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装炸弹的过程从购买仪器开始,把一块衰变的铀附着在外壳内层的末端要用一整天时间。

“我知道,这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弗罗姆几乎是带着歉意说。“在美国或其他国家,他们用特殊的吊钩和专门设计的工具来完成这项工作,而且组装技师还装配过许多设计相同的武器,这一切我们都没有。”

“但我们这儿的东西都要求跟设计完全相同,头领,”戈森补充说。

“年轻人说得对,物理学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卡提说。

弗罗姆马上投入工作,心里盘算这次能赚多少钱,不过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手头的工作上。只有一半的工人在制作炸弹的反应体,其他工人都被派去制造其他零件,而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托架或支架之类。炸弹的零件就是靠这些支架固定的,它们都由不锈钢制成,以保持强度和密度。在组装时,每一个零件都要依照极精密的程序安装到位。炸弹的构造比大多数机器都要复杂得多,装配时必须遵循极为严格的指令。由于设计质量和车床制造的精度都相当高,装配起来比较顺利。这些工人对所有零件都能被如此精确地装配起来,感到十分惊讶,私底下都在窃窃私语,不论弗罗姆是怎样一个人,他的确是一名一丝不苟的设计师。最困难的工序莫过于安装各种各样的铀块。其他较轻、较软的材料安装得都比较顺利。

“安排在什么时候灌氚气?”戈森问。

“当然要把这道工序留到最后,”弗罗姆说着,退后几步检查一项读数。

“只要加热那些电池就可以释放出氚气,对不对?”

“是的,”弗罗姆点了点头,“不对,不对,不是这么做!”

“我哪里做得不对?”

“应该向内转,”弗罗姆告诉那名工人,并且走过去做示范,“要这个样子,明白了吗?”

“那个椭圆曲面反射镜应该装在——”

“是的,谢谢,我知道。”

“好吧。”

弗罗姆招手请戈森过来。“请到这儿来。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东西怎么工作的了吧?”弗罗姆指着一串结合在一起的椭圆曲面,共有十九个,每一个都用不同材料做成,“一级反应释放出的能量撞击到第一组曲面,然后依次摧毁这些曲面镜,但在这个过程中……”

“我知道,看到实际的东西比看数字和公式推论要清楚多了。”武器的这部分是利用光波虽然没有能量、但可以携带能量的原理设计出来的。严格地从技术角度看,这里面根本没有“光”波,但是由于能量全部以光子的形式散发出来,所以基本原理不变。这道能量能够摧毁每一个椭圆曲面,与此同时,这些椭圆曲面会把一小部分能量转向其他方向,从而增强一级反应的能量。

“你设计的能量标准很高,弗罗姆先生,”这已经不是戈森第一次这么说了。

德国人皱了皱眉头。“是的,一定要这样。如果不能做试验,就必须采用过度设计原则。美国人在广岛投下的第一颗原子弹使用的就是没有经过实际测试的设计。炸弹浪费了很多分裂物质,效率也不高,但最终还是爆炸开来,就因为它采用了过度设计原则。要是能进行必要的测试……”要是能进行必要的测试,他就可以测量实际效果,找到所需能量的确切数据,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还可以确定每个零件的实际效果,进行必要的改进,缩小那些太大太重的零件,以便适合这一次的任务。美国、俄国、英国和法国在过去几十年里就是这么干的,他们不断改进设计,让武器的功效越来越高,而体积则更小,更轻便,更可靠。他的设计虽然粗糙笨重,算不上精巧,但它能够爆炸,这一点他心里有底。其实,要是时间充裕,他可以做得更好……

“是的,我明白。你的技巧这么好,将来一定可以把这东西做成皮带扣大小。”

这可是很大的恭维。“谢谢你,戈森先生。将来的弹头可能没那么小,但肯定可以塞进火箭里。”

“要是伊拉克兄弟肯花点时间的话。”

“以色列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但他们太愚蠢,不是吗?”

“应该说他们没有耐心。”戈森说,内心暗暗咒骂着伊拉克人。

“对这种事,一定要冷静,而且头脑要清楚。做决定必须要讲逻辑,不能完全凭着一股激情。”

“的确如此。”

艾哈迈德觉得很不舒服。他编了几个理由,请了假,跑去看头领的私人医生,当然,事先经过卡提的同意。艾哈迈德很少看医生,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尽量避免的好。他上过战场,看过许多伤者和死者,但他一直很幸运。就算在战场上受伤或死亡,也好过现在的情况。因为子弹或炮弹造成的伤口是看得见的,但能让他一夜之间就病得这么重的到底是什么呢?

医生先听他说完自己的病情,问了几个不算很傻的问题,然后发现艾哈迈德烟瘾很大。对此结论这位战士只能摇头叹息,虽然抽烟与目前的病情多少有点关系。艾哈迈德心想,真是胡说八道,他以前不是,或者应该说,直到不久前他不是每天还跑六公里吗?

接下来是身体检查。医生把听诊器放在艾哈迈德的胸膛上,开始仔细地听。艾哈迈德注意到,医生的眼睛忽然变得警觉起来。一名勇敢的战士是不会把心事写在脸上的。

“吸气,”医生说。艾哈迈德照着做了。“现在,慢慢呼气。”

“怎么样?”艾哈迈德在检查后问医生。

“我不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胸腔科的医生。”

“我没时间。”

“你有时间。必要的话,我会跟你的头儿谈一谈。”

艾哈迈德不无埋怨地说:“好吧。”

瑞安对付自己性无能的方法,就是不去注意它,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看到卡茜渐渐不像先前那么关心而感到高兴。这的确管用,这可以减轻他的压力。或许卡茜终于明白,瑞安需要单独待一阵子,瑞安曾经许诺,将来一定要加倍补偿她。只要一切恢复正常,瑞安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尽管他内心深处还有些许不定,尽管他脑海中还时而回荡着他不愿听到的那些事,然而,他还是充满自信,或者说,他告诉自己他是有信心的。因为酒能帮助睡眠,所以为了多睡一会儿而不得不喝酒的时候,他会尽量少喝一点。到了春天,天气暖和起来以后,他就可以恢复健康的生活。没错,就这样。他试着慢跑,在上班的空闲,在午餐时间,他都可以到办公室外面,到局里的慢跑俱乐部里锻炼。克拉克可以在这方面指导他,克拉克可是个无情的教练,不过比查韦斯还好一些。查韦斯的体格十分健壮,对那些不能保持体力的人毫不留情,瑞安猜想这肯定是他在当兵时养成的习惯。查韦斯要到快三十岁时才会懂些人情世故。年龄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平衡器,当你不再年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凡事都得有个度。

瑞安坐在办公桌前心想,到了圣诞节假期,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但今年的圣诞节刚好在一周的中间,这就是说孩子们将在家里待上整整两个星期,而卡茜则不得不牺牲一点工作时间,这对卡茜是有点为难。她对工作的热情丝毫不逊于对儿女的宠爱。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她也不愿抛开医院里的病人不管。严格地说,这对她很不公平。瑞安承认,卡茜也是个专业人才,而且工作很出色,每当他忙于工作时,卡茜总是牺牲自己的工作来照顾孩子。然而换个角度说,美国的眼科医生成千上万,眼科教授少说也有几百人,但中央情报局的副局长却只有一位。事情就是这样,尽管不公平,但事实就是事实。

瑞安想,要是能做成几件事,那就太好了。让埃利奥特去对付那名该死的记者就是一个错误,对卡伯特他失望透了,此人简直就是个木偶。他这个官当得太容易了,这个职位给了他声望,而他却不做任何事。瑞安要替他处理大部分公务,却毫无寸功,弄不好,还要受指责。目前这种状况或许有望改变,这次的墨西哥行动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外勤处没有插手,老天作证,要是成功的话,他功不可没。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可能好转。于是他拿出这次行动的档案,决定仔细检查每个细节,找出任何可能出错的地方。这次行动成功的机会很大,到时,一定要让白宫的那帮王八蛋对他刮目相看。

“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卡茜对着小杰克大喊。这既是命令,也是她自认失败后的宣泄。她走出房间,眼里满是泪水。这样做实在很傻,应该面对自己丈夫的时候,却对着孩子大吼大叫。但她能怎么做呢?她还该说些什么呢?万一,万一这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事情不可能这样,但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此外还能有什么解释呢?瑞安这辈子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失败过。她还骄傲地记得,瑞安曾经为她和孩子冒过生命危险。那时候她吓坏了,几乎不能呼吸,亲眼看着她的丈夫不顾生命危险冲向带枪的歹徒。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妻子呢?这实在是不可能的。

但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难道瑞安没有发觉她此后从没有再兴奋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她不够漂亮吗?难道她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吗?仅仅是拒绝已经够糟了——但她还可以忍受。可他的精力是花在某个用便宜香水的不知姓名的女人身上,就让她不能容忍了。

她必须面对瑞安,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她必须知道真相。

那么该怎么做呢?她问自己。这是个问题,或许可以跟医院里的同事谈谈?或许去找个心理医生,寻求专业咨询……?

可那样不是让家丑外扬了吗?聪明美丽的卡茜副教授,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人们会想,她做错了什么?朋友们会在背后嘀嘀咕咕。当然,这些人都会跟她说,这不是她的错,然后便无言以对,一脸尴尬,接着心里会想,卡茜原本可以防止这种事,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异样表现?毕竟失败的婚姻通常都是双方的责任,况且瑞安又不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人。卡茜认为,这将是她这辈子最尴尬最难堪的一件事,短暂的忘却将会使自己更加痛苦。

她知道那样做是不明智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什么事都不做是最糟糕的。难道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吗?难道她别无选择了吗?

“怎么回事,妈咪!”萨莉问,手里还拿着一个芭比娃娃。

“没事,宝贝,让妈咪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杰克说他很抱歉,还问他可不可以走出他的房间?”

“当然可以,只要他答应乖一点。”

“好的!”

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吗?卡茜感到很纳闷。她几乎可以原谅瑞安所做的一切,但她能原谅这件事吗?这不是她想不想原谅他的问题,这种事不只是关系到一个妻子的自尊,还涉及到孩子,孩子们需要父亲,哪怕是一个不太负责的父亲。难道她的自尊比孩子们的需要还要重要吗?但是,要是父母不和,还算什么家呢?这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不是更大吗?话又说回来,她总是可以再找一个……

……另外一个瑞安?

她又哭了起来。她为自己哭泣,为自己无法做出决定哭泣,为她的人格受到伤害哭泣。可是哭泣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卡茜既希望瑞安走得远远的,又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身边。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明白,这必须严格保密,”调查员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请求。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又矮又胖,长着双通红柔软的手,蓄着俾斯麦式的胡子,显然是想增加自己的阳刚之气。除此之外,此人全无特色,但他那双眼睛显然很锐利。

“医生知道该怎么保密,”凯兹答道,把证件还给了对方。“请快一点,二十分钟后我要到病房去。”

调查员觉得完成这项任务需要一些技巧,但他还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同意眼下的这种做法。偶尔风流一下,会害得某人不能再接触到最高机密,但毕竟不是犯罪。然而,假如一个人可以违背自己在教堂里许下的誓言,难说他下一次不会违反纸上的承诺。

凯兹靠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他不是个耐心的人,他是外科医生,习惯于动手术和自行拿主意,而不是等着别人。他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着,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你跟卡罗琳·瑞安博士很熟吗?”

“卡茜?我们一起共事差不多有十一年了。”

“你能说说她的一些情况吗?”

“卡茜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她的判断力和技术都是一流的,是我们医院里最好的医生之一。她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凯兹盯着对方问。

“很抱歉,应该由我来提问题。”

“是啊,我看得出来,请问吧,”凯兹冷冷地说,同时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人,观察他的肢体语言、表情和小动作。他不喜欢他所看到的一切。

“她最近有没有说过些什么,我是说,比如,她家里的事?”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医生,人家对我说的话是稳私。”

“卡茜·瑞安也是你的病人吗?”调查员问。

“我以前曾经给她做过检查。在医院里,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你是心理医生吗?”

凯兹几乎是吼叫着回答这个问题的,跟其他外科医生一样,他的脾气也很暴躁。“你这是明知故问!”

调查员停止记录,抬起头来看着凯兹,平静地说:“那么,你没有必要保密。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不。”

“不?这是什么意思呢?”

“据我所知,卡茜不会跟别人谈论她的家事。”

“对她丈夫的行为,他的举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跟你说过吗?”

“没有。我跟杰克也很熟,我喜欢他。他显然是个好丈夫,他们有两个乖孩子,他们家里几年前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

“是的,但人是会变的。”

“他们不会,”凯兹斩钉截铁地说。

“你似乎很肯定啊。”

“我是医生。判断就是我的职业。我想,你现在暗示的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并没有暗示什么,”调查员说,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根本就是谎言,看来凯兹也知道他的话是谎言。他第一眼看到凯兹,就知道自己的判断肯定没错。凯兹是个热情的人,凡是他认为不值得保守的秘密,是绝不会费心严守的。此外,他可能也是位很好的医生。

“我还要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最近一年里,卡茜有什么变化吗?”

“她老了一岁,他们的小孩长大了一岁,小孩子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我自己也有孩子。她好像长胖了,也许是两磅,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以前实在太瘦了。她的体力不如从前,可能是因为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这里的工作也很辛苦,特别是对一个有小孩的母亲来说。”

“就这些?”

“我是眼科医师,不是婚姻专家,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

“为什么你说自己不是个婚姻专家?我可没说过他们的婚姻有问题,对吗?”

王八蛋!凯兹心想,手指离开了他的胡须。对方也许学过心理学,不过很可能是自学的。警察判断人通常都很准,他在判断我?“对于结了婚的人,家庭里有了麻烦通常就意味着婚姻不美满,”凯兹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卡茜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方面的事。”

“你肯定吗?”

“肯定。”

“好吧,谢谢你抽时间跟我见面,凯兹医生,很抱歉打扰你。”对方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如果你听到此类事情的话,请通知我,我会感激不尽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凯兹问。“如果你要我合作,请你回答我。我不能无缘无故地监视别人。”

“凯兹医生,卡茜的丈夫在政府里身居要职,而且是个非常敏感的职位。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我们会监督这些人,这是例行公事。哪怕你不太赞同,你也会这么做的。比如说,一名外科医生醉醺醺地来上班,你一定会注意他并采取行动,不是吗?”

“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凯兹说。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注意的。”

“我们当然会采取行动。”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你也知道,瑞安可以接触到各种敏感资料。如果我们对这种人不注意不监督,那就是失职,这是我们的工作,这是一项极敏感的工作,凯兹医生。”

“我明白。”

“有一些迹象表明,她丈夫的行为有点……异常。我们必须调查清楚,你明白吗?我们必须这样做。”

“好吧。”

“我们只要求这些。”

“很好。”

“谢谢你的合作,先生。”调查员同凯兹医生握手告别。

在这人离开之前,凯兹一直努力使自己表现平静。他对瑞安其实不太了解。他们在宴会上碰过几次面,彼此说说笑话,谈谈棒球或天气之类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说到国际关系。瑞安从不回避任何问题,也从没有说过自己不能讨论这种事情的话。凯兹觉得他为人随和,也是个好父亲,除此之外,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但凯兹了解卡茜就像了解其他医生一样,他认为卡茜是个大好人。如果他自己的孩子需要动眼科手术,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三位医生,卡茜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他对别人做出的最高评价了。卡茜在病例判断和手术方面帮助过他,他也帮助过卡茜。当他们当中的一个拿不定主意时,通常一定会征询对方的意见。他们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如果他们想离开霍普金斯大学附属威尔默医院,他们可能会合伙开个诊所,因为医生之间要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比维持美满的婚姻还难。凯兹觉得,自己当初如果有机会的话,很可能会娶卡茜为妻。她是个性格温顺,令人心动的女孩,她也会是个好母亲。她给很多孩子动过手术,因为有些手术要求医生有一双小手,卡茜就有一双灵巧的小手,技术更是超一流的。卡茜对她的小病人很关心,病房护士也因此都很喜欢她。事实上,每个人都喜欢她,外科小组对她更是忠心耿耿,他们的医术都不及卡茜。

家里有麻烦?瑞安背着她与别的女人鬼混……伤害了我的朋友?

“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卡茜注意到,他又回来晚了。这次是九点以后才到家,难道他就不能早一点回来吗?

如果不能,那是为什么呢?

“嗨,卡茜,”他在进门时说,“抱歉,我又回来晚了。”

当他走出房间后,卡茜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检查那件西装。什么味道也没有。他一定是第二天就送去洗了,只要编个理由,说衣服蹭脏了,卡茜记得,这件西装上的确有过污点,但是……

该怎么办呢?

她几乎又要哭了。

当瑞安经过门口走向厨房时,卡茜已经坐回到椅子上。他没有在意卡茜的眼神,也没有在意她为什么默不做声。他太太坐在那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其实并没有看电视,她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件事,拼命想找出答案,但越想越生气。

她需要听听别人的意见。她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的婚姻。她可以感觉到愤怒正在逐渐侵蚀爱情和理性,她知道自己应该压制心里的怒火,但她实在做不到,她的怒火越烧越旺。卡茜悄悄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明天没有手术安排,今晚喝上一杯,应该没有问题。她又看了看她的丈夫,他依然没有在意。没在意她?为什么瑞安没在意她?她已经受够了。的确,他们在英国过得还不错,她在盖兹医院教学时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眼下的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她在霍普金斯大学的终身职位,但是,其他的事情呢,他离家在外的时间那么长!他参与裁军条约谈判,多次进出俄国,到处扮演间谍,把她和孩子丢在家里,害得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工作,为此错过了好几次大手术,每次都不得不请凯兹接替本该由她做的手术。

瑞安当时到底在干吗?这是个她连问都不能问的问题,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可他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在背后偷偷地嘲笑她?是不是在跟性感女间谍共度良宵?就像电影中的男主角一样,他坐在一个幽静昏暗的酒吧里,跟间谍会面,一件事可能引出了另外一件事……

卡茜回到电视机前,喝了一大口酒,又差点都吐了出来,她并不习惯这样大口大口地喝酒。

这完全是一个错误。

她内心在交战,一边是善良,一边是邪恶,或许应该说,一边是天真,一边是现实?她不知道,她心乱如麻。

反正她今晚不在乎了,她来了例假,就算瑞安想要——当然她知道他不会的——她也会说不。如果他能在别处找乐子,他为什么会要呢?如果他想,为什么她必须同意呢?为什么要给人家当替代品?

此刻她小口喝着她的酒。

听听别人的意见,和某人谈一谈!但找谁呢?

她决定,也许可以找凯兹谈谈。她信得过凯兹。她一回到医院,马上就可以去找他帮忙,两天以后吧。

“应该可以通过初赛。”

“当然可以,”教练说,“五角大楼那边工作如何?邦克?”

“不像你的工作那么有趣。”

“这就是选择,不是吗?是选择有趣还是选择重要?”

“球员们都好吗?”

“是的,先生!这个赛季我们的伤病率不高,而且我们会进行一场淘汰赛,挑选出速度达标的球员。再给维京队一点厉害看看。”

“同意,”国防部长邦克在办公室里说,“你觉得我们这一次真的可以挡住托尼·威尔斯吗?”

“我们会努力的,不过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球员。自从盖尔·塞耶斯退役之后,我再也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球员。要防住他的确很困难。”

“先不要想太多。我希望几个星期后能到丹佛去。”

“我们一次对付一支球队,邦克,你也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希望是洛杉矶队,那我们就可以应付自如了,”教练说,“然后我们可能要在小组赛里遇到迈阿密队,这就比较难对付了,但我们办得到。”

“我也这么想。”

“我要看一些录像。”

“很好。要记住,一次对付一支球队,但我们还要再赢三场。”

“你可以让总统来丹佛看球,我们会在那儿见到他。今年是圣迭戈队的丰收年,电光队会一路打进决赛的。”

水闸打开后,杜比宁看着海水灌入干船坞。“卢宁海军上将”号准备就绪。在舵杆上方的鱼雷形整流罩里,已经安装了一套新式的声纳基阵。锰青铜的七叶螺旋桨也仔细检查过了,并且经过抛光。船体的防水性能已经完全恢复。杜比宁的潜艇可以出海了。

船员也已整装待发。他让十八名应征入伍的船员复员回家,换了十八名新军官。俄国潜艇数量锐减,已经裁减了许多潜艇军官。让这些专业人员复员,无疑是一种浪费。再说,社会上也没有足够的就业机会。因此,军方留下了这些人才,对他们重新训练,再派往仅存的潜艇上去担任技术人员。杜比宁现在的声纳组几乎全部都是军官,只有两名士官负责协助维修,而且人人都是专家。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之间很少发生争执。“鲨鱼”级潜艇的居住条件在各种类型的俄国潜艇里算是最好的了,但更重要的是,新来的军官们都非常明确自己的任务,也知道这艘船以往的业绩,不,是可能取得的战果,杜比宁纠正了自己。这种事会鼓舞船上的士气,这是对潜艇人员技术的最大考验,因此,他们都会尽力完成任务。

杜比宁也会尽力的。在许多专业人员的协助下,依靠船厂的工程总监,他的这次改装简直就是一次奇迹。船员舱里的床已经全部更新。船壳擦得干干净净,还涂了一层亮漆。杜比宁跟当地的补给军官一起进行采购,尽其所能买到了最好的食物。吃得好的船员才是快乐的船员。指挥官要为下属考虑,下属才会替他效力。这是俄国海军专业精神的支点。杜比宁从海军最好的老师那儿学到这一点,并决心成为新的马尔科·拉米斯。他拥有最好的潜艇,最好的船员,他要用这次航行为俄国太平洋舰队树立一个典范。

当然,他还需要好运气。

“这是硬件部分,”弗罗姆说,“从现在开始……”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组装真正的装置了。我看你好像对设计做了一点改变……?”

“是的。我把氚气瓶改成了两个。我喜欢短一点的注入管,在操作上,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对时间安排我不会吹毛求疵,增压可确保一切运转正常。”

“这样一来,灌入氚气就比较容易了,”戈森说,“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才修改设计的吧?”

“没错。”

这个装置的内部让戈森想到太空飞船的半组合体。这些东西像飞机零件一样精确巧妙,却装在一个令人奇怪的结构里。戈森心想,就像科幻电影里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其实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或者说,不久前就是科幻小说里的玩意。首先公开讨论核武器的是H·G·威尔斯的科幻小说,不是吗?而且这还是不久以前的事。

“头领,我去看过你的医生了,”艾哈迈德站在远远的角落说。

“你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我的朋友,”卡提问,“出了什么问题?”

“他要我去大马士革看另一位医生。”

卡提可不喜欢这个主意,一点也不喜欢。但艾哈迈德为解放运动效命多年,他怎么能对一个曾经两次救过他命的人说不呢,他甚至还为自己挡过一颗子弹。

“你知道我们这儿在干什么……”

“头领,虽然我对这个,这个计划,一点也不了解,但我宁死也不会说出这个地方的。要是被捕,我宁可一死。”

卡提丝毫不怀疑此人的忠诚,而且他也知道,在年轻健壮时得了很严重的病,会是什么心情。他自己平时也看医生,他不能不让他的同志去接受治疗。如果他不答应,他的部下怎么会尊敬他呢?

“我会亲自选两个人,让他们跟你一起去。”

“谢谢你,头领,请原谅我身体衰弱。”

“衰弱?”卡提抓住他的肩膀说。“你是我们当中最强壮的一个,我们要你健健康康地回来!明天就出发。”

艾哈迈德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他对自己的病感到尴尬和羞耻。他知道头领也面临着死亡,肯定是癌症,头领常去看医生。但不管得了什么病,头领并没有因病而放下自己手上的活,他认为,这就是勇气。

“今晚休息一下?”戈森问。

弗罗姆摇摇头。“不,再用一两个小时组装炸弹。趁我们还没累倒之前,应该可以装好其中的一部分。”当卡提走过来时,两人都抬头看着他。

“照预定进度进行吗?”

“卡提先生,无论你心里是怎么盘算的,我们都能提前一天完成。戈森的炸药做得相当好,让我们节省了一天的时间。”德国人拿起一块六角形炸药块,雷管已经安装就位,拖着长长的导线。弗罗姆看了看其他的两块,然后弯下腰来,将第一块炸药准确地放在预定位置上,然后在引爆线上贴了一个号码牌,再将引线连接到一个有几个分流器的塑料托盘上。这个托盘看起来和工具箱里的托盘没什么两样。卡提将引线接到一个配电盘上,检查了三次以确定电源的号码与引线的号码是否相同。弗罗姆也在一旁看着。这个过程总共花了四分钟。这些电器零件事先都已经测试过,因为他们不能再做进一步的测试了。炸弹的第一部分已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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