。

国土防空部队的任务是保卫苏联免遭空袭。导弹时代,在对于弹道导弹缺乏有效防御手段的情况下——苏美双方对此都还在绞尽脑汁——它的职责更多的是警告而不是防卫。库罗帕特金对此很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在秘鲁海岸上空的对地同步轨道上有一对人造卫星,分别叫做“鹰一”和“鹰二”。它们的任务是监视美国并侦察导弹发射情况,一旦有导弹离开发射井便立刻确定其位置。这两颗卫星还能够监测到阿拉斯加海湾由潜艇发射的弹道导弹,虽然它们对地球极北地区的监视多少要仰仗天气状况。而此时此刻,天公极不作美,沿轨道运行的两只“鹰”所展示的画面主要是用于测量热度的红外线光谱。画面所呈现的完全是卫星摄像镜头所察觉的,没有边界线或其他由计算机生成的数据。俄国设计师们认为,那些东西除了会给画面添乱以外毫无用处。库罗帕特金没有抬头看屏幕,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名似乎正在进行计算的下级军官。这时,一个情况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全然没有意识,凝视的目光完全是自然而然移动的,而且他整整花了一秒钟才明白过来这是为什么。

在显示屏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白点。

“我的天……”但他立刻甩掉了这个念头。“把这个画面分离出来并放大!”他大声命令。负责控制画面的上校就坐在他身旁,而且已经这样做了。

“在美国中部,将军。双闪热特征径迹,可能是一次核爆炸,”上校机械地报告道,专业性的判断压倒了他内心的疑虑。

“确定坐标。”

“正在进行,将军。”指挥中心与卫星间的距离必然会导致侦察到的情况滞后于事态的发展。当卫星上的望远镜透镜开始移动时,火球发出的热特征径迹已在迅速膨胀。库罗帕特金立刻意识到这不可能是错觉。随着画面中热度不断增加,他的胃里却仿佛结起了一块冰。

“美国中部,好像是丹佛。”

“是丹佛,丹佛到底有什么东西?”库罗帕特金问。“迅速查清。”

“是,将军。”

这时库罗帕特金已经伸手拿起了电话筒。这是一条直通国防部和苏联总统官邸的专线。他的声音急促但却清晰。

“请注意:这里是国土防空部队莫斯科指挥中心,我是库罗帕特金中将。我们刚刚侦察到美国境内的一次核爆炸。重复一遍:我们刚刚侦察到美国境内的一次核爆炸。”

电话线上响起了一声咒骂。那一定是纳莫诺夫总统的值班人员。

另一个声音则要理智得多,那是国防部的高级值班军官。“你们对此有多大把握?”

“双闪信号,”库罗帕特金答道,他甚至为自己的冷静感到吃惊。“我现在正注视着火球膨胀。这肯定是一起核事件。一旦有新的情况我将立刻报告——这是什么?”他向一位下级军官问。

“将军,鹰二刚刚承受了一次能量峰值,超高频线路中有四条暂时关闭了,另外一条则完全失灵了,”一位少校将身子俯向将军的办公桌报告道。

“发生了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赶紧查清楚。”

就在圣迭戈电光队将要从四十七码线上发起第三次进攻时,电视画面突然中断。福勒刚刚喝完下午的第四杯啤酒,他气愤地扔下杯子。电视台这帮该死的家伙。一定是有什么人踢掉了电源插头,这将使他错过这场已趋白热化的比赛的一两个关键镜头。他悔不该听了情报部门的劝阻没有亲临现场观看比赛。他瞟了一眼伊丽莎白,想瞧瞧她在看什么,却发现她的电视屏幕也突然变得一片空白。难道是海军陆战队的扫雪机压断了电缆?这帮蠢货怎么只会添乱,总统嘟囔道。然而不对,情况并非如此。美国广播公司下属的巴尔的摩第十三频道WJZ打出了“网络故障,请稍候”的字幕,而伊丽莎白所看的电视频道却除了雪花点和噪音外什么都没有。这可真是奇怪。像所有看电视的男人一样,福勒拿起遥控器改换起频道来。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信号也中断了,然而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的地方台却仍在播出。他刚开始怀疑这意味着什么,电话铃便响了起来。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非常尖利的音调,这是从他对面沙发的咖啡桌下层四部电话中的一部发出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但并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哪部在响,在片刻的犹豫后,他禁不住不寒而栗起来。是那部红色的电话,是从科罗拉多州夏延山中的北美防空司令部打来的。

“我是总统,”福勒用一种突然受到惊扰后的生硬语调说。

“总统先生,我是乔·波斯坦少将,北美防空司令部的高级值班军官。报告长官,我们刚刚发现美国中部发生了一次核爆炸。”

“什么?”总统过了两三秒后才问。

“长官,发生了一次核爆炸。我们正在查明确切位置,但看上去是在丹佛一带。”

“你能肯定吗?”总统问,同时努力地保持着镇静。

“我们正在重新检查我们的仪器,长官,不过,是的,我们完全可以肯定。长官,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以及它是怎样发生的,但这的确是一次核爆炸。在我们努力查明情况的同时,我请求您立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福勒抬起了头。没有任何一个电视屏幕有所改变,而警报声却突然响彻了整个总统官邸大院。

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郊外的奥弗特空军基地,曾经被称为“克鲁克堡”。在这个先前的骑兵营地中,有一片非常漂亮但却多少显得不合时宜的红砖房子,那是专供部分最高级的军官享用的。房子的后面有一些马舍,不过这里早已是马去舍空了。房子的前面还有一个平坦的足供一个团的骑兵操练的阅兵场。一英里以外,是美国的战略空军司令部,这是一个很现代化的建筑,但也保留了自己的老古董,那便是停放在大楼外的一架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B-17“空中堡垒”轰炸机。一九八九年落成的新的指挥中心也在大楼外,不过它是在地下的。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屋子,当地一些喜欢饶舌的人打趣说,这是因为好莱坞电影里表现的空军指挥部比真正的战略空军司令部原先的建筑要强得多,所以空军才决定重建,以适应虚构的形象。

值班的副参谋长查克·蒂蒙斯少将没有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到楼下来巡视,实际上为的是一边观看八个大屏幕电视中的一个正在直播的超级杯赛,一边盯着另两个屏幕上由被简称为DSPS鸟的“防御支持计划卫星”传来的实时图像。他和其他人一样,同时看到了丹佛地区的双闪热特征径迹。蒂蒙斯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铅笔掉到了地上。他的作战椅后面是几间用玻璃隔开的房子——总共有两层——里面有五十名左右的技术人员,正是他们维系着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工作日以继夜地运转。蒂蒙斯拿起电话听筒,拨打了高级情报军官的号码。

“我注意到这一情况了,长官。”

“会不会有什么错误?”

“不会的,长官,线路检查表明鸟儿的运行完全正常。”

“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蒂蒙斯转向他的副官。“把老板请到这里来。通知所有人员各就各位。我需要一支满员的应急行动队伍,一套完整的作战班子——现在就要!”他又向值班军官下令道:“通知‘窥镜’起飞!命令所有警戒联队做好起飞准备,向全体人员发出紧急警报。”

在将军背后用玻璃隔开的房子里,在他的左后方,一名中士按下了一系列按钮。虽然战略空军司令部很久以前就已停止了让飞机昼夜不停地在空中巡逻的做法,但仍有百分之三十的飞机随时保持着警戒状态。向警戒联队发出的命令是通过地面通讯线传送的,使用的是一种由电脑产生的声音,因为人也许会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言语不清。命令的传送大概用了二十秒钟,警戒联队的值班军官们立刻行动起来。

此时此刻,担任警戒任务的有两个飞行联队。一个是驻扎在纽约州罗马市格里菲斯空军基地的第四一六轰炸机联队,他们的机型为B-52轰炸机。另一个是驻扎在堪萨斯州麦康奈尔空军基地的第三八四轰炸机联队,他们的机型为B-1B轰炸机。三八四联队的飞行员几乎全都在待命室内观看超级杯赛,听到警报后立刻冲出房门,搭乘在外待命的汽车,来到重重警卫下的飞机旁。每个机组四名成员中第一个跑到的按下了头部机轮上的紧急启动钮,然后再跑到机尾攀上扶梯跳进飞机。不待全体机组成员系好安全带,飞机引擎便发动了。地勤人员拔掉了作为安全销的小红旗。手持步枪的卫兵们从飞机前跑开,枪口冲外准备应对任何外来的威胁。直到这时,人们还都不知道,这并不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演习。

麦康奈尔空军基地第一架启动的飞机是联队长亲自驾驶的B-1B轰炸机。这位上校今年四十五岁,体格非常健壮,他还有一个便利条件便是自己的飞机离值班空勤人员休息室最近。当飞机的四个引擎全部发动起来,跑道也清理出来后,他便立刻松开了制动器,驾着飞机滑行到跑道尽头,前后才花了两分钟时间,然而就在他到达起飞点时,他却突然接到了停飞待命的通知。

在奥弗特空军基地,对于同样处于警戒状态的KC-135飞机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这种二十五年前由波音707改装的飞机被称为“窥镜”,上面乘坐的是一位将军和一套精干的作战班子。飞机刚一起飞便融进了徐徐降临的夜幕中。机载广播和指令线路也都刚刚接通。机上的将军还没弄明白这番忙乱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另外三架同样的飞机正在紧张地做着起飞准备。

“出什么事了,查克?”战略空军总司令进门时问。他还穿着便装,而且连鞋带都还没有系上。

“丹佛发生了核爆炸,而且我们刚刚发现卫星通讯线路也出现了一些故障。我已经下令警戒飞机进入警戒状态。‘窥镜’刚刚起飞。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丹佛被炸。”

“命令他们起飞,”战略空军总司令下令说。蒂蒙斯打了个手势,一名通讯军官将命令发出。二十秒后,麦康奈尔空军基地的跑道上,第一架B-1B呼啸着腾空而起。

这时候已顾不上礼仪礼节了。一名海军陆战队上校赶在情报部门的官员之前推开了总统小屋的大门,将两件白色皮大衣扔在了福勒和埃利奥特的面前。

“赶快穿上,长官!”他敦促道。“直升机还没修好,长官。”

“去哪儿?”皮特·康纳这时赶到了,他的大衣纽扣还没有系上,他恰好听到了陆战队上校的话。

“指挥部,除非您还能想出别的地方。直升机还没修好呢,”上校又说了一遍。“快走吧,长官。”他几乎向总统咆哮了起来。

“鲍勃!”埃利奥特惊慌地叫出声来。她不知道总统从电话里听到了些什么,只看到他脸色苍白,神情懊丧。两人都穿上了皮大衣,走出了门外。他们看到一个班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站在雪中,子弹上膛的步枪指向外面。另外六名士兵围在赫尔默吉普的四周,车子的引擎在空挡状态下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华盛顿的阿纳科斯蒂亚海军航空兵营地,“海军陆战队二号”——只有当总统登上该机时它才会被称为“海军陆战队一号”——机组刚刚在一片恼人的风雪中起飞,不过几秒钟之后他们便摆脱了地面效应,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飞行员是一位少校,他一边将飞机转向西北方向,一边嘀咕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惟一了解些情况的人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些皮毛而已。不过几分钟后,这便无关紧要了。像所有部队一样,如何应付突发紧急事件都是有预案的,并且都经过了反复演练,一来是为了检验计划是否可行,二来也是为了尽量避免当危险真的来临时因优柔寡断而导致的惊慌失措。

“我必须了解,丹佛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库罗帕特金将军在莫斯科郊外他的地堡中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情报官员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将军心中说。他拿起了直通苏军情报总局“格勒乌”的电话。

“作战及监测中心,”一个声音答道。

“我是国土防空部队莫斯科总部的库罗帕特金将军。”

“我明白您来电话的原因,”那位格勒乌上校肯定地说。

“丹佛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有核武器库,或者其他类似设施吗?”

“没有,将军。落基山军火库离那里不远。那是一个化学武器储藏中心,不过正在拆除中。它正被改建为美国的预备役部队——他们称之为国民警备队——的坦克和机械化装备仓库。丹佛的外面是落基平原。他们在那里制造武器部件,不过……”

“确切的位置在哪里?”库罗帕特金问。

“城市的西北方向。不过我认为爆炸发生在丹佛的南部,将军。”

“正确。说下去。”

“落基平原的兵工厂也即将被废弃了。据我们的最新情报,那里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武器部件了。”

“他们是否通过那里运输武器?我必须知道点儿东西!”将军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没有更多的情报向您报告了。我们像你一样也被蒙在鼓里。也许克格勃了解更多的情况,我们无能为力了。”

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说了大实话而枪毙他,库罗帕特金心想。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像大部分职业军人一样,他不太喜欢间谍,不过这个电话还是必须打的。

“国家安全局指挥中心,”一个男性的声音答道。

“我要美国部值班军官。”

“请稍候。”一阵惯常的嚓嚓和嘟嘟声后,一位女性的声音答道:“美国部。”

“我是国土防空部队莫斯科总部的库罗帕特金中将,”他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了解,如果确有其事的话,美国中部的丹佛市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想,我们也了解不多。丹佛是个大城市,实际上是继华盛顿之后美国政府的第二大行政中心。现在是当地时间星期天晚上,这会儿不大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库罗帕特金听到了一阵子翻纸的声音。“噢,对了。”

“什么对了?”

“美式足球联赛的最后决赛。正在新的丹佛市体育场进行。我相信,那是一个全封闭式的建筑。”

库罗帕特金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对这个女人的东拉西扯破口大骂。“我要的不是这些。那里有没有什么民众的不满、骚动或者什么正在恶化的问题?有没有一个武器储藏设施,或者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基地?”

“将军,我们掌握的全部相关情况都已经向您报告了。您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呢?”

“丫头,那儿刚刚发生了一场核爆炸。”

“是丹佛吗?”

“对!”

“在哪里,确切位置?”她问,简直比将军还要冷静。

“稍等。”库罗帕特金转过身去。“我需要爆炸地点的坐标,现在就要。”

“北纬39°40′,西经105°06′。数字是近似值,”库罗帕特金转述了这些数字。坐在卫星监测桌前的中尉补充道:“我们对红外光谱的分辨率不很高,将军。”

“请稍等,”那个女人的声音说。“我得去拿张地图来。”

莫斯科时间凌晨三时十分。安德烈·伊里奇·纳莫诺夫还在睡梦中。一阵电话铃声将他吵醒,随即他卧室的门便被打开,纳莫诺夫几乎吓了一跳。从来还没有谁敢未经允许便闯进他的卧室的。进来的是总统卫队副队长,克格勃少校帕维尔·赫鲁廖夫。

“报告总统,有紧急情况。您必须马上跟我走。”

“怎么回事,帕沙?”

“美国刚刚发生了一起核爆炸。”

“什么——谁干的?”

“我只知道这些了。我们必须马上到地下指挥部去。汽车在外面等着呢。来不及穿衣服了。”赫鲁廖夫将一件睡袍丢给了他。

瑞安狠狠地捻灭了烟头,仍然为那让他看不成比赛的“技术故障,请稍候”的字样恼怒不已。古德利拿着几罐可口可乐走了进来。他们已经订了晚餐。

“怎么回事?”古德利问。

“画面没了。”瑞安拿过一罐可乐,啪的一声拉开了盖子。

在战略空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坐席第三排最左边,一位中校正在检查着电视频道。房间内有八个大电视屏幕,每四个一排分成了平行的两排。每个屏幕上能同时显示五十多个独立的电视画面,而这位身为情报人员的女军官的第一直觉是检查新的频道。她迅速地操纵着手中的遥控器,看到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和所属的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新闻提要频道信号都已中断。她知道它们使用的是不同的卫星线路,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而好奇也许正是情报工作最重要的特性。司令部的电视系统还可以接收其他有线频道,她便逐个浏览起来。HBO中断了,“娱乐时间”中断了,ESPN也中断了。她核对着手中的电视频道目录,推断出至少有四颗卫星停止了工作。中校于是站起身来,走向了战略空军总司令。

“报告长官,有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她说。

“是什么?”总司令问了一句,没有转身。

“至少有四颗商业卫星似乎发生了故障。其中包括一颗通讯卫星、一颗国际通讯卫星和一颗休斯公司的卫星。它们全都停止了运营,长官。”

这条消息使战略空军总司令转过了身。“你还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长官,北美防空司令部报告说爆炸发生在丹佛市区内,离天穹体育场非常近,那里正在举行超级杯赛,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都在现场观看比赛,长官。”

“天呐,你说对了,”战略空军总司令立刻明白了过来。

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里,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停在停机坪上,四台发动机中已有两台已经发动,等一位要员登机后立即起飞。

吉姆·罗塞里海军上校上岗值班还不到一小时,这场噩梦便发生了。他坐在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的危机处理室里,心想:要是有一名将军在场该多好啊。然而这却不可能。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曾经一度有一名陆军上将或一名海军上将全天候值班,但随着东西方关系的解冻和五角大楼机构的精简,现在这里只保留了一名随叫随到的高级军官,日常的事务则由尉官和校官们处理。罗塞里心想,事情原本还可能更糟。至少他知道以前他手头掌握着一大堆原子弹时是什么滋味。

“到底他妈出什么事了?”理查德·巴恩斯空军中校冲着墙壁问。他知道罗塞里也是两眼一抹黑。

“罗基,我们要不要先缓一缓再做决定?”罗塞里平静地问。他的语调中没有任何起伏顿挫。无论是察其言还是观其色,任何人都不会觉察出罗塞里此刻异常激动的情绪,但这位曾担任过核潜艇艇长的海军上校手心里却是一把汗,他不停地在裤子上擦着手,结果海军蓝上清晰地留下了湿印迹。

“你说得对,吉姆。”

“给威尔克斯将军打电话,请他立刻过来。”

“好的。”巴恩斯按下了保密电话的一个键,接通了保罗·威尔克斯准将。他是一名前轰炸机飞行员,住在与国际机场隔河相望的波林空军基地的军官宿舍里。

“喂,”威尔克斯粗声粗气地接了电话。

“我是巴恩斯,长官。请立刻到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来。”中校只需说这些就够了。对于当过飞行员的人来说,“立刻”是一个有着特殊意味的词。

“我马上到。”威尔克斯挂上电话后又咕哝了一句:“感谢上帝,我们现在有了四轮驱动的车子。”他穿上了一件草绿色的大衣,为了不惊扰家人,他没穿军靴便走出了门。那是一辆丰田“陆上巡洋舰”,他常喜欢开着这辆车到郊外去。汽车立刻就发动了起来。他将车子倒出车库,驶上那崎岖不平的路。

戴维营的总统战时办公室是昔日遗留下来的一个极不合时宜的老古董,大约一年前鲍勃·福勒第一眼看到它时便有了这样的印象。它兴建于艾森豪威尔时期,是按照那个时代的要求设计抵抗核打击能力的,那时导弹的精确度还是以英里而不是以码计算的。它坐落于马里兰州西部卡托克廷山的花岗岩深处,顶上有一个厚达六十英尺的坚固保护层,直到一九七五年左右这里还算得上是一个固若金汤的隐蔽所。室内宽约三十英尺,长四十英尺,高十英尺。常年在此工作的有十二个人,大多是海军的通讯人员,其中六名是现役军官。这里的设备不像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所或其他专供总统使用的办公场所那样现代化。他坐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国家航空航天局用的那种控制台前。桌面上甚至专门设有一个烟灰缸。他的面前是一大排电视屏幕。座椅倒很舒适,虽然坐在上面时需要应对的局势不那么令人惬意。伊丽莎白·埃利奥特坐在他旁边一把同样的椅子上。

“说吧,”福勒总统开腔了,“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看到面前的高级新闻发布官只是一名海军少校。心想:这可不大牢靠啊。

“长官,您的直升机出现了一些机械故障。海军陆战队的另一架直升机正飞往这里,准备接您去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我们与战略空军总司令和北美防空部队总司令均保持着联系。这些按钮可供您直接与其他各位总司令通话。”这位海军军官此处所指的是各联合作战司令部的主官,他们包括:大西洋司令部总司令乔舒亚·佩因特海军上将;与他对应的是指挥太平洋地区美军的太平洋司令部总司令,这两个职位传统上均由海军将官担任。总部设在巴拿马的南方司令部、总部设在巴林的中央司令部和总部设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麦克弗森堡的特种作战司令部,总司令传统上均由陆军将官担任。此外还有其他总司令,包括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这个北约部队的主要指挥官目前由一位美国空军四星上将担任。在现行指挥体系下,这些军队的主要指挥官实际上并无指挥权。他们只能向国防部长提出建议,再由国防部长向总统提出建议。由总统发出的总统令也须经国防部长传达给各位总司令。

然而国防部长却……

福勒看了一眼贴着“北美防空司令部”标签的按钮,按了下去。

“我是总统。我现在在戴维营的通讯室里。”

“总统先生,我是波斯坦少将。北美防空司令部总司令目前不在这里。他去丹佛观看超级杯赛了。总统先生,我有责任向您报告,我们的仪器查明,爆炸或者发生在丹佛的天穹体育场,或者离那里非常近。据此判断,邦克部长和塔尔博特国务卿,以及北美防空司令部总司令,很可能都已遇难了。”

“是的,”福勒说。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已经得出了这一结论。

“副总司令正在休假旅行中。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内,我都将是北美防空司令部职阶最高的指挥官,除非有更高级的军官赶回来。”

“很好。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官,我们还不知道。爆炸发生前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迹象。没有——我重复一遍,长官——爆炸之前没有任何飞入美国的弹道痕迹。我们正在试图与斯泰普尔顿国际机场的航空管制人员取得联系,请他们检查他们的雷达记录带,看看是否可能有空中运载工具。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你们不是能够侦察到入侵的飞机吗?”

“不一定,长官,”波斯坦将军答道。“我们的系统虽然不错,但也有办法骗过它,特别是当你只用一架飞机时。无论如何,总统先生,有些行动我们必须马上采取。我们能简短地谈一谈吗?”

“可以。”

“长官,根据我作为北美防空司令部代总司令的职权,我已经下令所属部队进入一级防御警戒状态。您知道,北美防空司令部有这个权力,并且拥有出于防御目的发射核武器的权力。”

“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发射任何核武器,”福勒斩钉截铁地说。

“报告长官,我们的存货清单上惟一的核武器目前也正处于储藏状态,”波斯坦答道。司令部里其他军人都不得不为他那冷静沉稳的语调而折服。“我建议下一步我们和战略空军总司令一起召开一个电话会议。”

“执行吧,”福勒命令道。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总统先生,我是战略空军司令部总司令,”彼得·弗里蒙特空军上将答道,完全是职业军人的声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报告长官,我们还不知道。但我们必须立刻采取一些行动。”

“讲。”

“长官,我建议我们立刻下令将所有战略军兵种的戒备状态提升一个级别。我建议提高到二级防御警戒状态。这样如果我们遭受的是核攻击,我们的部队就已经处于最充分的有备状态了。这将保证我们能够对敌人的进攻给予最强有力的回击。同时也能产生威慑效应,不管这事是谁干的,他在采取进一步行动时都得——或者说是我们让他——三思而行。

“如果我还可以补充一点的话,长官,我们还应当全面地提高警戒级别。如果没有其他原因,很有必要使所有军事单位都保持在可以随时向平民提供帮助,减少他们恐慌的状态。我建议下令常规部队进入三级防御警戒状态。”

“最好是有选择地进行,罗伯特。”莉兹·埃利奥特说。

“我听见有人插话——是什么人?”波斯坦问。

“我是国家安全顾问,”莉兹答道,声音显得过大了一些。她的脸色苍白得像她的白色丝质上衣一样。福勒这会儿还能保持镇静,她努力想使自己也保持同样的状态。

“我们没见过面,埃利奥特博士。不幸的是,我们的指挥控制系统不允许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不可能那么快。然而,如果我们现在发出警戒命令,我们就能动员起所有我们需要的部队,然后在所有部队都保持通讯畅通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选择我们需要的部队采取行动了。这将使我们至少节约一个小时。这就是我的建议。”

“我同意,”弗里蒙特将军立刻补充道。

“很好,行动吧,”福勒说。这个建议听起来完全合理。

命令是通过各自独立的通讯渠道分别传达的。战略空军司令部负责通知战略部队。第一道紧急行动命令使用的是电脑合成语言,这相同的电脑语言已经命令原地待命的战略空军警戒联队紧急起飞。虽然战略空军的轰炸机基地已经知道自己进入了警戒状态,但二级防御警戒状态命令的到来使事情显得更加正式,也使人们更感不祥。陆上光纤通讯线路也将同样的命令传送到了位于密歇根州上半岛地区的海军极低频无线电系统。这里的信号将以机械的莫尔斯电码形式发出。这个无线电系统实质上只能将字符逐个发出,非常缓慢,简直就像一个生手在打字,它实际上担当的只是一个提示系统,通知潜艇浮出水面接收由卫星上的无线电设备传送的更为详细的命令。

在佐治亚州的金湾、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康涅狄格州的格罗顿,以及太平洋上的其他三个军港,由陆上通讯线和卫星线路发送的命令分别传到了各导弹潜艇中队值班军官的手中,他们大都正在潜艇的补给船上。在美国总共三十六艘现役导弹潜艇中,此刻有十九艘正在海上进行所谓的“威慑巡逻”。有两艘正在大修,根本无法执行任务。除了“俄亥俄”级潜艇,它正停在班戈港的船坞里,其余的都围绕在各补给船周围。虽然周日的晚上哪艘潜艇的艇长都不会在艇上,但所有艇上都有少量的值班人员。然而这一状况并无大碍,装备有弹道导弹的核潜艇都有两组人员,在任何情况下,两名艇长中的一名都能保证在接到命令后三十分钟内赶到艇上,所有的艇长都配有呼机,此时差不多会同时响起。潜艇上的值班艇员已经开始为紧急出动做准备了。每艘弹道导弹核潜艇上的值班军官都是通过严格的考试才获得潜艇“艇长资格”的军官。他们的操作指令非常明确,即:当此类警报发出后,以最快速度使潜艇出海。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演习,但演习对于战略部队来说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拖船的柴油机已经点火,正准备将这些瓦蓝色的家伙拖离补给船。甲板上的人员正在卸下安全索和支架,补给船上的官兵们也都纷纷攀上梯子下到各自的战船上。潜艇内,各队队长和副队长已开始拿着花名册点名。事实上,这些军舰像所有其他军舰一样,编制都是超员的。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很容易地只凭一半人员就能出海和作战。而二级防御警戒状态意味着他们需要这么做。

罗塞里海军上校和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的军人们负责向常规部队传达命令。预先录制好的命令可以直接传至所有部队。对于陆军意味着师一级,对于空军意味着联队一级,对于海军意味着中队一级。所有的常规部队都将进入三级防御警戒状态。罗塞里海军上校和巴恩斯空军中校掌管着向更高级别的军官传达命令的音频线路。即使是通知服役至少二十五年以上的三星将军,也必须向他们逐个表述:不,长官,这不是演习。

驻扎在世界各地的美军部队都立即进入了警戒状态。不出所料,那些平时就保持高度警戒的部队反应最为迅速。这其中便有柏林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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